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十七)蛇莓

(十七)蛇莓

璟華的回答倒是令阿沫吃驚。

“那個錦囊,是靜安繡的。”璟華道。

靜安的繡活很好,很多宮裏的女孩子都會問她來討一些繡品,帕子啊,香囊啊什麽的。她又很好說話,便趁著自己空閑繡了許多,隻要人家開口,通常都不拒絕的。這錦囊是其中之一,送給了拂嫣宮的蒄瑤,也應蒄瑤的要求,在上頭繡了一個“瑤”字。

“蒄瑤將貞鱗還我的時候,就裝在這個錦囊裏頭。我當時一直放在宸安宮裏,也沒去動它。這次回來後,想著是蒄瑤的東西,應該處理掉,但又因為靜安的關係,一直不舍得。”

阿沫點點頭,已然明白,因為靜安去世,她繡的這個錦囊也變成了遺物,自然不好隨意丟棄。

“所以你就藏在書房裏?”阿沫白了他一眼道。

“嗯,我怕放在這裏,你看了不高興。”璟華老實承認。

“哼,我有這麽小氣麽?”忘了剛剛自己還為此大喊大叫,竟反過來想嘲笑他,可一提到靜安,心裏總是沉甸甸的,不禁也正經起來,問道:“唉,璟華,靜安過世這麽久了,凶手是誰仍舊沒有找到嗎?”

魔鬼島。

妙沅看著島上的一切,戀戀不舍。

她在這裏住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是阿沫去觀池讀書以前,才剛剛搬來。那時候,她腿腳尚不方便,一切都靠阿沫在張羅。

別看阿沫有時候好像粗枝大葉,但現在細看,其實每樣設計裏都為她考慮了許多。

為了她能方便出行,整座島上沒有造一級階梯,全是方便她輪椅上下的緩坡。

為了她不能說話,她的每間屋子裏,都有一個鈴鐺,以便她有需要叫阿沫時,一搖鈴鐺她就能趕過來。

她的輪椅下麵,還有個小小的儲物格,裏麵有毛毯,水囊,還有一把給她防身用的匕首。

妙沅笑了笑。

閉上眼,眼前仿佛便是那個熱情靈活,又蘊含了無限精力的身影。

“阿沅,還沒收拾好嗎?”玹華手腳利索,早已收拾好了她的一些日常用品,準備出發。

“嗯,好了。”妙沅笑笑道,“隻是住得久了,有些舍不得。”

玹華莞爾,“又不是不能回來。阿沅,你現在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這三界之內,天上地下到處可去。若是想念了,我便隨時帶你回來。”

“嗯,”她盈盈一笑,“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阿沅喜歡去哪裏?聽阿沅的。”玹華柔聲道,帶著她鑽出海麵,分開水路。

海麵上難得無風。

目力所及,唯見藍與白。

藍的是天,白是天上的雲。

藍的是海,白是海裏的浪。

藍的是你,白是你心中始終如一的我。

妙沅愜意地靠在玹華身上,也是無盡感慨。

她現在,真正算得是苦盡甘來吧。

被囚禁,被毀容,被割去舌頭,再被挑斷手足的筋脈,在經曆了那麽多殘酷的折磨後,她竟然還能重獲自由、健康和這個不離不棄的男人。

妙沅想了想道:“我從小就在師門,然後就直接到天庭做了你母妃的藥師,再然後又逃到了西海。算起來,其實我並沒有去過什麽地方,你要我說喜歡哪裏,還真的說不出來。”

“那就隨便挑一條路走好了,反正我哪裏都去過。我陪阿沅一路走,走到什麽地方,阿沅看著中意了,我們就住下來。好不好?”玹華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

他溫柔似水,俊美深澈的眸中亦隻映射出自己一個,妙沅一時間不禁喉嚨發緊,柔腸百轉。

隻因自己再也不願住回九重天上,也因他父君硬塞給了他那個名不副實的太子妃,他便連太子也一起不做了。

他笑嘻嘻地說父債子償,他父君做的孽,他便用一輩子的寵愛來加倍還自己,但其實,他自己又何嚐不是被虧欠的那個?

“玹華,我們去鷹嘴島好不好?”

“好啊。”玹華笑道:“可阿沅怎麽突然會想到去鷹嘴島呢?”

