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一百十一)戾氣

(一百十一)戾氣

被褥掀開,玹華看到**那人的麵容,驀然一驚!

那人麵容蒼白,五官上與乃父有幾分相似,卻真的是垂垂老矣,兩鬢斑白!

秋歲寒麵色已經變了,叫了聲“笛兒!”趕緊撲上去,將他護在身後,生怕玹華會對他不利。

玹華愕然,“怎麽會這樣?按照時間推算,秋笛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又怎會衰老至此?”

秋歲寒已是滿麵涕淚縱橫,跪倒在地,哭道:“是我害了笛兒!是我活了他的陽壽,他……他這才日漸衰老……”

他將秋笛重新安置好,又對著玹華撲通跪倒,磕頭道:“公子既然能一眼看出我家的禍事,必不是尋常人!望公子念在下曾醫治過您家人的份上,救我笛兒一命!”

玹華隻望了一眼在**昏迷不醒的秋笛,就知道秋歲寒所言不虛。他的這個兒子並非得了什麽不治之症,而真的是油盡燈枯,趨於敗相。

但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又怎麽會衰老成這個樣子?莫非真是有人為了替秋歲寒駐顏,所以才將秋笛的少年純陽之氣盡數傾注倒他父親的身上?

秋歲寒見玹華不應,兀自咚咚磕頭,泣道:“公子大慈大悲,萬萬要答應在下,笛兒近來衰退得尤其厲害,已連續三日昏迷不醒……公子,我怕笛兒這就要熬不過去了!”

玹華歎息一聲,“你自己也是醫者,應該曉得秋公子氣數已盡,左右拖不過今日黃昏。”

“可是笛兒他不該死!”秋歲寒仍跪在地上,仰頭望著玹華,額頭已磕得青紫,滲出絲絲血痕,含淚道:“該死的是我!我已近七十,我要活得這不人不鬼的做什麽!可笛兒還年輕!該死的是我,是我害了笛兒!

求公子大發慈悲,將我的壽數轉回到笛兒身上!哪怕令我即刻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玹華笑了笑道:“轉換壽數本是違背天命,但你這樁卻是個例外。”

他走到秋笛床邊,拉過他的手,把了把脈道:“因為確實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將他的精氣轉到你身上,所以你才會長生不老,而他在精壯之年卻急速衰老,苟延殘喘。”

秋歲寒喃喃道:“果然……果然是我害了笛兒!”

玹華蹙眉。

因為這時候,他清清楚楚看到秋歲寒額上被磕破的那些烏青和血痕,現在已迅速地消失,就像被極精純的靈力治愈一樣,連疤都沒留下一個。

而與此同時,秋笛的麵色更衰敗下去一點,兩頰深陷,口中盡吐濁氣。

這一愈一敗竟如此明顯!

玹華暗道,秋歲寒說近日秋笛近日急速衰敗,想來是秋歲寒他自己的陽壽快到了,這才拚命用秋笛的來補足他,導致秋笛自己也行將就木!

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對凡人父子隻是被無辜利用了。因為自己與父君長得甚像,但秋歲寒也並沒有看出什麽來,可見對那位幕後操控者的陰謀並不知曉。

嗬嗬,那人為了對付二弟,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既然碰上了我,那他的陰謀就沒那麽容易!

雖說不能插手凡人的生死命常,但既然你打破在先,我現在不過再將它矯正回來罷了,並不算違背天道。

玹華打定主意,便道:“秋大夫你不用悲傷,我有辦法救他。隻是等公子康複,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璟華並沒有直接就走。

他必須先去望星閣,傾注足夠的靈力消弭戾氣,然後晝夜兼程地趕至昆侖墟,等辦完了誇父的事,再立刻折返回來。

因為望星閣戾氣的增長速度實在太過可怕!

今天已經是他回來的第二十日,但相比戾氣開始暴增的第一日,今日的數量幾乎已經翻了一倍!

每日都在增加!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迅猛地增加!

如無邊洪水!如無情猛獸!

而第一日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相當吃力,如今不但毫無緩解,反而更變本加厲,每日都需傾注更多的靈力在胤龍母星上!好幾次還沒做完就因為靈力驟失而引得病發,暈倒在望星閣裏,醒來時天都已黑了,再咬著牙繼續!

他去往望星閣的腳步一日比一日沉重。

他也不敢去想明日。

怕明日的戾氣愈加沉重,更怕明日自己就算傾盡全力也無法再化解!

