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三十八章 舊情難了

金勝換上了一身新買的KAPPA,將襯衣西褲疊得四四方方裝進了手提袋,另一隻手裏提著八寶粥和葷素幾樣小菜。猛一抬頭望見大門口站著個人影,見鬼!是江浩?滿心別扭地走上前去,故作鎮定地說道:“巧,又在這兒碰見了。來幹嘛?老婆生了?”

“光棍一條,哪有老婆啊!你呢?給媳婦送飯?”不知為什麽要隱瞞自己結了婚的事實,仿佛害怕對方理怨他不忠似的。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他,十年來一直暗藏著一份牽掛。他試圖忘記他,可惜那段感情卻在生命裏打下了烙印。相知相守的七百多個夜晚,愛過,痛過,給予過,能說忘就忘嗎?

金勝的目光迅速掃過那張過分清秀的臉龐,低下頭回避對方的注視:“媳婦等著吃飯呢,我先上去了。”見鬼的眼神!出來七八年了,還不認可自已是個男的嗎?那種目光分明屬於女人,朦朦朧朧,楚楚可憐,他不由有些心神不寧,決定盡快閃人。懶得多解釋,順嘴嘟囔了一句。

江浩明白對方是急於脫身,上前一步連忙追問:“電話多少號?有空出來坐坐。”

金勝此時很後悔年上離去時說過的那席話。他不過是客氣客氣,對方還真當承諾聽了。可事到如今,真就不好拒絕,好吧,坐下來聊幾句也好,對方看上去窮困潦倒,隻當是幫幫他吧。

諸善奉行,諸惡莫作,是為佛法。即是普渡眾生,怎能單單遺漏了他?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片仁愛的佛光說道:“好吧。七八年了,等我媳婦出了院,一定找機會坐坐。你多少號,我給你打過去。等著吧,完事兒我聯係你。”說著,將號碼拔到了對方的手機上,點了個頭,匆匆離去。

江浩忍不住一陣竊喜,金勝答應了他的約會,是不是多少說明他還掛念著自己?久久凝望著闊步遠去的背影,臉上泛起少女般羞澀的紅暈。感謝老天讓倪紅蓮出了這次意外,不然他哪有機會約勝子出來?混蛋!躺在**受罪在女人畢竟是他老婆,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禽獸了!

得了!反正她也不吃虧嘛!操他媽的,想不到金勝居然當倪紅蓮是老婆一樣在醫院伺候她。女人當真了不起啊,隻要為男人大了肚子,立刻就變成對方的心肝寶見了。他先前被蒙在鼓裏的時候,不也打算跪下來,低三下四地跟對方認罪嗎?

金勝三步並做兩步蹬上樓梯,急於躲避身後追逐著他的視線。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門外,小心翼翼地告戒自己:還是不要跟倪紅蓮提起遇見“穀子”的事情,記得半年前兩人還因此而起了衝突,那丫頭對此仿佛很介意。

“哥,回來了?”上下打量著對方那身嶄新的行頭,調侃到:“我還當你走丟了呢,差一點就報11O了!原來是換行頭去了,也不提前通知我。”

“怎麽樣,帥嗎?”他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口袋,站在她麵前一通得瑟。

“什麽怎麽樣,把KAPPA當作工作服還不算是暴殄天物嗎?”小城裏真正的大牌並不多。五六百一件小衫對大多數人來說,已經太奢侈了。許多廠子不景氣,工人辛苦一個月才開四百多,強挺著餓不死就不錯了!而“工人階級”好歹也是就業的,大街上的無業遊民大片大片的。城市除了“大躍進”時的老廠礦,基本沒有青年人就業的土壤,每年有限的幾個職位都是給這長那長家的親戚準備的!留住的人材不多,想找個“姓公”的工作沒個十幾二十萬是跟本不可能的。

可絕大多數的年輕人既沒有學曆,也沒有關係。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哪還有錢找工作?男孩子們成幫拉夥一不小心就誤入歧途,女孩子不釣個“老凱子”靠什麽生活?現實狀況就是這麽殘酷,窮得更窮,富得更富,男盜女娼就是後果!

“總不能穿著那身西裝窩在這裏,我還靠那身行頭唬人呢!”一套西裝四五萬,夠一個普通人家吃好幾年的!金勝知道那確實很奢侈,可在商海裏打拚需要足夠的體麵。就拿男人的腕表來說,他手上這塊簡潔的RADO是平日裏帶的。幾十萬的歐米茄有一塊,用以應付商業談判的場合。表對於男人就象名片一樣重要,一個握手就能衡量出彼此的實力。若是雙方實力相差得過於懸殊,談判是很難繼續進行下去的。

倪紅蓮接過金勝遞過來的八寶粥,繼續說到:“先別臭美了,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乖,別擔心我。來,多吃點菜。”說著話,將一小塊雞肉小心翼翼地喂在她嘴裏,順便針對自已喂對方吃菜的姿勢加以點評,“最近飯店裏最流行這種姿勢,一隻手拿著筷子,另一隻手還得在下麵托著。這叫什麽來著?哦,‘長今式’!”

