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零五)整容

(一百零五)整容

雞鳴時,秋歲寒已經燒好了一鍋清粥,又煎了兩張餅。他將兩麵煎得微黃,均勻地抹上醬,撒上一些小蔥。

他昨日也煎餅了,習慣性的,隻煎了一張。前日他也是這樣,再前日也是這樣。笛兒才五歲,有時候連一張都吃不完。

可昨日,他吃了一張,完全不夠。

十二歲的男孩,正是胃口好的時候,如不是家裏不寬裕,他隻怕能吃更多。

孩子長大了,一夜之間,突如其來。

秋歲寒有些驚恐,雖然在回來之前,那個璟公子預先關照過他,莫說漏了嘴,讓孩子害怕。但他心裏總是忐忑。

真的是自己出了問題麽?

為何不過是出去一晝夜,回來歲月竟已翻轉七年?

他也見過昏迷了數月、甚至數年的病患,猛然間睜開眼睛,發現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但這一夜他都在搶救病患,沒一刻合過眼,不存在這樣的可能。

秋歲寒搖頭。算了,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

反正長大了總是好事,隻要笛兒還是好好的就行。

他從櫃裏拿出最後一枚雞蛋,這還是那日去鎮上出診時人家給的,給了兩枚。一枚昨日打在粥裏給了那位璟公子,還有一枚就留給笛兒的。

“嗤啦!”

流晃的蛋清中一個完美的紅心,很新鮮的樣子。

秋歲寒納悶苦笑,真要是過了七年的話,怎的這雞蛋卻還如此新鮮,分明是昨日才下窩的。

“爹爹!”秋笛也已起床,穿戴整齊,倚在灶房門口叫他。

“笛兒,快來吃!”秋歲寒將早點放在桌上,催道。

秋笛顯是有些不高興,他著的雖是褲裝,但明顯是姑娘家的衣服,還梳著女孩的發辮。

“爹爹,可不可以不穿這個?”他委屈叫道,“醜死啦!”

秋歲寒笑了笑,左右大量一下,“笛兒生得清秀,穿這個不醜,好看得很!”

秋笛道:“才不要!我明明是男子,幹嘛要扮成女孩!”

秋歲寒歎口氣,他與鄰鎮的先生說好的時候,笛兒還小,沒這麽明顯的性別意識,可是……嗬嗬……

他隻得耐心勸道:“笛兒,咱們在這月氏國,想要讀書便隻能如此。連這都是爹爹求了先生好久的呢……”

“那咱們別在這兒了,爹爹帶我走吧,去別的以男子為尊的地方。”

“會走的,等爹爹再攢些盤纏。這幾年就委屈笛兒一下,畢竟村長對我們還算有照顧。”

“哼,照顧什麽!”秋笛冷笑,幾乎就要說出大丫想將他燒死,祭祀龍王的事,終於還是忍住。

他大了,不想讓爹爹擔心。

“村長他還不是覬覦爹爹生得俊俏,這才總是另眼相待嗎?”

“笛兒!小孩子家,胡說什麽!”

“哪是我胡說,村裏人哪個不曉得!他們還說爹爹這次回來不曉得有什麽奇遇,不但七年來容顏未老,反而比以往更好看了許多,顯著英武威風!”

“胡說!”秋歲寒根本沒當回事。

他一個男子,根本不會去關注自己容貌,家裏連個銅鏡都沒有,說自己長成什麽模樣,偶爾路過河邊的時候,會看到而已,其它時候都不會去想。

秋笛卻更加來勁,又仔細端詳了下,道:“爹爹,真的呢!我覺得你今日看去,又和昨日有些細微不同!”

秋歲寒皺眉,“哪裏不同?”

“我也說不上來。其實昨日一見到你,我就有這個感覺。”秋笛想了想,認真道:“你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孩子沒憑沒據的淨瞎說,爹爹向來便是這個模樣!”秋歲寒仿佛做賊心虛,邊斥責,邊往秋笛的碗裏添粥,手卻微有顫抖,讓勺子裏的粥撒了那麽幾滴出來。

秋歲寒將孩子送到學堂門口,再獨自返家。

他是江湖郎中,如果沒有出診,那一天其實都沒什麽事。

經過碼頭的時候,他特地鬼使神差地跑過去,蹲在河邊,仔細瞧了瞧自己這張臉。

水麵上倒影出一個英俊偉岸的身影。

那個人,是自己麽?

英俊,挺拔,還帶了些與生俱來的傲慢,縱然配上自己這樣一幅唯唯諾諾的神情,還是令人肅然起敬。

等等,肅然起敬?

不不不!自己活了四十多歲,慣來不讓人瞧低就算不錯了,怎麽可能和帶“敬”的詞搭邊?

