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六十一)推血

(六十一)推血

她伸手在他胸口輕撫,蹙眉心疼。

在雲夢澤養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起色,這幾日來的奔波,再加上適才那一陣折騰,隻怕又前功盡棄。

“他不過說要綁了我做人質,又不敢對我怎樣!你一會兒把他交給閻君收拾就好了,又何必急著收他?”

“他那樣的髒手,就要碰到你身上……”璟華蹙眉,嫌惡至極的樣子。

阿沫“噗嗤”一笑,“不過是碰一碰罷了,又少不了我一塊肉!”

“碰一碰也不行!”璟華怒道。

“好,不碰,不碰行了吧!”阿沫歎口氣,也拿他也沒辦法。這個人啊,別人都以為他大氣得肚中能裝天,隻有自己知道,其實是個天下頂頂小氣的小氣鬼,眼裏容不得沙。

“沫沫,你身上還是沒力氣麽?我用靈力替你將那藥性去除了好不好?”璟華摸著她的頭,溫柔道。

“那怎麽行!”他已經引得火行靈力反噬,現在還隻是低燒,隻怕等會兒還會再燒得更厲害些,又怎麽可以讓他再用靈力?

“其實璟華你不用急啊。青瀾哥哥和沅姐姐他們發現我不見了,早晚會尋到這裏,到時再去找解藥就好了。”

她懶懶靠在他懷裏,這不知是哪個所在,四周都寂靜極了,沒有任何打擾,讓她倒挺享受現在這兩人的相處時光。

璟華笑笑,輕輕撫摸她的秀發,柔聲道:“這裏安安靜靜,確實不錯,隻是我怕那許賢在這裏設了結界,令我大哥他們不是那麽輕易能找到。”

他似有意無意地拍了拍自己兩條腿,笑道:“若不是怕我這腿麻痹得時間太久,以後恢複不了,倒是和沫沫就這樣一直呆下去也沒關係。”

阿沫這才恍然覺醒,狠狠拍了自己一下腦袋,“天哪,我竟忘了這事!璟華,你覺得怎樣?”

璟華笑笑道:“沫沫你別急,現在並沒怎樣。隻是血行閉塞太久的話,你知道,將來恢複起來恐怕會有些麻煩。”

從昨晚到現在,少說也已經有五六個時辰了,他的雙腿一直血行不活,若再不采取些措施,隻怕真的廢了也難說。

阿沫咬了咬唇,以前他雙腿沒有知覺的時候,都是她幫他推宮過血,但現在連她都沒了力氣。

“璟華,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我本來想先幫你恢複了力氣,然後你再替我針灸,打通血脈,然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

他不愧是三軍統帥,絕處求生依舊條理清清楚楚。

阿沫搖頭,“你不能再用靈力,這個絕對不行。針灸的話,我可以試試,隻是手上沒勁,我怕沒有把握……”

她沉吟片刻,似是突然想到了主意,道:“這許賢就住在這裏,解藥必定也在這附近。不如我先爬出去瞧瞧,也許他將解藥就藏在外麵的屋子裏。”

璟華失笑,“爬出去?你確定?”

阿沫滿不在乎道:“爬一爬有什麽關係,為了活命,難看些就難看些好了。反正也隻有你看見!”

“如此,那你小心些!”璟華輕輕囑咐。

“嗯,放心吧!”

阿沫倒是爽氣得很。她雙腿軟得站不起來,整個人就真的是匍匐在地上,像條蛇似的,扭啊扭啊扭到門口,還回頭朝他嫣然一笑,又繼續扭著出門去了。

望著阿沫出了門口,璟華便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一拳,再是一拳!

血海、合穀、曲池、足三陰、足三裏……

他沒那麽多時間,一個個穴位推拿按摩,便使了靈力一個個穴位砸過去!

本來已蒼白的臉上,冷汗如雨水般涔涔而下,好幾次痛得幾乎昏過去,硬生生咬牙頂住,青白的薄唇內,已經咬得血跡斑斑。

終於,在外力連續猛烈的衝擊下,兩腿慢慢恢複了知覺。

開始覺得疼。

很疼。不光是腿,而是身體的每一處。

他不敢停歇,喘息著,立刻用仍在發抖的雙手撐在地上,勉強自己試著站起來。

一步,兩步……

才剛跨出第二步,膝下一軟,又滾倒在地上。

沒關係,不過是血脈閉塞了太久,還不順暢而已。

但已經可以走了。

他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竟笑了一笑。

沫沫,我已經可以帶你走了。

這推血過宮的法子,阿沫以前教過他,不過是用靈力刺激穴位,讓血液暢通罷了。用針灸可以,用按摩,用推拿都可以。他今天趕得急,便不得已用了蠻力。

沫沫昨晚失了蹤,這一天一夜下來,隻怕大哥他們早已在冥界鬧翻,尋來這裏,發現他們,是遲早的事。

那然後呢?再一次眼睜睜看著沫沫跟著他們去尋找胤龍翼?

