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二十四章 如是觀我

暮色昏暗,兩人乘坐的出租車在繁忙的主幹道上平穩地行駛。不知從哪兒竄出了一輛現代躍野車,前輪一撇,橫衝直撞地插到了出租車的前麵。司機師傅憋了一肚子火,抄著一口D城方言暴躁地咒罵:“透你媽,潑死去呀!”

金勝轉向臂彎中的倪紅蓮低聲問了一句:“我一路上發現不少象這樣不掛牌的轎車,怎麽,沒人管啊?”

“大城市來的,外行了吧!但凡敢不掛牌兒的都是有關係的車。要麽是這領導那領導的親戚,要麽是部隊的‘白皮’。交警攔了也白攔,今天扣住了車,明天就開回去了。”

倪紅蓮話沒說完,司機師傅就搶著說到:“扣了也鬧不上油水,警察才懶得管呢!那身‘皮’也就詐唬詐唬我們出租,碰上個扛硬的兩‘皮錘’(拳)就給警察搗板了!”

“不是吧?有人當街打警察?”金勝不由感歎:這是什麽地方,還有王法嗎?

“頭兩天一個女的被攔住了,一下車就給了警察兩嘴巴!警察啥也沒說,直接把本還給人家了。”說起警察被打,司機師傅仿佛很解氣,猶如苦大仇深終於逮著了翻身的機會。

“白挨兩嘴巴?”

“那女的手機屏保就是他們大隊長的照片,嚇得交警連個屁都不敢放!”司機酣暢地大笑著。

“紅蓮,聽見了嗎?將來買了車直接把屏保設成‘’,碰到省長攔車咱也不怕,直接甩他兩嘴巴,順便臭罵他一句:,眼瞎了!”金勝放肆宣泄著對“特權階層”的強烈反感,隨口編排著笑話。黨是好黨,國是好國,一本好經都被歪嘴和尚給念糟了!

“靠!照您老人家的意思,我貼上個,聯合國都不敢管我!小布什還沒等開口我就甩他兩嘴巴,狂唾:,再哇哇把你白宮炸了!”倪紅蓮環著他挺窄的腰身,星眸閃爍。

“行啊,舉一反三!下把我貼個金正日,咱冒充‘邪惡軸心’算了!”不得不承認她那顆腦袋裏還有點東西,比“繡花枕頭”強多了。

說說笑笑就到了傳說中的“天櫃”。門前枯樹上冰藍色的彩燈,安然,沉靜,強烈地鄙視著庸俗的大紅大綠,章顯著與眾不同的高雅色澤。活在大城市的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而對於長期在這個城市居住的大多數人來說,卻仍需仰視而過。

在光線舒朗的包房裏落了坐,金勝神色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撥通了大個兒的電話:“兄弟,在哪兒呢?我到了,就等你點菜了。”輕鬆寒暄了幾句,掛斷了。

“哥,你打算怎麽跟他說那輛車的事?”倪紅蓮執起茶壺,乖巧地幫他倒了杯茶。

金勝溫和一笑,從容地解釋到:“你欠他多少,我給他多少,甭管是正道偏門,人家也是做生意嘛!”

“那輛車我到是不擔心,我怕他以後糾纏我。”她對那個家夥絲毫沒有興趣,擔心江浩欠的帳太多,對方還是會找機會纏著她不放的。

大個兒?大個兒也在打她的主意嗎?金勝心裏一時擠滿了不爽,仿佛有人惦記上了他老婆。忽然擰起眉頭問到:“他跟你提過?”

“恩。”她把玩著茶杯,低著頭輕聲回應。

“你答應了?”他斜睨著她,挑起濃眉質問到。

“恩——”她剛想跟他解釋,卻被他暴躁地打斷,“我真服了你了!是個公的就行?”

她忿忿地轉向他,淚水固執地在眼眶裏晃動,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如果那天在酒店遇到的不是你,我隻有跟他睡了才能拿回車。還有,我對天下的公的早就沒感覺了,你也是其中一個!”她沒指望他能看得起自己,可他不能這麽直接地侮辱她。反反複複,反反複複,他也算是個公的?

金勝有些後悔剛剛說過的話,他一時感情用事,分明傷害了她。可他實在無法接受她答應跟他朋友上床的事實,即使過去了八年,她始終跟過他!拉起她的小手,搬過她用力別向另一側的下巴,陪著笑臉,低聲下氣地哄著她:“妞兒,聽話,不生氣了。哥不好,在乎你才會發火嘛!”

佛曰:人從愛生憂,從憂生怖。 若離於愛,何憂何怖?放不下,依舊放不下,金勝不得不承認自己依然在乎她。他全然不能容忍她被其他男人窺測,他的朋友更不行,他得想個辦法,徹底斷了大個兒這種見鬼的想法。

倪紅蓮用力推開捏著她下巴的手指,他卻一臉諂媚的甜笑,將她抱得更緊。這家夥典型地能屈能伸,碰上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的劫數吧。

“妞兒,笑笑嘛,你要是再不笑,我可從窗戶跳下去了?”

