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八十六章 無路可逃

晨光慘淡,窗簾關閉著,房間裏沒有一絲聲響。金勝叼著煙靠在**,閉著雙眼,整整思量了一個晚上。真若動手,結果會怎樣?腦海裏浮現著監獄的高牆,甚至執行槍決的刑場……

怕了,怎麽會不怕呢?可麵對眼下的處境,他還是鐵了心要下死手!活著,他可能一生被江浩那個雜種要挾,往後的日子連覺都睡不好,稍有不慎就會身敗名裂,成為他人眼裏的怪物,閑談時的笑柄。

紅蓮已經不在了,他心中再無牽掛,這樣的狀況之下,她最好一輩子別再想起他。說不定她已經收到江浩發出去的“節目”了,他實在沒臉再麵對她……

她走了,他此生的感情也用完了,對於成家,對於愛情——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憧憬。而現在看來,與部隊合作開發亦是個錯誤舉動。“鐵打的兵團,流水的兵”,前任領導下了台,又得另起爐灶拉攏新領導惟恐對方變卦。滿心委屈還得陪著笑臉,不然前期砸進去的錢就算打水漂了。

忽然間看淡了生死。家沒了,事業岌岌可危,名譽麵臨崩塌,與痛苦的活著。麻木的承受相比,死也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天亮後,連續撥了幾個道上朋友的電話,白金柱,大個兒,毛子,所有能想起來的……

江浩接過文惠端來的方便麵一點沒有胃口。昨天金勝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讓他心有餘悸,整整一晚上沒睡好。那家夥瘋了嗎?不會真這麽做吧?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金勝什麽身價,至於為了那點小錢鋌而走險嗎?十有是嚇唬他。可不論怎麽說服自己,依然害怕,或許是因為心裏有鬼吧?

電話裏再次傳出羅文的《塵緣》:“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嚐盡人情淡薄……”是金勝嗎?拿起來看了看:大個兒?

短暫的沉思,猶猶豫豫地接了起來:“喂,老哥,咋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找你有點事,中午出來坐坐。”大個兒如往常一樣熱情,語調聽起來很隨和。

“吃飯就算了,有事說事。這兩天受了點傷不方便見人。”江浩挑了幾下麵條,借機放下筷子。

“倪紅蓮把那房子賣給我了,可裏麵還有幾樣值錢的東西,項鏈啊,電腦啊,冰箱。彩電,你看咋處理?”

一聽對方當真是有事找他,不由放鬆了警惕,也可能是錢的魅力:“好吧,你在哪呢?約個地方我過去。”

“我在路上呢,你在哪兒呢?既然不方便見人,老哥一會兒過去接你。”

“我在向陽裏,你到了地方打電話,我立馬下去。”江浩腦門一熱,暴露了自己。

“耗子,你給誰打電話呢?”文惠吃完了碗裏的麵,無心問了一句。

“大個兒。”心裏莫名一緊,該不該告訴大個兒他住在這裏?

他?文惠不禁有些擔心:“我和紅蓮頭幾天跟他一起吃的夜宵。聽那家夥跟紅蓮聊天,仿佛跟金勝挺慣的……會不會找你麻煩?”知道江浩被金勝打得很慘,擔心對方追著沒完。

“唉!”江浩抱著腦袋長歎一聲:“糟了,剛才肯定是鬼迷心竅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不小心說露嘴了。”猛然站起身,望著文惠滿心懊悔地說到:“我得趕緊出去躲躲,說不準大個兒真是誆我。”剛要轉身,忽然猶豫了,“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萬一那幫亡命徒找到這兒來,別連累你出點啥事。”

亡命徒?文惠滿心疑惑:“到底怎麽了?金勝想幹什麽?”

“殺人滅口!沒時間解釋,先逃出去再說。”話音一落,兩人迅速收拾細軟提前閃人了。

大個兒把車停在向陽裏的街口。再次撥打電話的時候,對方已經關機了。懷疑江浩已有所察覺,無奈長歎一聲撥通了另外的號碼:“人跑了,調頭吧,跟我去他爸媽那兒!”心中暗想:這江浩壓根就沒把他當好人,可他真不是為那五十萬,而是誠心想幫他……

江浩帶著文惠打了個出租卻寸步沒挪,眼看著大個兒的車離開了街口,滿心困惑地暗自嘀咕:大個兒沒帶人手來嗎?莫非是他多慮了?滿心惶恐,卻想不到可去的地方,唯一的容身之所就是他父母那裏。他不想回家裏,可自己已經連累了文惠,難道讓對方跟著他在大街上亂晃不成?想來想去,還是跑路吧,為了安全起見,直接去火車站算了!