斷不可能!

他一路尾隨至此,就是要尋一個機會,將沫沫帶走!他統共也沒剩多少日子,更是一分一秒都要掰開來用,格外地珍惜再珍惜。

他要時時刻刻都看著她,讓眼裏心裏都裝滿她!

他又怎麽能允許,她在大哥他們的慫恿下,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竟還是去尋什麽害人害己的胤龍翼!

那個東西,天下人人視為聖物,父君更是追尋了幾千年!

可對他來說,卻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他從第一次知道胤龍翼能治好自己的時候,就已經同時警告過自己,切莫切莫!將自己逼入那種絕境,父子反目,恩斷義絕!

他不能,他的女人自然也不能!

沫沫還小,不懂事。不過是受了一時的蠱惑,待自己帶她離開,好好說明利害關係,她還是可以理解的。

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原地坐好,等她回來。

阿沫不再是扭回來的。

她大模大樣地從外頭走進來,還哼著走調的歌。

璟華不禁嘴角含笑,看來,她心情很好。

她就是這樣子,如果不是為自己不爭氣的身子擔心,她其實大多數時候都興高采烈,哪怕小小的一件事情,都會讓她開心好久。

她就像是一棵忘憂草。

長在任何地方,都能大大咧咧開出一整個春天!

“璟華,璟華!真的有解藥!”她靠近門邊兒開始,便咋咋呼呼奔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個壺。

“沫沫,”他看到她也心裏止不住地高興,微笑道:“你剛好,慢點兒。”

“嗯嗯,我沒事了。璟華,你猜那許賢把解藥藏哪兒了?”阿沫興奮地在他身邊蹲下,從壺裏倒了杯水給他。

他好看的唇因為極度缺水而已經有些裂開,但他仍是笑意不減,不動聲色地用茶水潤了潤唇,就著她的話,寵溺道:“藏在哪兒了?”

“藏在他的那把油紙傘裏!”她得意道:“我想那許賢是個癡情人,這把油紙傘一直念念不忘帶在身上,如果他有什麽最重要的東西,一定會放在那裏……”

她發現璟華一直就笑眯眯望著自己,突然“啊”的叫起來,大聲道:“天哪,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早就知道了,你在我出去之前就知道了!”

璟華小聲委屈道:“我什麽都沒說啊。”

阿沫瞪他一眼,挖苦道:“軒轅璟華,你知道你這個人哪裏最討厭麽?”

璟華苦笑,“我有許多地方都讓沫沫公主感到討厭,不知今天是哪一處?”

阿沫不複玩笑,輕輕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了,但你不說。等我像個傻瓜樣,做成了那件你其實早就已經為我安排好的事,卻還興高采烈來顯擺的時候,你再像哄小孩子一樣,誇我說沫沫真乖,沫沫真聰明!

璟華,你總是這樣,總是以為自己是對的,是最英明的,你喜歡把什麽都替我想好,替我安排好。卻有沒有想過,該讓我自己來決定?”

璟華微笑,輕輕道:“沫沫,這好像確實令人討厭。”

阿沫點點頭,道:“昨晚要不是這個許賢,你還不肯現身。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麽?玹華大哥和沅姐姐有多擔心你麽?

璟華,你為什麽就非得那麽強呢?

那麽多人都勸你試一試,尋到胤龍翼,不過是借用一下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據為己有,我就不懂有什麽不可以的?”

璟華輕歎一聲。

胤龍翼,終於還是無法避免要談起這個話題啊。

他仍勉強微笑,卻低著頭,纖長羽睫微顫,聲音低啞似懇求,“沫沫,我們不談這個好麽?”

她的回答令他失望。

“璟華,聽我一次好麽?”她執著道。

她望著他,又黑又大的眸子嚴肅而認真,甚至也同樣帶了一點懇求,“和我們一起去找胤龍翼好麽?

玹華大哥有很大的把握,再加上沅姐姐,一定能治好你的!隻要你病一好,我們就遠走天涯,再也不回九重天上。

璟華,你不就是怕你父君誤會你麽?隻要你放棄二皇子的身份,他就不會擔心你來搶他的帝位了。

璟華,難道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天長地久麽?”

她幽深而黑亮的眼眸灼灼地望著他,情真意切,似蘊含著無盡的能量,拯救他漸漸已無力跳動的心。

她嬌嫩櫻唇吐露著帶有魔力的語句,每個字都那麽尖銳,尖銳到仿佛要一下刺穿他痛得發脹的腦殼,讓他無可遁逃。

“璟華,等你好了以後,我們就去很遠的地方,三界五常,四海為家。我們有很長的壽命,可以歲歲年年,永不分開。我們還可以生許多許多的孩子,男孩子就給他一座雲山大川,女孩子就給她一條萬裏長河。”

她抱著他,描繪了一個個令他朝思暮想的美好前景,她說,“璟華,你不要死。不要死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