大哥說的沒錯,如今這樣虛耗法,比起當年因貞鱗被毀而流逝的靈力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他沒辦法,那日他也親眼看到了,以大哥的修為,若要勉強去做,隻怕後果比他更嚴重得多。

這是他的天煞劫,他不能將大哥一齊拖垮。換句話說,倘若他真的渡不過合格劫,那胤龍族總得有個人來接他的位子吧!

現在這樣日夜被拖著,就像以身噬虎,每日必須拿出越來越多的靈力去喂那隻怎麽也吃不飽的妖怪,連想一想如何破解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

今天無論如何,也非得去一次昆侖墟!

璟華咬咬牙,一天裏第二次踏入望星閣。

早上已經來過了,但他想臨行前再多增加一次。從這裏到昆侖墟要兩日兩夜,來回便是四個日夜。他想哪怕今日咬咬牙,再多傾注些靈力留在胤龍母星裏,那至少四日後回來時,不至於戾氣增多到日月奔潰,人間災橫遍野。

青綠色的純澈靈力從他掌下緩緩而出,注入到那顆傷痕累累,黯淡得幾乎沒有任何光澤的星球上。

那是一種厚重如鉛的顏色,黑暗、陰冷、晦澀,帶著死亡的氣息,那一層層的霧霾將星球包裹起來,已經完全看不到本來的顏色。

隨著溫暖而渾厚的青綠色靈力不斷介入,那些灰色的霧霾開始慢慢變淡,又過了不知多久,重重霧霾下,隱約顯露出一顆暗紅色的星球輪廓。

如他一般,殘破虛弱的胤龍母星。

璟華蒼白的唇角微微揚起,同時卻有一絲鮮紅緩緩流下。

他不敢停下,隻用了一隻手輕輕拭了拭,還沒碰到嘴角,卻又噴出一大口鮮血。

這個頭一開,緊接著,便是無法控製的第二口,第三口……

身子已經站立不住,他急急地將胤龍母星推回到星空中去,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一手捂著嘴,一手撐地,想穩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身子。

嘔血仍在繼續,一塵不染的地上給沾了許多殷紅。他居然十分鎮定,腦中想著得趁昏迷前趕緊用個什麽法術清理幹淨。

這樣劇烈的嘔血已許久不曾出現。自從三年前得到胤龍翼後,便不曾再有過。而如今竟然又控製不住地大量嘔血,想必是連日來的急耗,令身體也發出了警告。

眼前漸漸開始發黑,胸口的劇痛也變得麻木,看來是沒辦法再施法了,他掙紮著用手帕去擦地上的血跡,免得萬一給沫沫闖進來,發現罪證。

昏倒前,他看到一雙女人的細足。

醒來時,果然已不在望星閣。

璟華蹙了蹙眉。不用睜眼也知道,他被送回了宸安宮來。這衾被上熟稔的梅花香氣,還是沫沫親手熏的。

身子仍是用不上力,但他惦記著望星閣尚未肅清的戾氣,咬咬牙,掙紮著要起。

“有本事你就躲著一輩子不要見我!”嗓音沙甜,卻每個字都帶著灼烈怒火,恨不得把他塞進煉丹爐裏融了才足以泄憤!

很好!沅姐姐——比沫沫還難對付!

璟華又蹙了蹙眉。

他可以對大哥凶,理直氣壯地把他的一番好意盡數頂回去!也可以對著沫沫滿嘴扯謊,連哄帶騙,瞞一時是一時。

但對沅姐姐,這兩樣都行不通。

在他的心裏,沅姐姐是與母妃差不多的一個存在。她親手將他帶到這個世上,又因他母妃之事受盡折磨。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本能地無法違拗,更因她醫術精湛而令所有謊言立竿現形。

“沅姐姐……”璟華倒是乖覺,立刻又躺了回去,二話不說將那碗黑糊糊的苦藥接在手裏。

妙沅看著他。

他的臉色又白得如紙,清俊秀逸的眉目像極了梅妃娘娘。

那藥味令他作嘔,才端到跟前便狠狠打了個惡心。但他像是很怕妙沅,強逼著自己將碗湊到嘴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

隻喝得一半,突然又急急將碗挪開,整個人撐住床沿,一手捂著嘴,似是要吐。

他強忍著,做著最後的努力,一次次將胃裏翻湧上來的惡心強壓下去,扶著床沿的手指微微顫抖。

等挨過這一陣,璟華清俊的額頭上,冷汗已密密布了一層,他望著妙沅尷尬一笑,示意拿過碗來繼續。

“實在喝不下去,就不用勉強。等下吐光了,反而連這半碗都浪費。”妙沅終於發了善心,並沒有要求他全部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