妙沅望著海麵上幾隻沙鷗,“鷹嘴島上有一種蛇莓,雖然本身有劇毒,但卻是治療咳喘與嘔血的神草。”

“為什麽要找這種草?難道璟華的病還沒徹底痊愈麽?阿沅,我也正想問你。”

玹華蹙眉道:“這次回去為父君落葬,也陪二弟小住了幾日。為什麽我瞧他臉色仍是不好?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胤龍翼的神力為何沒能治愈他?可他的修為又確實無人可及,比起之前又提升了好幾重天。”

“治愈和修為本來就是兩回事。”妙沅道,“也許你們之前對胤龍翼就一直存在什麽誤解,才會覺得隻要得到胤龍翼,璟華的病就能全好了。”

玹華神色一凜,“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妙沅搖頭道:“我們每個人,每天的損耗和補益都是相對的。如果身體的損耗極大,補益入不敷出,那拖上一段時間自然就灰飛煙滅了,就比如當年的梅妃娘娘。

璟華自娘胎起就中了赤膽情,毒入肺腑,無藥可醫,隨著他一日日長大,身體損耗愈加劇烈,而補益不及,因此才會有活不過成年的斷言。

但他後來機緣巧合,拜了雲中子為師,將自身修為大大提高,相當於有強大的補益壓製劇毒帶來的損耗,因此雖偶有發作,但畢竟還是安然長大了。”

玹華點頭,“這我是知道的,直到後來二弟貞鱗丟失,導致體內靈力外泄,壓不住毒性,病情這才反複發作,最後生命垂危。可現在不是有胤龍翼了嗎?胤龍翼是世上最強之力,難道還壓製不住毒性?”

“壓製是壓製,壓製住了,也隻是暫時沒有發作,但他的病根仍在,一觸即發。”妙沅歎道:“如今璟華有舉世無雙的修為,照說如果能像我們這樣相安於四海,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自然是不礙。但九重天上激流湧動,他時刻處於風口浪尖……”

“璟華他自己知道麽?”

“我提醒過他,切莫勞累,更不可心緒激蕩。但你也知道,這種事光提醒有什麽用?他向來聽不進勸,心思又重。”

玹華麵色凝重,但仍是笑了笑,寬慰她道:“阿沅也莫擔心,你我提醒,或許沒用。但阿沫姑娘的話,他向來都是奉為聖旨的。

再說我們不是每半年都要回去為他診治麽,若發現他不聽話了,便將他趕出天宮,命他與阿沫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養,這不就結了?”

妙沅被他逗得撲哧一笑,“你就是愛哄人,天大的事到了你這裏也是沒什麽好擔心的。也好,我們這就去鷹嘴島,那蛇莓雖不能對抗赤膽情,但在發作厲害的時候,好歹也能緩解下。”

長寧的這一趟西海,去了足足七八日。回來後,第一腳便趕緊先回宸安宮向璟華複命,心道若璟華不在,就跟阿沫說也是一樣。

老蒼龍客氣得很,不但留長寧住了好幾日,還在第一天的時候親自陪著吃了頓飯,全程命專人伺候著,臨走又送了長寧許多的金銀作為禮物。

這些金銀,長寧自然是不敢要的,但尨璃十分客氣。長寧實在推脫不得,便想先帶回來,待回頭再交還給阿沫也是一樣。

他雖然在兵部司了官銜,但歸根結底還是璟華身邊的小金童,一個下人的身份,照禮數根本無需讓一個蒼龍王如此重視。

但可憐天下父母心,就像尨璃每次總不厭其煩地叫青瀾帶許多人情上九重天來一樣,他覺得畢竟自己的寶貝女兒頭一次到了人家的地盤兒,人生地不熟,身邊若能多一個盡心幫襯的,哪怕隻是個下人,也是好的。

何況,這天宮不比西海。深宮裏頭,多的是暗使絆子,穿小鞋的,別人不說,光那個蒄瑤便是個滴水不漏的。阿沫雖然貴為天後娘娘,但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什麽時候得罪了人,被人下了套也不曉得。

長寧是宸安宮裏的老人,自己多花心思去打點,若真的能將他籠絡過來,以後有他相幫,事事提點,阿沫的日子便可高枕無憂。

他尨璃是生意場上的高手,精明狡慧,從無失手,什麽情勢有利可圖,什麽時機該拉攏什麽人,小本大利,一本賬算得絕對清楚。

他暗忖,既然現在與天庭結了姻親,那便該好好擺正自己這個天帝嶽父的位子,莫行差走錯,給自己和阿沫都招了禍事。

他必須小心,謹慎,戒驕戒躁,更要記得萬萬不可觸碰天帝的逆鱗。雖然現在軒轅璟華看上去是對自己恭而有禮,但他畢竟是天帝,他年紀再輕,與阿沫再恩愛,他也是天帝!

炎龍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薑天後獨攬朝政大權,作威作福了兩千多年,可最後薑赤羽謀反,她當天就給捆上了誅仙台,最後一起鬧了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尨璃不同,他之前也有過野心,但那個野心的風險實在太大,權衡之下,早已放棄。況且現在阿沫又馬上要大婚,若還執迷不悟於之前的蠢念頭,那不是和自己的女兒過不去麽?

他一直是個謹慎的人,保守甚至膽小,他已經足夠富有,如今又榮升了國丈,他除了盼著三個子女各自成家立業,有個安穩如意的生活外,便沒有什麽過多的奢望。

而九重天上,長寧一回來還未到宸安宮,就被田蒙急傳,說靜安的案子有了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