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十五)掉包

(一百十五)掉包

“你知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沫沫。”璟華接著道,說到她名字的時候,他的聲音略略有些顫抖,泄露了內心的憂心忡忡。

“我拜托了青瀾,明年帶她去考靖天神兵會,以她現在的修為,拔得頭籌是沒有問題。但是她畢竟太小,修為雖高,心智卻不成熟。真的到了那個位子上,我又怕她不懂與人相處,難以適應。”

這個難題困擾他多時,他也不再隱瞞,歎了口氣,緩緩道:“她總是想出人頭地,做一番了不起的事情來。我也想助她一臂之力,可她飛得越高,我就越不放心。”

玹華大聲道:“二弟你又何必庸人自擾?阿沫姑娘走到哪裏,都有你這個兵部大帥罩著,有什麽好怕?”

璟華勉強笑了笑,“我終年在外征戰,其實能陪她的時候很少。大哥,若以後在九重天上,沫沫她呆得悶了,我又恰好不在她身邊,就拜托你和沅姐姐多照顧她,護她周全。”

玹華大笑:“這還沒成親呢,就為她想這些有的沒的!以你媳婦兒這個暴脾氣,她不惹別人就已經很好了,誰還敢惹她,不怕被她鞭子一頓**?

你若是怕她悶,大哥教你個法兒,你呀就讓阿沫給你多生幾個娃,你宸安宮裏多個五六條小奶龍,她就沒那麽多閑工夫,也不會整天往外跑了,哈哈哈……”

璟華也跟著大笑起來,成親啊,小奶龍啊這些字眼兒讓他聽了開心極了,都笑出了眼淚。

玹華看他氣息紊亂,也不敢再惹他發笑,道:“好了,言歸正傳,璟華你好好養著,別老胡思亂想。大哥這就去替你去再行一功,左右不過兩三日便回。”

璟華雖臉色極差,對玹華要做的這個功德倒是興趣盎然,還不肯放他走,問道:“大哥,你這個命格說的是什麽?”

玹華就將嬴政抓壯丁築長城,害得範喜良命喪黃泉,孟薑女又哭倒長城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璟華聽過淡淡一笑,漫不經心道:“我方才聽沫沫讀了一本命格,也有點意思。說的是一個姓趙的貴族全家被滅門,他的兩個好友冒死將他的遺腹子救了出來。而仇家並沒有善罷甘休,於是在全國下了一道屠嬰令,殺了幾千個相同歲數的孩子。”

玹華動容道:“幾千個孩子?”

璟華道:“是啊!無辜枉死本就可憐,更何況還是些未滿周歲的嬰孩,不知大哥有沒有興趣。”

玹華道:“下次吧,嬴政的這本我已經有了應對之法,這就去了。”

他剛轉身打算要離開,璟華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雖然拚命壓抑著,但卻一聲更凶似一聲,怎麽都停不下來。

璟華整張蒼白的臉孔已經咳到青紫,胸腔中又發出那種可怕的嘯鳴聲,背過身子緊緊地捂著嘴。再到後麵又仿佛欲嘔,趴著床沿,整個人都簌簌發抖。

玹華忙放下手中的命格本子,坐下來替璟華輸送些靈力。

適才他一直都在想著化凡為嬴政後,該做些什麽才能改變那百萬壯丁的命運,也令孟薑女不再成為千古怨婦,一路想著一路走,竟順手拿著命格本到璟華這兒了。

現在他將那本子隨手往床榻上一放,手剛碰到璟華的後背,隻感覺璟華身上的靈力早已空空如也,就如已幹涸許久的土地,自己剛送進去的那些立時便消失無蹤。

玹華心中突然一凜,想到璟華方才說的那句“倘若我等不及你們行完九功”的話來,莫不會真的一語成讖?

他隻輸了沒多少靈力,璟華便喘息著推開。

“我不妨事,”他低低道:“大哥莫在我身上徒勞,等尋得胤龍翼歸來,便是我真正大好的日子。”

直聽到玹華離開,關上房門的聲音,璟華這才散了架般往後靠去,一邊隱忍地低咳,一邊摸索著去拿床邊的那本命格。

嬴政的命格。

方才他故意咳嗽,偷偷在玹華那裏掉了包。

他還說了謊,他最為擔心的並不僅僅隻是沫沫,還有他的父君。

擔心大哥一旦得知自己離世的真相,會與父君反目。

母妃的事,大哥早已猜到,他不過是一直在焦慮自己的病,這才暫時放在了一邊。在雲夢澤的時候,他就已說過,他不會就這樣算了,不管是父君還是別人,這個人殺了母妃,又將沅姐姐折磨致殘,他一定會血債血償!

如今,他和沫沫都正滿心歡喜,以為找到胤龍翼就能讓自己續命,倘令他們得知,是父君逼迫自己最終放棄胤龍翼的話,必然會怒火中燒。甚至到最後,極有可能聯手向父君發難!

