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五十三)想你

(五十三)想你

玹華最後那幾句,說得義正言辭,危言聳聽,但也不過就是說說而已。

他們剛從酒肆出來,玹華立馬又找了黃泉大街上最豪華的客棧,住了進去。

青瀾搶先掏出銀子,往櫃麵上一放,道:“四間上房!”

玹華笑道:“青瀾,你搶什麽?”

青瀾大義凜然道:“剛才那頓是你付的,這次住店便該我來,也不叫搶。”

玹華將青瀾的銀子推回去,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一疊冥幣來,笑道:“下次來前,記得先兌換好銀票,人家這兒不收你這個!”

他撇下愣在原地的青瀾,輕輕鬆鬆要了三間上房,推著妙沅走了。

“阿沫,他們……”青瀾十分驚詫於天族對於男女之事的開放程度,雲夢澤的時候,便是玹華和妙沅一間,璟華和阿沫一間,然後他自己孤零零一間。

沒想到現在出了門,依舊如此高調,不知避諱。

青瀾忿忿不平。

妙沅倒也罷了,關鍵是自己藏了兩千多年的妹妹,這些西海的至寶,都讓天族的兄弟接二連三地給撅走了,吃幹抹淨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天族的這些做派,實在……實在是令人發指!

“走吧,青瀾哥哥,玹華大哥他,隻是……隻是覺得沅姐姐腿腳不方便,需要人照顧,才和她一起的吧。”阿沫也看出來,婉轉地編了個理由安慰他。

“你以為我是稀罕和玹華一起麽?我……哼,我還嫌他睡相差呢!”青瀾甩袖而去。

阿沫無奈地搖頭,也回到了自己的那間。

玹華說,今天先宿一宿,明天一早再去背陰山。可自己躺下來,又怎麽睡得著?

白天還好,有那麽多人陪著自己,有吃有玩,又有許多新鮮的事物,可晚上一躺下來,一閉上眼睛,璟華那個蒼白淒絕的笑,就老在眼前晃動。

再消過一個時辰,便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天。

已經分開十二天了啊,璟華,你在哪裏呢?

你是回天庭去了?還是回到觀池你師兄那裏呢?或者哪裏都沒去,一個人傻乎乎地躲起來了呢?

哎,你這個家夥,看著溫柔斯文,誰知道就那麽會氣人呢?薑雪梨那次,你不是還緊拉著我的手,讓我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再離開你的嗎?

說話不算啊,你怎麽就不曉得讓著我一點呢?你個壞蛋!

唔,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那麽壞,我還是那麽想你啊……

璟華,我真的,好想你。

她朝裏翻了個身,把自己蜷起來。

那是和璟華在一起的時候,她慣常用的睡姿,璟華總說自己明明是條龍,為什麽卻喜歡睡得像隻小貓一樣,還總喜歡擠著他,把他擠到角落裏,自己明明才他一半大,卻四仰八叉地霸一整張床。

可惜現在,床裏空空的,隻有一大床軟軟的被褥,隨便她滾來滾去,空空蕩蕩。

她的心也好空好空,那隻高級的黃楊木枕,墊在頭下,讓她覺得直硌得慌,翻了兩下,卻有眼淚卻撲簌撲簌地滾落下來。

璟華,怎麽辦?

你看這才不過十二天,我已經這麽這麽想你了,如果以後你真的不和我在一起,我恐怕會天天想你,哪還有心思去做別的事呢?

嗬嗬,我以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說什麽好聚好散,說什麽有多遠走多遠……

璟華,我以前總喜歡吃口味重的,甜的辣的,吃得掉了舌頭才好,現在跟著你,竟也寡鹽少油起來。今天青瀾哥哥讓我點菜,我竟也情不自禁就點了你平時吃的那些菜,喝的那種酒。

璟華,這些日子,我每晚都睡不好,我總是一個夜裏要醒好幾次,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摸摸你額頭,看你發燒了沒有。我總想往床裏頭縮,好像你還在那裏似的,我想聞你身上好聞的味道,聽你清淺的呼吸。

你這個壞蛋,沒有你之前,我快快活活地過了兩千六百年,從來不知愁滋味,我是西海裏最活躍的小龍,年少無憂,百無禁忌。

可是為什麽,你陪我不過三兩年,卻那麽自私地讓我把一輩子的淚都流盡了呢?

對了,你對我最後說的那句,是什麽來著?

你說要我放過你。

哼,你還能再不講道理些麽?

明明是你先惹了我的,明明是你不聽勸跑掉的,卻反過來要我放過你?

好像我多凶似的!

那個胤龍翼,問你父君要一下又怎麽樣呢?反正都是你胤龍家的東西,連玹華大哥都這麽說了,你又強什麽呢?