“師傅,火車站。”心一橫,對著司機吆喝了一聲。

司機沒吭聲,文惠驚訝地接了話茬:“去火車站幹嘛?”預感一定出什麽大事了。

“跑路,不然命就沒了!”沒說任何理由,隻給出個可怕的結果。

“到底為什麽呀?你怎麽惹著金勝了?就因為你不跟紅蓮離婚,他就想要你的命?”文惠急了,胡亂猜測。

“上了車再說!”江浩心煩意亂,焦躁地回應。

車子緩緩停靠在火車站,兩人急匆匆進了售票大廳。江浩慌忙掃了眼跳動的列車時刻表,正在低頭掏錢的時候,文惠無意中發現門口的兩個看著很不起眼的男人正在注視著他們倆。對方的眼神讓她脊背發涼,哆哆嗦嗦地拍了拍江浩,湊近耳邊小聲說:“咱們好象被人盯上了。”

江浩一驚,微微轉頭瞥了一眼,心跳加速,快要跳出來了!擠上前去買了票,疾步進了候車大廳,盯梢的兩個家夥消失了片刻,不久又出現了。

江浩非常肯定他們被跟蹤了,可對方為什麽不下手呢?莫非是嫌火車站的人太多,想等火車開到了偏僻的地方再說?越想越害怕,背上的衣服已被冰涼的汗水濕透了。沉默片刻扒在文惠的耳朵上說:“等會兒一上車,咱就從另一個門下來。把他們晃上車,咱再坐別的車走。”

文惠麵無血色,輕輕點了點頭,沉默……

火車準時開出了車站,江浩二人成功甩掉了尾巴,沿著鐵道走了很遠,最終翻過機務段的牆頭找到了出路。小路上行人稀少,灰色的磚牆下生長著蓬勃的茅草。文惠長舒一口氣,仍不解胸中的憋悶,皺緊眉頭問到:“耗子,火車站已經被人盯上了,汽車站大概也有人看著。跑不了了,現在怎麽辦?咱倆身上的錢不多,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

江浩不停地咬著嘴唇,用盡全身力氣哀歎到:“唉!大不了跟他拚了!我手裏攥著金勝的把柄,他才想滅了我。不能就這麽完了,我得給他點顏色!文惠,你走吧,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不過還是要以防萬一,先去朋友家住兩天。不論死活,等我有了消息你再回去。”橫下一條心開了手機。剛要撥出金勝的號碼,大個兒的短信就追了進來。

什麽?

江浩大驚失色,心慌氣短,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文惠慌忙彎下腰,用力拍了拍他的臉問到:“耗子,咋了?”蹲下身,將男人癱軟的身子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到底咋了?你到是說話啊?”

“我爸我媽,連帶我姐和我姐夫都在大個兒的手上。”目光空洞,忽然間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憑金勝一定找不到他父母家,百密一疏,他終於想起大個兒當初掏債的時侯去過他父母門上。就算沒去過,也能問出來,這個城市裏始終有他的親人,他的牽掛,知道的人太多了。

文惠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哪!那可怎麽辦?那些人不會對老人家下手吧?”

江浩無助地搖了搖頭,按照大個兒信息上的意思乖乖回了電話:“喂,我家人沒事吧?大個兒,有種的衝我來,別為難我家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五十萬不少了,輪誰也動心。大家都一樣,你要是沒動心,能開價勒索嗎?想不到你小子窩囊半輩子,還有這點出息!隻可惜一張嘴就咬錯人了。耗子,把勝子要的東西交出來,你們倆都是我兄弟,看我麵子,別瞎鬧了。”大個兒苦口婆心地勸說到,“我就在你家等你,你回來吧。勝子不知道我來你家。”

“回去?等著被你們宰了,拎著我的腦袋去領賞?火車站都安插了眼線,我還能在大街上露麵嗎?”江浩憤憤地抱怨到。

“耗子,你信我一次!咱們這麽多年,我不會害你!找你的不光是我這一夥人,勝子能用的關係都用上了!隻礦上就下來了不少不要命的,逮著你直接就往死了鬧你。你隻有在我手上才能保住這條小命!你到底在哪兒呢?我親自開車去接你……”

別無選擇,好賴隻有這一條路,信與不信也隻能拚了。他一家人都在人家手上,隻要能保證老小平安,他的命舍就舍了!確切告訴了大個兒目前所在的位置,掛掉電話對著文惠說:“你走先吧,我要是死了,你就去公安局報案。凶手就是金勝,因為這張內存卡他才殺人滅口。”說著掏出一張小小的卡片塞在她手裏麵,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惠,我要是還能活著見著你,咱以後就睡一個屋。嗬嗬,你不會趕我出去吧?”

文惠攥著那張卡片傻傻地望著對方,剛要說些什麽,江浩卻猛地一拍她肩膀:“玩笑,別當真,快點走吧!”他生死未卜,何必留她一絲牽掛。如果對方真應了下來,他要是回不來可怎麽辦啊?

目送著對方離開,看著那襲一步一回頭的背影,江浩的心生生糾結了起來。他真的喜歡上這個女人了嗎?太快了吧?也或許他多年來一直對她有好感,感情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情況下一觸即發?如果他當時痛快地答應跟紅蓮離了,會陷入今天的噩夢嗎?他或許不會遭遇那頓毒打,也不會那麽迫切地想去報複對方,而金勝與他大概各自擁有了鍾愛的女人,從此再無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