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零一)洪荒

(一百零一)洪荒

地上是滄海桑田,吸湖光,吞蟾影,倚天圓,有九州大地,有鴻鵠翩翩。

天空中,更是令人詫異的景象。

方才的深淵已見底,又露出個透著青弘底色的天空來,天上一輪紅日高高懸掛,餘霞散綺。不待一會兒,便又西沉,換得明月清風,漫天星子,煙水悠悠。

阿沫有些呆了,“璟華,這是什麽地方?怎麽會天上既有太陽,又有月亮?”

璟華正跨過那一片泗水,低頭沉思。

地上明顯是洪荒時代的分布,那時黃河流域的麵積隻有現在的一半大,神女峰也還在緊靠九淵的位置。直到了近代,神女峰才因為盤古大陸被不斷擠壓,而逐漸漂移了出去。

璟華抬眸,用那略帶了一些低啞,卻依舊如天籟般好聽的聲音道:“如果我想的沒錯,這裏也許才是我們胤龍母星在冥界真正對應的位置!”

玹華也激動道:“沒錯,這裏好像是先祖時期的三界地圖!二弟,我們現在便如先祖那樣,正俯仰日月天地,腳踏四海九州。”

阿沫雖沒有明白怎麽回事,但看兩人都隱隱興奮,心裏也升起祥瑞的預感,跟著高興起來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璟華,你怎麽就知道這是你們胤龍先祖呆過的地方?”

璟華笑笑,拉著她的手,掂著腳,在一簇簇小山丘和小河流之間跨越。

穹頂上,日月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更替,不論日光還是月光,這裏都比方才要明亮了許多,讓他們把這裏看得清清楚楚。

這裏就像阿沫曾經送給他的那個禮物——雲夢澤的沙盤盆景,隻是又大了好幾倍。但饒是如此,整個黃河或者長江,仍舊隻有幾丈長,幾尺寬,輕輕一跨,便可越過。

“洪荒遠古時期,九州都是並在一處的,叫做盤古大陸,四海也隻是極小的一片水域,就是這裏。”璟華指著中間那一大片陸地,微笑道。

“後來,到了大禹時期,發生了大洪災,盤古大陸被洪水衝擊,逐漸變成了四個大板塊和一個中心小島,也就是我們說的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和北俱盧洲,每個大板塊分兩小州,再加上中心小州,一共就是九州。”

阿沫恍然道:“哦,原來九州是這麽來的啊。”

璟華道:“沒錯,九州和你們四海其實是同時形成的,都要在遠古時代之後。九州由中心大陸向四極漂移,中間留下的這許多空襲,便由四海之水來填補。”

他微微笑道:“你們蒼龍家的地盤這才越來越大了。”

阿沫有些不服,泄氣道:“你這麽說,就是我們蒼龍的先祖可就要比你們家的矮上許多輩了。我怎麽沒聽我父王說起呢?我以為胤龍、炎龍和蒼龍都是同一個時代出現的呢!”

璟華笑笑,“胤龍和炎龍的確是最早修成的神龍,蒼龍麽,嗬嗬……好像是稍許晚了那麽一會兒。”

他望著阿沫,輕輕一吻,笑道:“不過修煉這種事,不論早晚,你看我這胤龍子孫不也照樣要對你這條小蒼龍俯首稱臣嗎?”

他動作極快,敷一低頭,便又匆匆收回,周圍誰都沒有看到。

阿沫猝不及防,抬頭望去,隻見他臉色雖仍舊不好,但雙瞳燦若星辰,唇邊彎彎淺笑,顯是心情不錯。

“沫沫,別擔心我。這裏才是我們真正要來的地方,我……也許還有希望。”璟華望著她,輕輕道。

“真的?”阿沫猛抬頭,雙眸裏瞬間像燃起了一簇火苗!

“嗯,隻是也許,我還沒有把握。但答應我,別再發狂了。”他握著她的手,手心仍濕滑的,微有冷汗。

他的氣息極度不穩,胸口處仍可見劇烈起伏,似乎回想起剛才她失心瘋狂的樣子就心有餘悸,“你方才,可真正嚇壞我了……”

“對不起,璟華,我一想到如果你真的會死,我就……”阿沫囁嚅道,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來,“你先休息下,我……我不會再那樣了。”

璟華將她摟在懷裏,撫摸著她的秀發,輕輕喟歎。

一邊是父君,一邊是沫沫。

他縱然一路被逼著走到了這風口浪尖,又縱然像方才那樣,笑著安慰她說,也許還有希望。

但有希望又怎樣,真正拿到胤龍翼,又能怎樣?

也許這麽多人中,隻有大哥才是懂自己的。

是至今時今日,心裏仍在猶豫。怕一旦死了沫沫傷心發狂,更怕真的拿到了那對翅膀,該如何麵對父君。

自己原本對父君的情感就極其複雜,既渴盼他的垂憐,又心寒於他的冷漠。自從得悉母妃離世的真相後,如今更是頭痛欲裂,無法分清到底該將父君放置在心裏什麽樣的一個位置?

是敬畏?是孝忠?是失望?亦或是憐憫?