秋歲寒慌亂起來,他急急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去看那個倒影。

笛兒說自己和以前變得不同。還是原來的樣子,也一看就知道是爹爹沒錯,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眉目更英武獨斷,眸光更犀利絕情,鼻如膽懸,薄唇寡義。

說不出哪裏不同,他還是原來的自己,但五官的每一處又都有細微的調整,讓他與原來的自己相去十萬八千裏。

秋歲寒隻覺此事詭異,驚得背上一片雞皮疙瘩。他急急離開岸邊,走小徑上快步回村。

一路上,頗多女人朝自己側目,有的還出聲調戲,讚一聲“郎君好生俊俏!”

秋歲寒更羞憤難當,以手掩麵走得更快。

走到村口的時候,正巧遇上大丫蹲在路口,看到他,朝他勾了勾手。

“我說秋大夫,一聲不響走了七年,可是在外頭被有錢人家的小姐包了?”大丫朝地下吐了口痰,又用鞋底擦了擦,陰陽怪氣道。

秋歲寒微彎身子,道:“村長說笑話,歲寒是個半老頭子,哪個瞧得上?”

“半老頭子?哈哈!要說七年前你是個半老頭子倒也算了,這七年也不知吃了什麽,我們在村裏受苦,你倒是越長越俊俏!說不定再過幾年,連你兒子都及不上你了!”

秋歲寒麵色一白,不敢接話。

大丫斜睨他一眼,怪笑道:“別不好意思,你是男子,長得一副好皮相自然有好處。這七年裏,我幫你帶大了兒子,沒讓他餓死,你也總得知恩圖報吧。”

她拍拍手站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拍,兩人俱是一怔。

這是大丫的習慣動作,喜歡居高臨下地去拍秋歲寒的肩膀,以表示兩人不可逾越的等級關係。

她本來長得高大,隻比秋歲寒矮小半個頭,做這個動作得心應手,極是自然。

但今天她驚訝地發現,竟然很勉強了。

秋歲寒驀然間比自己高了許多!

她來不及細想,秋歲寒已打了個招呼,逃也似的跑了。

秋歲寒也發現了那個高度差,所以才慌不擇路。

關於容貌上的改變,也許還能自欺欺人,但這身高是實打實賴不掉的。

自己已經是成人了,斷無再次長高之說,可為何竟與大丫差了這許多。

他惴惴地站在灶前,又站在書櫃前,在各種家什中間站來站去,來回筆劃。

沒錯,確實比原來高了。

不僅是這些家什,仔細回想,便是笛兒,自己離家時他才五歲,到自己胸口;而現在他已十二歲,竟然還是到自己胸口!

秋歲寒隻覺一種恐懼深深籠罩上心頭!

是……是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嗎?

可要說見鬼,通常都是家破人亡,血光之災什麽的。自己卻是相貌變得更好,身材更偉岸,連笛兒也不用操心地忽而長成了少年……

聽上去都不壞。

秋歲寒慢慢說服自己鎮定下來,別怕,說不定是老天爺看自己爺兒倆日子過得太苦,降了些福報給自己。

他隻是個普通凡人,不聰明也沒多大勇氣。隻要不太影響三餐冷暖,隻要孩子還好好地在身邊,就不想再去細想糾纏。

他窸窸窣窣地點了支香,燒著了,在神龕前拜了拜,虔誠道:“願菩薩保佑,保佑我秋家事事順利,保佑我笛兒無病無災!”

秋笛低著頭進了學堂。

他穿著女裝,除了硬著頭皮叫了聲“先生”外,都不願理人。

但巧也巧,一屋子嘰嘰喳喳的丫頭裏,鄰座竟是他認識的。

那女孩叫魚丸,原來也是福臨村的,隻比他大上一天,卻整天耀武揚威地要他喊姐姐。

後來,魚丸娘做貨運發了,自己買了艘船,就全家搬到了鎮上。

秋笛乍見童年好友,本想過去相認,但聽著魚丸尖聲尖氣地搶著答先生的提問,又令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是吃多了魚丸塞了腦子!這麽多年過去,竟還是這麽幼稚!幸好她也沒認出我來,否則定要纏著我了。秋笛暗想。

這第一天的課程甚是簡單,秋笛聽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窗外秋蟬吱吱地叫,他將課本頂在頭上,竟睡著了。

“好啊!竟然上課睡覺!待我告訴先生,打你手心!”魚丸移開書本,湊著他擠眉弄眼道。

“噓!”秋笛並未睡沉,“你敢告訴先生,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他不怕先生,但怕爹爹知道傷心。

“好,那我不告訴,但小姐姐你答應陪我玩。”魚丸胖嘟嘟的小手來拉秋笛,眨著眼睛無賴道:“一會兒下課了,你就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