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三十五)禦劍

(一百三十五)禦劍

娃娃從出生起,養到能站得穩了,能挽得動弓了,你就讓他練去吧。

不需要什麽智商,天天花四五個時辰,大太陽底下,大風雨當頭,可勁兒瞄,可勁兒射。

隻要堅持,傻子也能連成神箭手!

所以說箭沒什麽花頭,想要練好,不過是恒心和定力。

到後來,練出一定火候了,那便再一點點增加難度。什麽蒙著眼睛射啊,什麽拐個彎兒射啊,什麽百步穿個楊啊,什麽一箭射三雕啊……

看似五花八門,其實起點還是那一個——恒心和定力。

薑金戈小時候頑皮,大勢至講佛經的時候常坐不定,爬上爬下,十分活躍。大勢至就讓他散了課去練箭,以磨養他的心性。

久而久之,在射箭這一項上,倒也鑽研出一番成就來。

最有名的便是這招“九星連珠”。

後羿是射箭協會的前輩,他成名得早,一口氣射了九個太陽,雖然厲害,但也是一箭一箭射出來的。

薑金戈晚生了那麽幾萬年,沒人家出名,但本事卻是不弱的。

一張弓,可以連發九箭!

九支箭——速度、方向都能按照他的心意,去他想要的地方!後發先至也可以,齊頭並行也可以……

甚至最絕的,他還能用後一箭,將前一箭從中心劈成兩半,一支成兩支,兩支成四支,四支成十六支……

九星連珠,射出去時是九支,到了敵人跟前,那就是成千上萬支!

九代表連綿不絕,九代表無窮無盡!

薑金戈現在用的,就是這招“九星連珠”!

阿沫初時還數的清,後麵便根本來不及,無數支利箭雨點般向他們幾人飛來,密密茫茫,多如牛毛,簡直連眼都睜不開。

他們怕切斷士兵們同木人的關聯,不敢撐起結界躲避,隻好抽出隨身的兵刃,乒乒乓乓格擋躲避。

一邊要顧及自己不被箭雨所傷,一邊還要維持手中的陣法不滅,難免左支右拙。

彼時陣型,恰逢阿沫在陣法的最前頭,大多數箭都朝著她呼嘯而來。讓她上躥下跳,狼狽不堪,有幾支隻差著分毫,極險地擦著她耳邊經過,削下來幾縷發絲。

璟華麵色一沉,喝道:“變陣!”

他提早改變了陣法,讓自己的水位和木位保持在最前方,把阿沫換了下去。

接下來,所有人便都看到了絕對不可思議的一幕!

以劍,對箭!

攬月貫於長空,像是自己萌生了靈魂,又像是空中本就存在著一隻手,無形地操縱著它,使出天下最疾如閃電的快劍!

如梨花漫天,如流星追月。

有人說,九重天上二殿下,劍法得雲中子親授,一柄攬月更是上古神物。舞起來氣動三萬裏,光寒十九洲,令人目不暇接,且永無一絲破綻。

璟華聽了,不過莞爾。

這劍法是人使出來的,又怎麽可能沒有破綻?

不過,很快倒是真的。

因為快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很多破綻即使存在,在一閃而過的時間裏,也不會被敵人發現。

不被發現,自然也就不成為破綻。

那些不甘心的,敗了之後便歸咎於他出神入化的劍法——不是我太弱,而是你真的太強!久而久之,越傳越神,竟真的有人相信,軒轅璟華的劍法已到達完美無缺的境界!

他的劍,是不是真的完美無缺還有待考證,但他的快,現在終於可親眼目睹。

一柄劍,仿佛化為千萬柄,同時格擋住來自四麵八方的箭雨!

你沒有辦法分清到底那一柄才是真的攬月,因為每一柄都是真的!這一刹那它出現在這裏,擋住了這一支,但幾乎是同時,它又出現在那裏,揮落了那一支!

薑金戈九星連珠,同時射箭上萬支。

璟華便隻需一劍,同時抵擋了上萬支!

看的人自然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因為劍的速度遠比你眼睛更快!

比光更快!

而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攬月在空中,便如長了眼睛,知道自己該在什麽時候出手,在什麽角度出手,下一刻又去向何方。

連阿沫都想不通,璟華兩隻手要同時行水位和木位的陣法,又怎麽駕馭攬月在空中替他們擋下這漫天的箭雨?

玹華知道,那是念力。

當一個人的修為到達一定境界之後,所有物質的東西其實都已經不再擁有其固定的形狀,世間的萬事萬物在他眼中不過都是零散的元素而已。

就像流水可以為利刃,刀兵可以為鏽粉。

這種超越常規物質而存在的力量,就叫做念力。

璟華要左右手同時開弓,兼顧兩個陣位,又要護住阿沫他們三人不被箭雨所傷,自然隻有使用念力禦劍這一個辦法。

薑金戈也有念力,他的念力以被馭魂者的鮮血為載體,層層傳遞,從而控製越來越多人的神魂。

而璟華的念力,已無需任何載體。

天門山內傳來將士們歡呼叫好的聲音,唯玹華心情沉重。

念力禦劍看著又酷又帥,實則卻要以消耗數倍的靈力為代價。

以二弟現在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九珠連星”,不過是個虛招。

待所有人都眼花繚亂,忙著抵擋那如急雨般射來的上萬支利箭時,真正的後著來了!