心口的絞痛又劇烈起來,他微微蹙了蹙眉,緊按了按胸口,暗自緩解。

若真的得到胤龍翼,而父君仍是毫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一把奪去的話,那自己又該如何?而這幾乎無須假設,根本是鐵定會發生的事。

父君處心積慮要找到胤龍翼,以為隻有得到它的力量,才擔得起三界之主的威名,卻不知,那才是代價——

折了翼,才能走上淩霄殿那個位子。

一直以來,自己不過是拖著。

隻要還活著一天,就多陪她一天,就趁自己還護得住她的時候,護住她一天,不讓她發瘋胡鬧,最後傷了自己。

但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沫沫又怎麽辦?方才隻是聽說沒有胤龍翼的下落,她就已鬧成那個樣子,如果父君真的不肯大發慈悲相授胤龍翼,她會不會打上九重天,一鞭子將淩霄殿的牌匾給抽下來呢?

想到這裏,他驚惶的心又急劇地抽縮一下,背脊處一陣寒涼,冷汗涔涔而下。

現在的胤龍翼,已經不僅僅是關乎於他的生死,那麽簡單的問題了。

從胤龍翼,到貞鱗,從天帝之位,再到赤膽情。

抽絲剝繭,水落石出。

原來所有的悲劇,是在億萬年前就已經注定了的,他隻是偶爾被選中,來開啟這個幾乎被世人遺忘的秘密。

他被捆綁在這個上古時就謀劃好的的陰謀前輾轉掙紮,始終無法在天帝的威嚴和心愛的女子間尋到一個兩全之法。

他輕咳幾聲,低頭苦笑:軒轅璟華,你真是走投無路了呢!

玹華走過來,道:“二弟,覺得怎樣?”

璟華笑笑,“大哥,我還好。”

玹華轉過頭,對阿沫笑讚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厲害,發脾氣鞭子亂抽一頓,就給你抽出這麽個好所在,這裏才是我們真正要找的地方。二弟,她還真是你命裏的福星!”

璟華淡淡一笑,對阿沫道:“沫沫乖,這裏沒什麽危險,你先自己去玩會兒,我和大哥有些事說。”

阿沫走後,玹華便在阿沫方才的地方坐了下來,目光灼灼道:“二弟,此事你怎麽看?”

璟華微微頷首,道:“大哥方才話說到一半,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如果上古神真的將胤龍翼徹底毀去的話,為什麽不索性連帶背上的那個傷口一起封死幹淨,一了百了?而要弄一個無法結痂的傷口,和一個脆弱的貞鱗欲蓋彌彰?”

玹華道:“對,所以我認為,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留了這個傷口,以便日後胤龍翼再次重生回我們身上!這胤龍翼絕對還在世上,興許……”

他仰頭四顧,“興許便在此間!”

青瀾的聲音突然傳來,“璟華,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麽?”

玹華與璟華對視一眼,眸色俱是一凜,便也立刻趕了過去。

青瀾所在的地方,是一塊小小的水窪,按照上古地圖顯示的方位,應該是黃河中下遊的大中原地區,也就是整個華夏文明的發源地。

但這個地域是哪裏倒並不重要,因為青瀾現在所指的,是躺在這個小水窪裏的一個活物!

一條火紅色的小錦鯉!

它似乎還未睡醒,輕輕晃了晃漂亮慵懶的金色紗尾,整個水麵便被漾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如丹霞夕照,碧波綻金。

“啊,好漂亮的小魚!”阿沫興奮地蹲下來,幾乎想伸手去摸它。

“沫沫,小心!”璟華急喝道,這裏是先祖留下的遺跡,被封閉了也不知有幾億萬年!連上古神祗都早已坐化,怎麽還會有活物?

“誰啊?吵死了!”那小錦鯉睜開了惺忪的泡泡眼,烏黑眼珠滴溜亂轉,眨眨望著眼前幾人。

“你會說話?”阿沫奇道。

小錦鯉斜睨了阿沫一眼,語氣嘲諷道:“哈,我還沒問你這條小泥鰍怎麽也會說話,你倒問起我來了,真是笑死人!”

玹華覺得好笑,他心知這尾錦鯉必是神物,說不定還會與先祖有些淵源,便蹲下來,認認真真作了個揖道:“抱歉,在下等初來乍到,驚擾了前輩好夢,還請恕罪!”

小錦鯉在水中劃了兩圈,通身鱗片閃爍七彩霓光,將這個水塘都映得金燦燦的,這才懶懶道:“你這後生還像點樣子,比那條小泥鰍要懂禮貌!你們怎麽會來到這裏的?是主人讓你們來接我的嗎?”

餘下幾人皆麵麵相覷,這裏是胤龍先祖的遺跡,聽這條小錦鯉的口氣又似乎是一直居於此地,那它說的主人難道會是……?

“主人呢?他在哪裏?還不快帶我去見他!一衡等了他不知多久呢!主人!主人!”

小錦鯉見眾人都站著不動,一改方才的傲慢勁,反倒著急起來,望著四周不停叫道。

阿沫向來心大,並不因為那小錦鯉方才的無禮而心懷芥蒂,反而見它聲聲喚得傷心,同情道:“小魚,你主人是誰?你告訴我們他的名字,或許我們能幫你找。”

“主人的名字?”那尾叫做一衡的小錦鯉有些迷茫,搖搖尾巴道:“主人沒有名字,一衡才有名字,主人就是主人。”

璟華也蹲下來,輕輕道:“一衡,你的主人是不是胤龍?”

一衡興奮道:“對啊對啊!你認得主人嗎?是不是他叫你來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