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五十七章 愛的歸宿

“勝哥呢?”阮靜雲打開車門時,又一次失落地望著小剛。

“金總晚上有應酬,合同簽下來了,部隊領導約他見麵,我剛把他送過去。”小剛不忍看見對方那一臉失望,隨口編造了一個“真實可信”的理由。而事實上,他又一次將老板送去了建國門地鐵口。這個月已經是第N次了,他隱約覺得在這個龐大的城市裏可能有個“狐狸精”被金大老板豔鎖重樓。

阮靜雲略顯疲憊地上了車,靠在後排的座位上長長噗出了一口氣。順手摘下挽在腦後的絲絨發箍,濃密的直發霎時傾瀉而下。

“今天很忙啊?”小剛從後視鏡裏掃過那張疲憊的小臉,平靜的問。

“不忙。心亂,想找個地方放鬆一下。”她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沉悶的回答。

“這會兒不回家?”小剛感到有些意外,趁著紅燈,轉身詢問她。

“請我去吉野家吧,陪我說說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好在還有個哥們兒陪著她。

“行啊。”他爽快的應下,連個磕巴都沒打,“老板娘,哪兒不順心了?說出來聽聽,甭憋出病了。”

“唉……”她長歎一聲,吞了幾次口水才開始講話,“剛子,我覺得勝哥好象在有意疏遠我。前幾天他叫我去辦公室談話,說要我去銷售部曆練曆練。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剝開糖紙,遞給對方一片“綠箭”,接著說到,“文秘幹得好好的,幹嘛非把我弄出去跑業務?壓力那麽大,每天跑跑顛顛,哪還有時間跟他在一起啊。我總覺得他是有意想把我支出去,不願意我在辦公室裏煩他。”

“出去鍛煉一下也好,總比在辦公室裏跟那幫八婆攪和在一起強多了。”

“哎呀,你豬頭啊。我問的不是工作,是感情啦。真是的!”她沒好氣的埋怨,仿佛他上輩子該她似的。

“我又不是他,我怎麽知道。你自己的男人你都鬧不清,居然問我。”小剛輕輕搖著頭,嘴上不以為然。心中卻暗自揣測,兩人這段過分純潔的戀情大概即將宣告結束了。

“剛子,想個辦法,怎麽才能讓他迷上我?”她半開玩笑,情緒已然輕鬆了許多。

“雞蛋在一定的環境下可以孵出小雞,如果對方是塊石頭,再好的條件也孵不成小雞。美女,你得試著了解男人的心。”他一副情感專家的口氣。

“你是說,他心裏沒我?”事實上她也這麽覺得。可為什麽?她哪點讓他不滿意呢?

“我可沒說!我隻是覺得你並不很了解金總。就好比聊天,你跟他說那些新新人類的話題,他壓根就不感興趣。吃飯也是一樣,金總一向很反感吃辣,他隻是遷就你。具體的事例太多,舉不勝舉,總之,你們倆的性格有太多的分歧。”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一直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可從沒細想過。金勝對她一直象個哥哥,各方麵都很遷就她。而她多年來已經習慣了對方的遷就,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難怪會找不到感覺,戀愛半載,還在兄妹情裏轉悠。對方付出的得不到回報,不厭倦才怪呢!都怪她不好,真得好好檢討。鬱悶的心情稍稍釋懷,抬頭對小剛說到:“真夠哥們兒意思,太謝謝你了。今兒晚餐我請客,去哪兒你說?”

“老板娘大出血,難得!咱還那家水煮魚如何?”小剛興高采烈的附和。

“嗬嗬,正合我意,想起來我就流口水了。”

金勝在建國門地鐵站裏晃蕩了幾個來回,最終在環線轉乘樓梯口停了下來。已經送走了兩波自環線轉乘一線的人流,他的紅蓮至今還沒有出現。

“哥!”一聲清亮的呼喚自他身後響起,她掂起腳尖蒙上他的眼睛。

他用力扒開那雙小手,轉回身寵溺地抱了抱遲到的愛人,牽著她的手走向站台的中段:“妞兒,等你老半天了。這麽晚才下班啊!”

“每天都這個時間。讓你回家等我,你就是不聽話。等煩了又來怨人家。”她伸出一隻胳膊用力挽住他。

“怕你路上寂寞才等你。小樣,居然不領情!”說著話兩人已上了車。地鐵上人很多,顯得有些悶熱。他解開領口的一道衣扣,接著問到:“妞兒,晚上吃什麽?”

