夫君是條龍

(八十九)表白

(八十九)表白

璟華笑笑,他向來胃口不佳,吃得也清淡,如果條件許可,都是長寧讓人專門為他做的。他舉箸夾了一片紅葉彩椒給她,淺淺笑道:“肉吃多了,容易塞住腦子,我又不是兵卒,要衝鋒陷陣拚體力,吃那麽多幹什麽?你若想肉吃,明天我讓人給你做。”

兩人說說笑笑,又聊了聊今天各自幹了些什麽,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阿沫已經吃過一頓,一邊抱怨沒有葷菜,一邊卻仍是吃得眉飛色舞。反倒是璟華沒吃幾口,大多數時候便隻微笑地看著她,聽著她說得口沫橫飛,不時輕咳兩聲,直到阿沫將所有的飯菜都一粒不剩地掃進肚子裏,他麵前小小的一碗米飯還剩下大半。

“對了,璟華,今天青瀾哥哥來看我了。”阿沫道。

“哦,我下午時跟他說了,”他一邊給她挾菜,一邊道:“本想用了晚膳,帶你去他那兒的,他倒性急,自己來了?”

“嗯,不過,璟華,”她有點小小失落,“我跟青瀾哥哥說了我們的事,他看上去……不像是特別高興哎。”

阿沫精力再充沛,畢竟也從早到晚忙了一天,再加上前幾日馬不停蹄地追趕天族大軍,已經整整好幾天都沒有合眼,現在到了心愛的人身邊,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飯後璟華還在燈下批閱戰報,她坐在一邊陪他,陪著陪著,眼皮就越來越重,不覺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璟華好笑,無奈地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又蓋緊了被子。她睡相十分不老實,總是常常嫌熱,要把被子踢走,璟華替她蓋了幾次,嫌來回走得麻煩,索性也坐到了**,就坐在她身邊繼續批閱。

到後半夜,阿沫終於睡得沉了,也不再亂動,璟華便輕輕地起來,走出帳子。

士兵們都已經進入夢鄉,整個軍營靜得很,除了幾個巡夜的士兵,幾乎看不到什麽人。不過深秋,但這雲夢澤的氣溫已非常低,他呼出的每口氣都立即化成了白霧,璟華緊了緊身上的鶴羽大氅,大步走進中軍帳。

這是他和高級將領們議事的地方,這個時候也是漆黑一片。璟華閃身而入,連燈都沒點,隻是用法術在身前造出個很小的光球,作為照明。

他複在四周仔細看了看,確定無人,這才倒出一杯玄鏡茶,待茶中嫋嫋煙氣散盡,便呈現出一位絕色佳人。

女子冰肌玉骨,微敞的領子顯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她的五官每一樣都長得極為驚豔,卻又在美豔中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淡漠,暗含一種脫離俗世之外,俯瞰眾生的高貴和冷傲。

女子見到他,冷豔的臉上立刻綻開淡淡笑容,略有些沉澱已久的憂慮道:“璟華,你都好了麽?上次傷得那麽重,分別後,我一直都在為你祈禱。”

璟華微笑道:“謝三公主虔心祝禱,在下都已經無礙了。”

三公主撅了噘嘴,略有些不滿,“璟華,叫我梨花。”

青瀾從小長這麽大,第一次體驗了失眠的滋味。

之前聽一些上了年紀的軍官抱怨晚上睡不著覺和吃飯沒胃口,他總是困惑的,完全不能理解。這怎麽可能?

他是王子卻從來不挑食,軍營中的大鍋飯,他每頓都吃得噴香;晚上更是不論多惡劣的環境,一沾枕頭就能睡熟,等再睜開眼睛必定是已經天光大亮,被起床號角給叫醒的。

對他來說,吃飯、睡覺,那絕對是多多益善,怎麽還會有吃不下、睡不著的事情?

今天,他算是嚐到滋味了。

他在自己的帳子裏,輾轉反側已經大半夜仍無絲毫睡意。他今天晚飯也沒怎麽吃,現在肚子裏餓得咕咕直叫,但卻偏偏對吃什麽都提不起勁來。

他這才明白,自己算是失眠了。

唔,失眠倒算了,更嚴重、更糟糕的是——他、失、戀、了!