而那時,父君有胤龍翼相助,身懷天地間最至高無上的神力,大哥和沫沫又有幾許逃生的機會!

這是一場無法化解,且無法扭轉的悲劇,遠較他們現在看的這些命格更凶殘得多。

以大哥的脾氣,父君接連向母妃、沅姐姐和自己下手,必忍無可忍。而沫沫這邊,失去自己一個,就足以令她發瘋。

所以一方麵,自己必須仔細計算好每一個細節,務必要把那一場死亡演得極為自然,毫無破綻。

而另一方麵,就是他今天偷換命格的目的——他想讓玹華看到父君當年的不得已。

在他偷換的那個命格裏,大哥不得不做一個選擇,是犧牲自己唯一的孩子,拯救上千個同齡的孩子?還是眼睜睜看著那麽多無辜的生命死去,而無動於衷?

其實,他也知道,大哥要去體會的那個人生,那個忠義之士與父君其實無絲毫可比之處。但他希望好歹能借那一個並不恰當的比喻,令大哥體會一下,一個父親的不得已。

玹華說的沒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總喜歡為別人操心。即便在這樣的時候,他也總是要殫精竭慮為周圍的每個人想好將來的一切,每一個環節巨細無遺。

他不忍看父君老邁,耄耋之軀仍要為平衡天地戾氣而耗盡自己靈力,所以隻要父君露出那個虛弱的樣子,哪怕他清楚,那就是曆代天帝本該承擔的責任,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救命的胤龍翼拱手相送。

他知道這是一個讓人難於理解的選擇,也知道自己的離去會讓大哥和沫沫陷於無法愈合的傷痛,但就如天生的致命傷般,無法不這樣去做。

所以,他不得不在這一個錯誤的選擇之後,又費盡心思地為這個錯誤東縫西補,越彌補,越荒唐。

他終於走上了當年母妃的老路。

帶著萬般無奈、抱歉和擔憂匆匆離去,明知不值得,卻還是要維護那個人。

那個從他尚未出生起,就一直在傷害他的人。

玹華被人推了推,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大人累了,就去歇一會兒,公主今晚怕是生不下來。”

原來自己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可是,奇怪,為什麽稱自己為“大人”,難道不應該叫自己“陛下”麽?自己現在可是始皇帝啊!

他睜開眼睛,突然嚇了一跳,失聲道:“阿沅?你怎麽也在這裏!”

妙沅“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璟華說你此行需要一個幫手,讓我在這裏相助於你。”

玹華莫名道:“幫手?不需要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又吃了一驚,他隻是穿著普通文人的服飾,根本不是什麽九五之尊!

“阿沅,我們這是在哪裏?難道是小黑小白弄錯了,這不是秦王政的那個命格嗎?”

妙沅也莫名道:“什麽秦王?玹華,我們這是在故絳城,是晉景公的時候啊!”

“晉景公?”玹華歎了一聲,立刻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不禁苦笑。

璟華就是璟華,就算已經是到了今天這樣,他想做的事,依然沒人可以阻止。

隻是不知為何他一定要向自己推薦這本命格?是對那些枉死的孩子抱有格外的同情麽?也罷,反正一樣是功德,既來之,則安之吧。

玹華看了一眼妙沅,她亦是普通婦人的打扮,隻是肚腹高隆,竟已是身懷六甲。

妙沅被他看得有些害羞,畢竟她的真身還是個未嫁姑娘,卻隻好硬著頭皮道:“你是駙馬趙碩的門客公孫杵臼,我是你妻子程嬰,也是公主的閨中密友。趙家三日前已經被滿門殺了,隻有公主被我們冒死救了出來。”

玹華點點頭,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這是南贍部洲一個諸侯割據的時代。

國君晉景公昏庸無能,大權旁落。朝中有一文一武兩大勢力,文臣趙碩,才情四溢,官拜左上卿,晉景公更以公主下嫁,是為駙馬。武將屠岸賈,野心極大,一直視駙馬趙碩為眼中釘,為構陷趙,他發動一場政變,以莫須有的罪名嫁禍之,並一舉屠了趙氏滿門三百餘口,隻剩身懷六甲的公主在公孫夫婦幫助下倉皇出逃。如今躲藏於二人家中,已臨盆待產。

玹華走過去,輕輕摟住妙沅的腰肢,微笑道:“這麽說,我們也快要有孩兒了?”

妙沅含羞啐道:“不過是化凡罷了,又不是真的。”

“是啊,真的太子妃,哪能這麽寒酸?”玹華笑道:“我總算是懂了,為何二弟要叫你來協助於我。阿沅,我們是何時成婚的?你已經幾個月了,何時生產?”

妙沅咬著唇,羞道:“我們是公主做的大媒,成婚已有一年多,產期就是這兩日。”

玹華大喜過望,忍不住蹲下來,附耳在她的肚子上,笑道:“乖寶寶,一會兒出生的時候可記得要靈巧些,若弄痛了你娘親,爹爹可要打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