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九十)家人

(九十)家人

玹華走過去,將哭倒在地的妙沅輕輕扶起來,摟緊。

“阿沅不哭了,剛好了的嗓子都哭啞了。”玹華柔聲道。

妙沅嗚嗚道:“璟華他……他……”

玹華道:“沒事,沒事。”他輕拍她不停抽搐的肩膀,安慰道:“阿沅不哭。二弟他不會有事,我保證!我們還有胤龍翼,找到胤龍翼,二弟就不會死!”

玹華將妙沅伏在自己身上,目光卻越過她,看著璟華。

那目光也飽含著萬千情緒。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於他到底該是悲是喜,是嗔是恨?

璟華自然讀懂了他乍喜還憂,滿懷意難平。他遂收起了玩笑,微歎道:“大哥,你該明白我的。那是我們軒轅家欠沅姐姐的,縱然你會用一生去彌補,但我總也不能袖手旁觀,能替你還一點,便還一點。”

他慢慢地走到相擁在一起的玹華與妙沅跟前,微笑道:“我們,總是一家人。”

說到這個詞的時候,璟華自己都覺得心頭一熱。

自己方才說了什麽?家人?

沒錯,他從小渴望的便是這兩個字,一碗溫熱的湯,幾句細細的叮嚀。但終究因為母妃的離去,父君的忙碌求而不得。

可如今,卻也快要擁有了!在自己這一輩的身上——妻子,大哥,大嫂,還有親如兄弟的青瀾,和他未來的愛人。

成一個家,守著家人。

他望向那個可愛的女孩,她正奔過來,從後腰抱住自己,爽朗笑道:“是啊,沅姐姐快別哭了。這元神本來就是意外之喜,不論是你好了,還是璟華好了,都是天大的好事!”

妙沅抬起朦朧淚眼,輕啜道:“阿沫,對不起。”

阿沫嘻嘻笑道:“你有什麽要對不起的,你變成這個樣子,說到底還是他們胤龍家的對不起你!現在咱們不過討了個本錢回來,等沅姐姐將來做了太子妃,這才算得上一點利息呢!”

“可這是娘娘留給小殿下的,卻被我……”

“梅妃娘娘給了璟華,就是璟華的呀,他愛給誰給誰,那是他的事兒。”

阿沫一邊替妙沅拭淚,一邊仔細瞧她,隻見秋水霧鬟間,螓首蛾眉,嘖嘖衷心道,“沅姐姐原來這麽美啊,聲音也這麽好聽!怪不得那時候太子殿下一下就被你迷住了!像你這樣的美人兒就是再凶一點,保險也愛慕的人一大堆!”

妙沅被她逗得一笑,含羞嗔道:“我哪有凶,璟華不聽我話,我才對他凶點。看你還沒出嫁,便護短護成這樣,將來若嫁了,還不知成什麽樣?”

她說這些的時候,白皙玉顏上還淌著淚滴,麵頰上卻浮起兩朵紅雲,顧盼明眸間,真正皎若秋月,豔若桃李。

青瀾過來的時候,便正瞧見這一幕。

他大概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拉著陰鑰一起走過去,遠遠道:“我們一進背陰山,便令沅姐姐的陳年舊恙得以痊愈,總是個極好的兆頭。你們還在這哭哭啼啼地幹什麽,該當一鼓作氣趕緊破了這窮極無限的奧秘,將胤龍翼弄到手,才是道理!”

“沒錯!沒錯!”阿沫也雀躍道:“青瀾哥哥說得最好,我們都別難過了,快謝謝梅妃娘娘給我們帶來的這個好兆頭,然後就去把胤龍翼給找出來!”

“為璟華,要加油啊!”她大聲道,第一個伸出手。

“加油!”青瀾將手蓋在阿沫的手上。

“加油!”陰鑰也伸出手。

“加油!”玹華拉著妙沅。

“加油!”妙沅收起哽咽。

五個人的手掌疊在一起,堅如磐石,穩若泰山!

璟華最後將自己的手掌覆在眾人掌上,淺淺一笑,輕聲道:“多謝!”

但當玹華他們看到青瀾所說的窮極無限時,也是一頭霧水。

這算什麽?

天地之間,都空空蕩蕩,他們就像被置於一個偌大的空間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所有人麵麵相覷。

玹華道:“青瀾,你都查看過了?會不會有什麽遺漏的?”

他蹙了蹙眉,實在也不信這十裏魂渡的最後一關,會是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所在,狐疑道:“比如地上有什麽機關,又或者……”

他望了望一片虛空的邊界,“會不會這裏隻是個中間過渡的地帶,可以穿越到別的地方去。又或者,周圍有什麽法術,障眼法……”

青瀾搖頭道:“我每一處都仔細看過,這地怕是最堅硬的花崗岩,下頭什麽機關都沒有,而四周更無特異之處。”

玹華不死心,道:“你們在此處等著,我且再去瞧瞧。”

璟華攔住他,“不用。”

他輕輕笑了笑,道:“大哥,青瀾跟隨我多年,一直是我最好的先鋒官,他說這裏什麽都沒有,就一定是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該怎麽辦?”