他偷偷喜歡了阿沫兩千年,從阿沫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他就已經喜歡她了。

尨璃膝下無兒,隻有他這個養子,不管是尨璃還是阿湘,或是其他眾人,總覺得將來會將王位傳於他,若他與長女阿湘婚配,那更是名正言順的蒼龍王與後,血脈也得以保存,這也是尨璃當初收養他的初衷。

但青瀾其實從來沒在意過這個王位。

阿湘是溫柔賢淑,但他更愛阿沫的生動靈氣。她從小不安分,喜歡和男孩子耍在一處,他便帶著她到處上躥下跳,將西海攪得天翻地覆,每每出了格,犯了錯,父王要責罰了,他便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將她一力護下。

他記得有一次,阿沫洋洋得意說自己發明了一種從夜光水母身上提取的熒光粉,號稱隻要抹在身上,就能也像夜光水母般在暗夜裏發出美麗的七彩的光。她是向來具備為科學獻身的大無畏精神的,正毅然地要往自己小手上抹,他趕緊一把搶過來,塗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腫了整整兩個月,潰爛蛻皮,慘不忍睹。父王氣得不行,罰阿沫寫了一百遍的《女誡》,還有禁足三個月。

阿沫第一次心悅誠服地接受父王的懲罰。她哭得稀裏嘩啦,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恨得幾乎要把自己的實驗室給砸了,幸虧被他和阿湘勸住才總算保了下來。

她每天都來慕雲閣看他。他的手不能用,她便喂他吃飯,替他穿衣,樣樣事情親自服侍,耐心周到。這對她是極難得的,她脾氣大大咧咧像男孩子,對自己都很馬虎,更不用說耐著性子去伺候別人。

所以那兩個月,他手雖痛,心裏卻甜蜜無比。她從沅婆婆處拿來的藥,他趁她不備偷偷扔掉,最好自己的手永遠都不要好起來。

後來,他聽阿湘無意中說起,說小丫頭滿心懊悔,發誓痛改前非,還說如果他的手永遠好不了,就把自己的手砍下來賠他。

他嚇了一跳,趕緊一日三次認真抹藥,這樣又過了一個月,才慢慢好起來。阿沫籲了一口氣,來得便不怎麽勤了,三個月禁足也已經過了,她又開始到處去溜達,在她的小實驗室裏倒騰各種古怪玩意兒。

手一天天痊愈,青瀾卻一天天失落。他心裏想的是,若永遠好不了,倒無需阿沫砍下手來賠他,隻需她仍每天能圍在他身邊,替他妙語解花、紅袖添香,那該多好。

但現在,這可愛的妙語解別人家的花去了,這美麗的紅袖添別人家的香去了。

這怎叫他不惆悵若失?

怪就怪他也是一根腸子到底的人,那麽多年的耳鬢廝磨,竟從來沒想過要走出這一步,先下手為強把窗戶紙捅破,將哥哥妹妹變成郎情妾意。唉……

失誤!

青瀾狠狠地在**拍了一下,太用力竟把床框都給拍碎了,“哐當”一聲,床便塌了。青瀾索性也不睡了,反正躺著也睡不著。他也不理那堆碎木頭,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反複琢磨。

若自己早些表白,哪還輪得到璟華什麽事兒呢?阿沫還小,從沒談過戀愛,不過是去觀池書院讀書的時候恰好遇到了璟華罷了。

她這樣的豆蔻年華,情竇初開,書院又是那樣無聊的一個地方,不談個戀愛還能做什麽打發時間呢?

如果真的要相伴終身的話,阿沫還是會選擇自己的吧。畢竟他們是兩千多年的感情基礎,又是同一種族,以後生活在一起,風俗背景各方麵都更和諧一致。阿沫她這樣肆無忌憚的性格,如果真跟著璟華上了九重天,肯定是過不慣的。

他理順了所有的情感頭緒,亦想好了充分的理由,欽佩自己在感情上竟然還是個極為理智的人。傍晚時分的失落現在已消散了大半,他覺得自己不能算輸,要算隻能算是第一回合的暫時落後,虧在了沒有及時表白這個環節上。阿沫還小,還不懂什麽是真正的愛,難免初次邂逅璟華便自以為墜入情網。

沒錯,算起來,他們認識才不過半年多點,這對於神仙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隻要自己接下來再加把油、努把力,還是大有希望的。

夜闌人靜,他在帳子裏走了好幾十圈,已經默默地醞釀了好幾種表白的方法,直接的,浪漫的……他想等到天一亮就去找阿沫表白,但轉念一想,他都已經等了兩千多年,就是因為想等到阿沫再長大一點,再長大一點,才等得錯失了先機。

不行,他決不能再浪費時間,一須臾一片刻都不行,他不能再讓別人鑽了空子!

這一點上兄妹倆倒是十分相似,十足的行動派。青瀾反正也不準備再睡,便立刻披了件外衣,出門去找阿沫。

到了老方的醫館外,兜了一圈還找不到阿沫,他不客氣地把老方提起來問話,這才曉得阿沫竟然晚上不宿在這兒——宿在大帥那裏!

青瀾這下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