我不管什麽帝位不帝位,也不管什麽亙古無敵的力量,我隻在乎你,是不是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

璟華,難道在你心裏,有什麽比讓我們在一起更重要的事呢?

阿沫輾轉反側,眼淚流了一枕頭。

她索性坐起來,擦了擦通紅的眼睛。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哭哭啼啼,半點不解決問題。

她甩甩腦袋,幹脆一股腦兒站起來,重新穿了衣服鞋襪,衝出門去。

她要去找沅姐姐聊聊天,互相吐槽下這遭人恨的兄弟兩人。這一點上,沅姐姐肯會跟她很有話題,然後順便把他趕到自己這間屋子。今天晚上,就和沅姐姐一起睡。

她摸出房間,還沒到沅姐姐他們房門口,就看到房裏,似乎拉了很大的屏風,屏風後人影綽綽,煙霧繚繞。

隱約傳來玹華的聲音,“阿沅,你覺得這水燙不燙?要不要我再加點?”

一陣水聲後,又是玹華那比他自己剛倒進去的一桶熱水更溫柔更火熱的聲音:“阿沅,冥界這裏陰氣重,你要好好泡一泡,活絡下筋脈,這晚上就睡得舒服了。”

阿沫一陣雞皮疙瘩,立刻打消了找妙沅聊天的念頭,灰溜溜地往回走。

經過青瀾哥哥房門口,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頭隱約傳來一陣嗚咽的簫聲。

她聽出來那是青瀾哥哥的簫聲,吹的也是他們西海的一首民謠。這首曲子,青瀾教過她幾次,可惜沒學會。

別看青瀾為人豪邁,也很少說些柔情的話,可這簫聲響起來,卻含蓄深遠,委婉低沉,訴不盡的相思之意。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饑載渴。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阿沫本就心事沉沉,被他這一吹,又撩撥起了思鄉之情,想起了西海慈愛的父王,又想起了姐姐阿湘,鼻子一酸,竟又想要哭。

不行不行!

這個地方,再待下去我要瘋了!

天天看著玹華大哥和沅姐姐卿卿我我也就算了,青瀾哥哥還這麽傷情地吹什麽洞簫,這不是逼我發瘋嗎?

我得找個地方冷靜冷靜,對,我要先吃點夜宵,吃飽了,回來就能睡了,一覺睡到天亮,再出發去背陰山!

不錯,這個主意甚好!

她想著,腳已經邁到了大街上。

冥界不分日夜,所以也無夜間打烊一說,即便已經是深夜,但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阿沫逛了幾家鋪子,她身上隻有玹華給她的一點零錢,也買不了什麽東西,就隨便掏了兩文,買了隻糖狐狸,百無聊賴地舔著,晃晃悠悠往前走。

黃泉大街其實並不長,兩邊的商鋪繁華,和奈何橋相連的那一段,就是整個大街的中心。但再往西,往東兩邊,燈光就漸漸稀疏下來,眼見也沒有什麽人煙。

人漸漸地少了,兩邊燈影稀疏,阿沫走到頭裏,便打算往回走。

昏黃的光把她影子拖得好長,她低頭望了望,確實隻有一條影子而已,但為什麽卻有種感覺,似乎走在路上的,並不止她一人。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熟悉而親切。這一路上已經有很多次,她都感到有人在跟著自己似的,包括之前在黑白無常的竹筏上,那些陰魂散發出來的衝天惡臭,也掩蓋不了那種熟悉的氣息。

她停下腳步,四下張望。

璟華,是你麽?

她無奈地笑了笑,自己果真是要瘋了,璟華又怎麽會在這裏?她深吸口氣,把那隻糖狐狸的腦袋最後咬下來,扔了竹簽子,打算回去睡覺。

“阿沫!”身後傳來一個極其興奮的聲音,“天呐,你怎麽在這兒?”

阿沫一驚,回頭一看,喜出望外道:“陰鑰!”

陰鑰就住在黃泉街的邊上,拐過兩條巷子,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宅子裏。

目所及處,漢白玉的柱子立在四角,四周牆壁全是白色青玉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兒在白石之間妖豔綻放,青色紗簾隨風而漾。

金燦燦,冷冰冰,美則美矣,隻是少了陽光和綠植,這冥界的宅子,再怎麽布置,也顯得鬼氣森森。

阿沫咂咂舌,笑道:“陰鑰,你這宅子也好氣派,竟都拿真金白銀雕了花鳥當擺設。”

陰鑰吩咐幾個臉色煞白,又雙眼直瞪瞪的陰鬼侍從下去準備茶點,拉阿沫拉進大堂裏坐下。

“算了吧,在你這西海公主麵前,我們有誰敢稱闊?”陰鑰笑道,“而且,這棟是我父王的宅子,布置得好俗,你不覺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