“天啊,您老人家也看《大長今》嗎?”她以為隻有女人才看那玩意兒,並且是上進的女人,其中不包括她。

“我不看,可公司裏的女職員都在看。每逢午飯的時間就圍成一圈嘰嘰喳喳。”說著,又夾起一筷子菠菜填進她嘴裏。

她來不及推拒,好容易咽了下去,假惺惺地抱怨到:“夠了!快被你塞出糖尿病了!”

“就你那小身板,還糖尿病?說是甲亢興許還有人信!”他撇著嘴角,一臉不屑的回應。

“哥,你再吃點兒吧?”舉眉對視著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將手中的八寶粥推到他麵前。八年前,兩個人窮得丁當爛響,常常因為一口吃的左讓右讓,生怕自己多吃了一口,對方會吃不上。

金勝一陣揪心,撫著她的後腦說到:“妞兒,哥吃過了,你快吃吧!”話一出口,鼻子忍不住發酸。八年前,兩人窩在那座簡陋的小屋裏的時候,他仿佛常常說起這番話。而今,物質滿足了,人情卻淡薄了,很久以來再也沒有人謙讓過他。

她**地注視著對方微紅的眼眶,猜測對方許是跟自已一樣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碗筷,抱住他俊朗的臉龐說到:“哥,過去的,別再想了。”

金勝抓起那雙冰涼的小手,動情地貼在唇邊。今後這裏若隻剩下她一個人,讓他怎麽放心得下?勉強扯開一抹淺笑,輕柔歎到:“紅蓮,我該拿你怎麽辦?真離了,隻剩下一個人該怎麽過?不然……”

不然你就幹脆跟著我過!

他差一點點決口了,可他該怎麽對靜雲交待呢?若是兩個女人沒有見過麵,他可以隨意給她捏造個身份,就說她是他二大爺家的N表妹,目前家人死絕了!可兩個丫頭偏偏見過,靜雲一直以為她是大個兒的女朋友呢。

“哥,你不用擔心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能照顧好自己。”她清楚對方已經有了女朋大,再牽掛著她無益,連忙揚起一片春光明媚的笑容為對方寬心:“大病初愈,身子比較虛。我隻是最近幾天需要人照顧一下,不好意思,擔誤了你的生意。”

“傻丫頭,說什麽呢?哥不管你誰管你!”難得她能自強自立,心中充滿了深深的讚許。甚至有些感激,對方沒有因此而為難自已。

落日的餘輝映照著病房的玻璃窗,金勝將剛從住院部買來的小內褲以及衛生巾扔在她懷裏,耷拉著腦袋小聲地催促到:“換了,身上的脫下來我一陣兒幫你洗洗。”

老天!他大男人一個,居然放下身段去住院部幫她買這個?換作江浩,打死他都不會這麽做。隱約記得兩口子因為買衛生巾的事還打過一架,對方說什麽都不好意思拿著這玩意去結帳,從此之後,她再沒指望過對方幫她買這個。歪著腦袋,神色詭異地詢問到:“哥,你去買這玩意,不怕賣貨的把你當怪物看嗎?”

“我臉一拉,隻當到了飯店了!”

“飯店?”倪紅蓮不禁滿心疑惑。說的是衛生巾,怎麽扯到姥姥家去了?

對方軟綿綿地笑笑,放下手中的盆子解釋到:“我講話的時候,常常會出現嘴跟不上大腦的情況。腦袋裏想的是一回事,嘴裏麵說的是另一回事。有一天,在飯桌上,我腦袋裏想的是餐巾紙。什麽紙啊巾啊的,就擱倒不明白了,隨口就問服務員:有衛生巾嗎?服務員當場紅了臉,以為我成心調戲她呢!還有一次,公司組織去太行山旅遊。發現一個女職員暈車,我還挺關心的,扯著嗓子大喊:有避暈(孕)藥嗎?霎時暈倒了一車人!我翻了老長時間才明白過來,鬧半天那藥叫‘乘暈寧’。”

“哈哈,活寶!別再逗我了,本來就肚子疼,一笑就更疼了。”她哭笑不得,捂著肚子抱怨著。跟他一起旅行一定很不錯,他絕對是眾人的開心果。

“甭廢話,快脫!小丫頭片子,居然敢笑話我!”他趾高氣昂地在一旁叫囂著。見鬼,這話怎麽一出口就變了風格,聽起來仿佛很**似的。

脫?倪紅蓮刹那間紅了臉,眼神裏的幾分尷尬,活象是十六七歲未經人事兒的小女生。兩人雖然做過一遭夫妻,可如今他一直試圖與她保持著適度的距離,她以為自已在對方的心裏不過是個妹妹而已。

當著他的麵換內褲——怎麽可以?

金勝的腦袋裏一片混亂:也許,他該出去?在心裏念叨了一萬遍,還是沒能說服自己。又不是沒見過,如今他依舊很向往那裏。該死,他的“分身”居然興致勃勃地暴露了自己齷蹉的心理。趕忙坐下身,以免那種很畜牲的想法過於明顯。人在紅塵,心中那縷讓人的欲念便是無盡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