“家裏有好吃的,我上午在家蒸糕了。”她靠在後門旁的立柱上,美滋滋的。知道他喜歡吃家鄉飯,專門給他弄的。

“嗬!總讓你這麽供著,非把我喂胖了不可。燉肉還是燉雞?我等不住了。”

“豬轉雞,饞死你!”“豬轉雞”是D城著名的土菜,雞肉豬肉紅燒在一起,用雞肉中和豬肉的油膩。順便提一句,D城人吃的糕是黃米麵做的,吃時不能嚼,一定要沾著油轆轆的菜湯或者肉湯讓其滑進肚子裏。

“要命!坐什麽地鐵?該弄架直升飛機!”家鄉的美味勾起了他旺盛的食欲。難怪結了婚的男人會發胖,被貼心的人兒整天伺候著,愛吃什麽給你做什麽,能管住自己的嘴才怪呢!

倪紅蓮嗬嗬一笑,將目光投向地鐵門眉上的線路圖,隨意說到:“你每次都從建國門上車嗎?你那司機會起疑心的。”

“那後生嘴嚴實,我不擔心他亂說。妞,閑著也是閑著,給你講個笑話。”他搬回她轉向一側的下巴,“一D城老漢來到這大城市,上了公交車。兜裏沒零錢,拿出張五十的遞給售票員,抄著咱D城口音說建國門(方言發音與見過嗎接近)。售票員心想:我好歹也是大城市的,連五十塊都沒見過?白眼一翻,沒理那老頭。結果老漢急了,拔高了嗓門喊到建國門(見過嗎)。售票員噌得火了,抽出張一百的晃了晃,你見過嗎?”

她臉頰上紅暈忽現,扒在他耳邊壞壞地說到:“頭也疼,骨頭也疼,你用咱D城話說說?”

他笑得邪邪的,瞬間意會了,嘴裏悄悄地念叨著:“透也疼,不透也疼!嗬嗬……”“透”字在D城方言裏是個粗詞,FUCK的意思。金勝承認自己挺低級趣味的,有了錢,可層次沒上去。阮靜雲跟他聊文化名流,聊海外見聞,他挺喜歡聽,可從沒覺得這麽開心。也許跟層次無關,每個人心裏都有個VIP區,隻容納屬於閨房的私密話題。

一進門,金勝又一次感慨地環顧四下,這就是家?那位於城市東北的別墅是什麽?房子,隻是個住所,留住歸人卻留不住靈魂的地方。他這個月已經第九次“回家”了,相當頻繁,再這樣下去,那邊的宅子大概就荒廢了。

“妞兒,忙啥,歇會兒再做飯吧?”真的心疼她,跟進了廚房,握住她單薄的肩膀。

“現成的,往鍋裏一放就搞定了。”她蓋上鍋蓋,伸手在毛巾上擦了一把,“等會兒調個涼菜就開飯,簡單點,拍個黃瓜。”

“走,進屋吧。”他一路攬著她,將她按坐在沙發上,幫她按摩著肩膀,“咱下個月初回D城,這邊合同簽下來了,我得跟那邊的有關部門碰碰頭。文物局需要打點,園林局得上供,人防部門也變著法的要銀子,我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了。”

“蓋個破房子要費那麽大事嗎?我還以為通過土地局就完了呢!”她一翻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文物局說那地下麵是北魏皇城遺址,園林局說那地麵上的二十幾棵大樹不能伐,說來說去不就是要錢嘛!砍一棵大樹罰款四千,把那二十幾棵都砍了得十多萬。”人混得都不容易,他肚子裏的苦水誰知道呢?隻能跟她說,惟有她是最貼心的。

“說不能砍,又說砍了罰款。有關條例不就是糊弄銀子的套子嗎?”她無奈地撇了撇嘴,“可惜了那些大樹。D城的綠色太少了,原生態的就更少,留著不好嗎?”

“盡量多留幾棵,空地上的保證都留著,可總不能在住宅樓裏戳一棵。”

“環保開發,設計理念一定要跟國際接軌嘛!”

“幹脆你給咱設計設計吧,我給那一班人馬都放個假。”說著話,在她細膩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把。

“我?嗬嗬,還是看我的鍋去吧!”吻過他的唇,起身向廚房進發。她的男人太能幹了,用不著她。如果真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她會第一時間到場。對於她目前的工作,他不給予任何幹擾,嘴上又說,“隻當散散心吧。”唯一的要求是,一旦懷孕立即辭職,專心在家給他養孩子。她是他的女人,理所當然跟隨他的步調,成功男人背後的那個女人真的很重要。

遺憾的是,她沒有妻子的名分。心中隱約有一點擔心,這個“唯一”的位置能不能坐穩。萬一有一天他忽然改變了主意該怎麽辦?但願他不會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一頓晚飯吃得熱火朝天,金勝抱著肚子靠在沙發上連腰都懶得彎。倪紅蓮看著對方那副很享受的樣子,笑得很甜。

人這一輩子圖什麽?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圍坐在一起吃著一桌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