一箭,正洞穿田蒙手心,將他運行陣法的右手牢牢地釘在地上!

箭,非劍!

開弓時力道最猛,飛得越遠,力道便一點點卸了。像金戈這樣,待到得敵方身前,還能在箭羽上留有這麽強的勁力,將對方手掌貫穿不算,還將他牢牢釘在地上,實在令人驚駭!

田蒙吃痛,但絲毫不亂,立即用左手繼續行起陣法。

第二箭已到!

不過就一眨眼的功夫,田蒙已經兩掌鮮血淋漓,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別看田蒙平日裏文縐縐的,為人卻也甚是勇悍,兩手已不能用,立即抬起腳,竭力想繼續維持陣法。

玹華一挺身,接了田蒙的火方陣位,道:“田將軍,退下!”

他不敢拔箭,隻是將兩支箭從地裏起了出來,讓兩手血淋淋的田蒙退到一邊療傷。

五行陣上,隻餘三人!

不帶絲毫喘息,又一支,直奔阿沫的腳踝而去!

阿沫急忙往左一跳,堪堪躲過!卻恰好落到了薑金戈下一箭所籠罩下的死角!

利箭刺穿皮肉的聲音和璟華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沫沫!”璟華心下一急,終於再也壓抑不住,一大口鮮血急噴而出,腿一軟,單膝跪地。

“璟華!”阿沫見他又吐血,臉色大變,顧不上小腿上火辣辣的疼痛,一瘸一瘸撲倒在他身邊。

五行陣,終是散了!

場上的木人兵士,立即如斷了線的木偶,一個個垂頭喪氣,僵立著一動不動。

獸人智弱,並不理解五行陣散了之後,木人與天門山內的士兵便再無關聯,因此仍是如剛才一般,四處咆哮著,巨掌一揚,或大腳一踩,將毫無抵抗之力的木人一個個砸個粉碎!

場上頓時木屑漫天,迷得人眼都睜不開。

“璟華,璟華,怎麽辦?”阿沫雖盡量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仍語聲發顫。

璟華壓抑地咳了幾聲,一咳便是一口鮮血。

胸口處一直都沒有間斷的隱痛終於報複性地發作出來,劇痛在瞬間膨脹數倍,如千萬條赤練毒蛇啃噬著他已千瘡百孔的心髒。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不可視物。

但即便在如此艱難的視線下,他依舊清楚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遠遠地站著,離他不過數十丈之外。冷漠的,無情的,一心要置自己於死地!

璟華按著胸口,緩緩起身,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地,把血咽了回去。

很好,薑赤羽!

你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麽?

你身為臣子,卻起兵造反,害千裏焦土,黎庶塗炭。

你為了天後之位,蓄意殺我母妃,害我和大哥從小便沒人疼愛。

對了,你還害我年少短壽。早點死沒關係,但沫沫就要一個人了,她會傷心,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我已經殺了你四個兒子,但我們還差一場最終的了結!

正好今天大哥也在,真是個不錯的日子。

那就讓一切都結束吧!

阿沫望著他。璟華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可怕,但眼神裏卻有一種更可怕的東西,怕到幾乎令她不敢直視——

那好像是,仇恨!

那種噴薄的熊熊怒意,仿佛三昧真火可以直接把十八層地獄一層層燒穿!

可以掀起最具毀滅性的狂風巨浪,瞬間覆滅天地人寰!

甚至,可以侵吞任何良知、情感、靈魂,不管好的壞的,一切溫暖美好的東西……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璟華。

她的璟華,一直都是謙和雅致,溫潤如玉的。

即便他叱吒戰場,瞬息間便將敵方千軍萬馬送去地獄黃泉的時候,也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叫人害怕。

“璟華……”她惴惴的,竟不知何言以對。

璟華望向她的時候,目光恢複如常。

靈力的急劇消耗終於引起心疾發作,他的臉色已開始發灰,卻仍勉強笑著安慰她,“別怕。幾口淤血,吐出來反而舒服。”

“很痛?”他記掛她的傷勢。

還好,薑金戈倒是手下留情,避開了重要的筋骨脈絡,她隻是皮外傷,養兩天便好。

但他仍是心疼,答應了青瀾要護她周全,終於還是百密一疏。

阿沫懂事地搖頭,“不痛。”嘴裏卻嘶嘶的倒抽冷氣,眼淚卻都快下來了。

他理了理她的亂發,不及再多說什麽,獸人已開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