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九十四)靜安

(九十四)靜安

已是四月的天氣。

若在人間,那便是水中鵝黃,新芽初放;是水光浮動,夢中白蓮;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林中呢喃。

可這裏,是九重天,宸安宮。

雖然已是四月,但仍是清寒滲人。

靜安弓著身子,用一把小笤帚掃去滿地的落梅,再把它們收集到一處,抖落幹淨浮塵,裝在一個笸籮裏。

曬幹了,做成梅花香囊,便可以為二殿下熏衣。

靜安打開抽屜,裏麵已經滿滿排了好多的香囊,她又放進去一個,數一數,正好三十七個。

這裏已經空了好多年。

即便在許多年前,二殿下還在九重天上的時候,為方便操練,大多數時候他都會與將士們一起,入夜便直接歇在天一生水。

隻有遇上舊疾發作或者是要養傷,才會被長寧強行拖回這裏休息,免得睡不了一會兒,就又被公務打擾。

而自炎龍大戰後,他就再也沒回過這裏。

不,其實是從蒄瑤嫁給太子殿下後,他就離開了九重天。

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靜安掃完院子,又用一塊抹布細細地抹院裏的小桌。她記得二殿下走的前一天,還坐在這裏看過書,飲過茶,後來三殿下氣鼓鼓地來尋他,像是要還什麽東西給他。兄弟倆後來說了什麽她記不清了,那東西最後還了還是沒還,她也不記得。

她也有了歲數,雖然長得還是一個青澀的小姑娘的樣子,但她其實已經是一個母親的年紀了啊。

她把桌上的那把壺拿起來,擦了擦。

天氣好的時候,二殿下便很愛坐在這院子裏看書,小時候便是如此,嗅著滿園寒梅的香氣,說書香梅香,自成一格。

所以這把壺便也總是放在外頭,以便他看書的時候,能喝一杯熱茶,暖一暖身。

但現在,既然已經這麽久都沒有回來了,要不要把壺收進屋子裏去呢?

靜安猶豫著,若真收進屋去了,是連自己也認為殿下不會回來了嗎?可是,若不收進去,就這麽天天盼著,心懷執念,也許反事與願違呢?

她就這麽捧著一杯一壺,腳步一會兒往裏,一會兒又停住,在園裏和廊下,來回了半天。

“靜安!靜安!”有人一路進來,一路高聲喚道。

宸安宮裏三百六十五天裏都鮮少有人,靜安一個人清靜慣了,陡的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手一鬆,杯子便跌在地上,隻聽一聲清脆,瓷片便裂了個粉碎。

“啊,靜安你沒事吧!”門外進來的也是個小姑娘,見狀趕緊奔過來道。

“沒事,可惜打破了。”靜安惋惜道,蹲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瓷。

進來的是蒄瑤貼身的宮女小卉,過往蒄瑤思慕璟華,自己又羞於啟齒,便常常使了這個丫頭來探聽些璟華的近況。小卉很是活絡,也很領會主子的意思,傳情達意做了不少功夫,因此這兩個丫頭倒是熟稔的。

如今蒄瑤飛黃騰達,連小卉也升做了內庭總管,穿的服飾也是有官階的宮服。但她對靜安還念舊情,並未擺什麽架子,見靜安蹲下揀那瓷片,便也蹲著一起揀。

靜安忙道:“小卉你放著吧,我來揀就好,這破口處快得很。”

小卉如今已是尊貴身份,剛憑著一時意氣來幫她,剛蹲下便又有些後悔,想著兩人如今終是尊卑有別,聽靜安這麽一說,便又順水台階地站了起來。

“嗬嗬,也是,這宮裏你收拾慣了,我都插不上手。這樣吧,我給你找簸箕去。”

小卉剛轉身,便聽到靜安輕輕“啊”的一聲,再回頭,她已被瓷片割破了手。

“哎喲喲!剛說我呢,怎麽自己都這麽不小心!”小卉道:“還好,血流的不多,一會兒便能止住。”

靜安低著頭,捂著自己的傷口,眼淚卻撲簌撲簌掉了下來。

“哎呀,怎麽哭了?很痛嗎?要不我給你上點藥?”小卉圍著她問。

靜安哭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