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十六)黑洞

(一百十六)黑洞

他彎下身子,想去撿那支滾落在地上的毛筆,卻被田蒙先一步撿起來,送到他手裏。接觸時,他手上的寒意,還是讓田蒙吃了一驚。

“今日薑賊並無動作,殿下累了一天,還請早些休息。”

璟華笑了笑,表示謝意,卻道:“不可懈怠。如今看似風平浪靜,隻不過是因為薑赤羽還沒有窮追猛打。”

他苦笑自嘲,“一口氣殺了他四個兒子,他一定恨我入骨,不願意我死得太快。今天也不過就是給我們時間喘口氣,等明天,必定又要大舉來襲。”

田蒙道:“殿下是三軍眾望所歸,再怎樣,也要保重身體。”

璟華淡淡道:“我沒事,石將軍和蒯將軍如何?醒了沒有?”

田蒙道:“剛醒不久。石將軍已能言語,但仍是說不出怎麽回事。隻說與蒯將軍剛到,突然就看到此生最恨的仇敵站在眼前,不由自主地向對方發起攻擊。”

璟華蹙眉,“突然看到自己的仇敵?”

田蒙道:“不錯。蒯將軍雖然沒說,但她也點頭,想必也是遇到了相同的境況。”

璟華思忖半晌,凝重道:“想必是遇到了什麽幻術,讓他們各自回憶起了此生最仇恨的那個片段。”

他從椅子中慢慢站起來,走到那張軍事圖前,眉宇中憂倦參半,“傳聞薑金戈能煉製幻境,此事多半也與他相關。”

田蒙道:“他這本事甚是厲害,竟一舉重創我們兩員猛將,青瀾將軍又是重傷,這明日對陣,我們豈不半點勝算也無?”

璟華道:“那也未必。幻境的煉製因人而異,說到底也是以自身的神魂入侵,操控對方,兩者相爭勇者勝,如果遇上心思深沉、意誌堅定之人,不但無法擺布對方,反而會被自己的靈力所反噬。”

他頓了頓,又道,“隻是連石將軍和蒯將軍這樣的修為也被幻境俘獲,可見薑金戈在此術上絕非一般的造詣。若他大舉操縱我部將士,那便麻煩了。”

田蒙驚道:“難不成還能同時操縱多人的嗎?”

璟華道:“這個我也不知,但既然他能同時操縱兩人,我總要再做個更壞的打算。石將軍不在,可能要麻煩田將軍你替我演個陣法,縱不能破了薑金戈的幻術,但至少要保我將士無性命之憂。”

他疲憊的俊顏上眸影深重,“昨日一役已死傷過半,萬萬不可再添傷亡。”

走出中軍帳的時候,璟華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夜襲過後,他忙著各種善後,整頓傷亡將士,思忖對敵策略,十幾個時辰連軸轉,腦子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現在,他緩緩地走在空曠的營地裏。夢澤的夜風帶著寒意,讓他每吸一口氣,都仿佛有冰水灌進了肺腑一般刺痛。但也恰是這樣的涼意,讓他眩暈發脹的頭腦尚能保持清醒。

大多數帳子已在夜襲中被燒毀,受傷的人員也都陸續撤離,剩下的帳篷大概隻是原來的三分之一,尚孤零零地立著,顯得空空落落。

璟華走向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帳篷,那是老方的醫館。昨晚傷患猛增,不得已在邊上又搭了好幾個營帳,用來臨時安置需要急救的傷員。

她也忙了一天吧,想到她璟華的臉上就不禁浮現起笑意。雖然白天各自不得閑,但現在能接她一起回家,也是不錯的。

啊,家!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已經把他們的那頂營帳當做了家。

縱兵荒馬亂,縱腥風血雨,他和她,卻也能相擁於陋室,相濡以沫。

阿沫慢慢解開繃帶,依舊不敢看青瀾的眼眶。

傷口其實已經在長了,泛著一圈淡淡的粉紅色。也許是因為沒了眼珠,感覺那層眼簾下,略略比常人下凹一些,但也不是特別明顯。隻要閉著眼睛,基本看不出什麽異常。

但阿沫知道,在那層眼簾後麵,是多麽可怖的景象!

兩個空無一物的黑洞!永遠!

摳去雙眼有多痛,他從沒說過。但阿沫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因為這種痛現在已經完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心裏,生了根,不停頓。

她的青瀾哥哥一直都很好看,尤其是眼睛。

他跟其他族人長得不太一樣,不像他們黑得那麽純,他的眼睛裏透了點琥珀色,瞳仁很淺,卻清澈明亮。他的睫毛也很長,卷卷的,像個孩子。

他讀書的時候,眼睛裏沒有書本,全映著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