“你沒喝就高了?這個房間哪有窗戶啊?”她用很認真的眼神控訴他。

“真有窗戶我還敢說嘛!你一直哭得哇哇的,我要是不跳對得起你嗎?”湊上前去,波的一聲吻過她嘟起的小嘴巴。

“走開,少親我!不怕得愛滋啊?”她依舊不依不饒地咒罵。既然嫌棄她,就拜托閃遠一點嘛!

“完了,沒帶套,要得早得了!”

“死去吧!”胳膊肘很用力地在他肚子上拐了一下。

“哎呀!”他誇張一縮,齜牙咧嘴地抱怨,“卸磨殺驢,用完就想把我廢了!”

她細膩的唇不由挑起一抹得意而上揚的弧線,她對他沒有免疫力,隨隨便便就被他的情緒感染了。跟著他發火,跟著他流淚,跟著他莫名其妙地傻笑著……

一場情人間最尋常的小衝突過後,金勝始終拉著她的小手。走廊裏漸近的腳步聲夾帶著男男女女地調笑聲一股腦地紮進了耳朵。服務員打開包房大門恭敬地退到一旁,一個標準的九十度大躬腰,辛苦地撅在那裏,嘴裏不停地問候著賓客。直到衣著光鮮的三男三女陸續進了門,服務員才抱著大落的餐單侍侯在金勝的一側。

房間裏的四個男人隻顧得握手引薦,相繼落座的三個女孩子也拿出甜死人不償命的嗓音這哥那哥地叫著。倪紅蓮平靜地坐在桌旁,帶著一臉從容而蒼涼的淺笑沉默地觀望。

忽然從眼前的三個女孩子身上看見了三日之前的自己。一樣的牛仔褲,一樣的小夾克,一樣露著大脖子,一樣帶著金鏈子,她終於理解了金勝見到她第一眼的感覺,她就是這群混跡在男人堆裏的女孩子中的一個,果然將“風塵”二字寫在臉上了。

女孩子們相繼從或大或小的LV贗品包包裏掏出香煙,妖嬈地夾在指尖,如她曾經那般悠然地吐納著煙圈。她一直以為那樣被煙幕包圍著很時尚很優雅,今日她忽然覺得那種恣意誇張的姿勢讓人作嘔。

“抽嗎?”身邊瘦高的女孩子友善地將煙盒遞了過來。

“你快得了,人家斯斯文文的,你眼瞎了!”對麵那個矮胖的女孩,滿臉堆笑地阻攔對方。

倪紅蓮發覺自己有些尷尬,她此時的衣著外貌居然把她們給唬住了。可這煙,該接還是不該接著啊?大個兒知道她平日煙不離口,若是不接難免有裝B 之嫌;可她若是接了,金勝和初次見麵的其他幾個人又會怎麽看她?他會因為她而覺得丟麵子吧?

金勝接過菜單,餘光掃過她臉上的尷尬。隨即將厚重的菜譜遞了過去,暫時替她解了圍:“妞兒,我懶得翻,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吧。”

倪紅蓮借著菜單的遮蔽,目光掃過大個兒注釋著她的猥褻笑容,那見鬼的表情仿佛在讚許她“功夫”了得,三兩下就把金勝給搞定了。好歹她也是酒桌上泡大的,怎麽說也輪不到她點菜,隨即將菜單推了回去,低聲說:“哥,我沒主意,還是你點吧。”

金勝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她讚賞地一笑:“好吧,我要是有認不得的字,可別笑話我啊。”

等著上菜的空當,金勝跟大個兒頭頂著頭熟落地攀談。聲音極低,被桌上其他人哥哥妹妹地調笑聲徹底掩蓋了。倪紅蓮一言不發,樹著耳朵偷聽,金勝居然一句沒提車的事情,整個話題都圍繞著她。

大個兒一開口,就邪門地瞥了她一眼說到:“勝子,這回玩好了?”

“嗬嗬……”金勝但笑不語,分明是默認了。倪紅蓮心裏比吃了蒼蠅還惡心,自己原本隻是他的一件玩物,跟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

“高興就多待幾天,過了十五再回。忙啥?”大個兒誠心地挽留對方。

“回去安頓一下公司的事情再回來,說真的,兄弟有點舍不得走了。”金勝幽雅地轉身,長臂一勾將她攬進懷裏,那副熾熱而迷戀的眼神比瓊瑤阿姨言情小說裏寫的還誇張。一身囂張而霸道的架勢擺明是在告訴對方,這個女人屬他私藏,閑雜人等即使想看一眼,都要事先問過他才行!

大個兒頓覺大腦缺氧,什麽意思?玩真的!他這兄弟莫不是真被這小給迷住了?下意識的與金勝懷裏的女人對視一眼,心裏瞎琢磨:這丫頭有什麽過人之處,叉開腿就是個聚寶盆?越想越覺得心癢癢,恨不能當即就放倒幹她一下。隻可惜,人家現在有了金老板撐腰,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金勝滿眼溫柔,撫著她的後腦,接著剛才的話悠然說到:“老哥,她欠你那四萬,我明早打你帳上,趕緊讓她把車開走,隻當賣個麵子給我。”目光壓迫著倪紅蓮,捏著她秀氣的鼻尖寵溺地抱怨,“因為個破車茶不思飯不想的,弄得我幾宿睡不好覺了!”

倪紅蓮一言不發,沉醉於對方極其投入地即興表演。如果他是說真的,那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