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三十)龍輦

(三十)龍輦

璟華在泗水閣住了半月有餘。

心疾又發作過幾次,雖然沒有再惡化,但發作時那痛徹心扉的苦楚每一次也消耗了相當巨大的體力。

青瀾現在對他,小心翼翼,再不敢在言語上惹惱他半分。軒轅広、琛華、蒄瑤等幾人的名字連提都不敢提,更是嚴格關照了屬下,決不可讓璟華擅自去天牢,也不準琛華傳遞什麽書信、物件進兵部,免得被璟華看到,觸景生情。

“你們要是有誰敢為陛下開門,小心我就讓你們腦袋開花!”青瀾對天牢的守將們厲聲道。

好在璟華再沒有像上次銀河邊時一樣,說那些自怨自艾的話,仿佛那隻是他酒醉後的一次胡言,清醒後便一切如常。

青瀾規定他必須臥床休息,但他聽話的也不過就頭兩天。第三天起,便照常上朝,他用了些法力蓋住蒼白病容,朝堂上的那一個時辰便沒有人能看出異樣。

隻是他如今也有了天帝的派頭,來回都由青瀾親自護駕,還都乘坐著麒麟白澤駕的天乘龍輦,厚厚的青絲絛帳垂下,沒有人能目睹天帝真顏。

龍輦內光線略有昏暗,璟華闔眸躺在榻上,呼吸輕淺。離開淩霄殿,用法術遮掩的好臉色也黯然褪去,看上去更覺蒼白。

方才在殿上,青瀾已經替他擋了七個要他親自觀禮、主持的法會,還有個五、六個邀請他親赴的宴席,但還是帶回來了厚厚一遝的奏折,現在就堆在他們的麵前。

蒄瑤倒了之後,戶部群龍無首,一群老臣已暗中拉幫結派,企圖爭奪這奉元天君的位子。方才在朝堂之上,更是將暗鬥改為了明爭,互相奏本,吵得不可開交。畢竟,一手掌握天庭的財政大權是個肥缺,神仙們雖然清高,但這身外之物麽,也是喜歡的。

昨天夜裏才剛剛發作過一次,早上出門前就已經很勉強。可戶部的朝臣們口誅筆伐,滔滔不絕,一個個吵得起勁,青瀾看璟華的臉色一點點黯淡下去,趕緊呼喝了退朝,這才阻住了那些精力旺盛的老家夥們。

進了龍輦,青瀾就趕緊扶璟華躺在床榻上,讓他休息。大約是實在撐不住了,他也沒有拒絕,閉著眼,一句話都不說。

從這裏回泗水閣,還是有些腳程的。麒麟白澤跑得極穩,青瀾看著璟華,替他緊了緊蓋毯,心裏發酸。

此情此景,有些像他們從漠北封印誇父回來的時候,青瀾想。

那時候的璟華剛失去貞鱗,他不認識阿沫,還沒有胤龍翼,更不是天帝。而現在,他什麽都有了,卻好像也沒見得好多少,一樣是這麽孤單冷清,病了,卻連自己的宸安宮都不敢回。

龍輦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璟華依然閉著眼睛。青瀾心裏一沉,剛要上前查看,卻見璟華羽睫顫了顫,緩緩打開雙眸。

青瀾籲了口氣,湊過去道:“璟華,還好麽?”

“本來就挺好。”璟華語聲低沉,淡淡道:“不過昨晚沒有睡好,所以就又小睡了片刻,不用大驚小怪。”

青瀾苦笑,拿他沒辦法。明明方才已經是連話都說不動的人了,現在緩過來一些便又如此倔強。

“我已經派人去通知玹華和沅姐姐了,告訴她你心疾複發,請她快些回來。”青瀾道。

“不用!”璟華不悅道:“不過是舊疾而已,又不是很嚴重,誰叫你擅作主張的!”

“已經有了胤龍翼護身,怎麽還會病成這樣!再說本來沅姐姐也半年要回來一次替你例診,現在不過是提早了一個月而已。”

“我說了,不用!”璟華怒道,“你現在越來膽大妄為!不準我上朝,又不準我見琛華!到底你是天帝我是天帝!你……你真的以為我不敢辦你嗎?”

他的臉色一下又蒼白到駭人,額頭上有冷汗密密布了一層,嘴唇隱隱泛出紫色。

他心裏還有一句,那句是,我殺過自己的父君,現在還馬上要將三弟送上誅仙台,我這樣的人沒什麽不敢做的。

但他好歹忍住了。

他把那句自厭自棄的話,吞進了肚子裏。他不想讓青瀾知道這種想法,隻餘胸膛間不規則的劇烈起伏和微微顫抖的肩膀,顯示著他未盡的怒氣。

青瀾默默地看著他,隔了半晌才道:“你不願看就算了,回頭我把人撤回來。”

他掀開門簾,又頓了頓道:“不過,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擺什麽天帝的譜!

你知道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我願意為你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都沒關係,但我不會和那些老家夥一樣,跪在地上,說那些好聽的假話!”

青瀾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回頭,他說完就出去了,坐到前頭,替他駕車。

璟華唇邊浮起一絲苦澀,他又坐了一會兒,便緩緩起來。

看來剛才的那一撥急痛,又激得自己胡言亂語了。

嗬嗬,青瀾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