璟華忍不住笑了。

他笑,是因為上麵那句話是除了他之外的五個人,同時問出來的。

璟華輕咳了兩聲,原地蹲了下來,用手輕輕摩挲著地上或深或淺的紋路,緩緩道:“我幼年時,總喜好一些偏靜的遊戲。有段時間癡迷於博弈,喜歡解各種殘局,有了機會,也會去觀摩別人對弈。

九重天上,有兩位仙君也酷愛棋。一位是北鬥七星君中的天璣,一位就是南極仙翁。我雖與他們年歲相差甚遠,但卻以棋為媒,成了忘年之交。”

玹華點頭。

璟華幼年愛棋他是知道的,那時候為了給他解悶,還四處找了許多殘局來,他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玹華很難想象,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能看這種無聊又枯燥的東西看到廢寢忘食。他心疼他那樣癡迷太過傷神,時常將棋譜藏起來不準他看,他便躲在被中偷偷地看。

天璣和南極翁也極喜愛他,這兩人是天界著名的棋癡,常央人請璟華去他們處一起切磋對弈。他們也知道太子對這個弟弟極為寶貝,舍不得他舟車勞頓。所以每次都派人接送,又備好瓜果茶點,隻待這位小殿下首肯。

想璟華如此年幼,卻得兩位棋藝卓越的長者青睞,可見其天賦不凡。後來璟華去了昆侖山學藝時,這兩人還極為不舍,拉著玹華問了幾次,盼他回來,能與他們再對弈一場。

所以當璟華又說起童年趣事來,玹華也回想起了當年,望了望其他幾人,微笑接口道:“沒錯,我送璟華去過那兩個老頭兒那兒,他們下棋的地方十分特別。你們猜在哪裏?”

“哪裏?”阿沫好奇道。

璟華笑笑:“這兩人清高得很,喜歡搞些跟別人不同的名堂。他們是在銀河邊下棋,以銀河為棋盤,星辰做棋子,輸贏便是一盅瓊漿玉露。”

“用星星做棋子?酷!”阿沫欣然神往。

妙沅不懂為什麽璟華又突然扯起些,以他現在的狀況,是越早一分離開冥界這種汙氣穢濁之地才好,難道不該趕緊破了眼下的局麵,尋胤龍翼才是上策嗎?

她微蹙秀眉,很掃興地打斷這相談甚歡的兄弟倆,“你們到底想說什麽?用星星下棋,又和我們現在有什麽關係?”

璟華無奈笑歎,他就是因為看妙沅在取了母妃的元神後,總是悶悶不樂,心有愧疚,這才顧左右而言他,想衝淡一下她鬱結的情緒,沒想她依然是念念不忘,隻得道:“沅姐姐莫急,我這正要說。銀河對我們來說,隻是銀河,對天璣和南極翁來說,便可以是棋盤。”

他站起來,望著四周的空垠一片道:“同樣這腳下的青石岩,站在這裏看不出什麽名堂的話,就要換一種視角,也許便會不同。”

青瀾疑道:“你要從何處看?”

“天上!”

璟華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這青石板兒地,就這麽樣。他們已經踏踏實實地站在上頭,都看不出什麽來,青瀾甚至還一寸寸敲過,難不成飛到天上就能看出朵花兒來?

但青瀾和阿沫跟著他時日已久,知道他常會說些令人一時間費解的話來。而玹華、妙沅和陰鑰也在前麵他破解那神秘的階梯時,充分領教。

他帶兵多年,行軍打仗,有時候不容耽擱片刻,兩三句言語之間,往往便功敗垂成,也容不得你慢慢解釋。

所以他總是省去了當中大部分繁難複雜的推導過程,一語切中最要害。

就像現在,他也總是理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總結出一句簡單且有用的結論來,然後再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來告訴你。

他實在比常人要聰明太多,當大家都還在迷霧中摸索探路時,他早已經快刀亂麻,破解了難題,到達了出口,然後再折回來一個個尋找同伴,將大家領出迷陣來。

那些天一生水的將士們早已習慣,對他的命令計行言聽,無任何懷疑。而如今他雖已離開兵部,但舊習未改。

青瀾聞言,也如昔日一般,當即領命,身形一縱已衝天而起!

這三界之中,除了人界居於正中外,這天界與冥界一個天上,一個地底,正處於完全相反的兩極。就像黑與白,水與火,陰與陽相生相克一樣,不但這冥界的陰晦之氣對仙界中人有著衝撞損傷,連帶許多仙法也施展不開。

比如這基本的挪騰術,隱身術,遁地術等等一些基本的法術,在這裏就完全無法施展。所以,之前青瀾他們在翻越背陰山,走枉死路時,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像凡人那樣靠兩條腿走,而超不得半點近路。

如今在這窮極無限的時空裏,也是同樣。

青瀾隻飛到半空,就感覺一股莫名的力量,越往上飛,阻力就越大,就像是腰上被栓了根皮筋,到了一定的極限,就再無法超越。

他睜大眼睛,想從天上看看這窮極無限到底有什麽古怪?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