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雲亂煜

第10章 昆侖五千裏(上)

第十章 昆侖五千裏(上)

昆侖,自古有萬山之祖之美譽,更被天下修行者視作龍脈之祖。昆侖西起天南之地,橫貫西域、漠北、熱海、蜀州,止於青河。出西涼州後,往西而行,便是東昆侖。而道宗祖庭位於天南之地,也就是西昆侖,尋常人等要想從西北前往道宗,必須繞開巍巍昆侖,堪稱萬裏之遙。蕭煜上一次去道宗是與秋葉同行,有大真人攜帶他們乘風而行,自然千裏快哉風,這一次他變成獨自一人,若是想要盡快抵達道宗,最快的辦法就是沿著昆侖一路前行,逢山過山,遇水過水,走完五千裏昆侖,便可見道宗。

西涼州的清晨,空氣中充滿了冷冽的寒意,隻有三三兩兩的百姓早起往敦煌城走去,一名挑著扁擔的農夫忽然覺得身旁一陣清風,吹動了衣襟,好似一道白影一閃而逝,可當他定睛朝四周望去,哪裏有半個其他人影,一時間隻覺得陰氣森森,怕是撞上了不幹淨的東西,不敢久留,急忙朝城門方向快步走去,同時思量著該去廟裏上一炷香才行。

一襲慘白麻衣掠過荒漠戈壁,在一座岩壁上略微停留辨認方向,然後繼續前行,其身形若風,一閃而逝,雖然不如化作長虹來得迅速,但卻勝在長久,不會有氣竭之虞。漸漸地,荒漠戈壁漸少,高低起伏的山脈卻是多了起來,白衣仍舊是身形如鴻鵠,腳下踏風,見山躍山,見水涉水,除了偶爾止步辨認方向外,沒有半分停留。

從青晨到黃昏,足足走了近千裏,起初還能見到幾個采玉人,再到後來,就已經是不見半點人跡,而且氣溫驟降,已有初冬的感覺。

入夜時分,蕭煜停在一麵峭壁上,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日行千裏夜行八百,是說神駿之腳力,蕭煜以天人之姿不過日行近千裏,看著並不算快,但實際上他是在崎嶇山路或是根本無路的山脈間行了一千裏,這就十分駭人了,故而即便是他的天人之身,也感到一絲不可避免的疲乏之意。

月明星稀之下,蕭煜深吸了一口氣,身形從峭壁上消失不見,繼續前行,身形所過之處,不論是堅硬如岩石,還是輕軟如積雪,都不見半點足跡,如清風入夜,穿林翻山。

龍雲青這樣的逍遙境界,死了便是死了,人死茶涼,樹倒猢猻散,可道宗的大真人過世,哪怕是一個墜境多年的大真人,在修行界也引起一番不小的震動。

不說正式稱王的蕭煜執弟子禮前往道宗奔喪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就是天下各大宗門、與道宗交好的散修也已收到道宗訃文,前往道宗的吊唁之人開始陸續啟程。

除了魔教和劍宗沒有絲毫動靜,同為三教之一的佛門派出大日院首座不空親自前往吊唁。而天機閣僅存的兩位大先生中,常在四方遊曆的徐大先生也代表天機閣前往道宗吊唁。在此之後,在東都重立儒門的橫渠先生張載亦是派出親傳弟子前往道宗。

不少平日裏與道宗並無關係的散修或是小宗宗主,也打著祭奠無塵大真人的旗號往道宗行去,至於是真的要祭拜亡者還是另有所圖,就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明白了。

蕭煜狂奔第二日的入夜時分,他已經出了東昆侖的範圍,進入中昆侖地段,此時地形愈發險峻,四目望去一片白雪皚皚,不要說人,就是動物也是少見。皎皎明月之下,一襲白色麻衣喪服的蕭煜踏在白雪上,似乎與周圍的環境已經融成一片,不漏半點痕跡。

月過中天,在一方山穀前,蕭煜猛地停下身形,似乎前方的山穀蘊藏著什麽荒古猛獸,他吐氣之後再吸氣,對著前方的山穀肅聲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隱居於此?蕭某隻為趕路,非是有意冒犯,還望行個方便。”

他方才急於趕路,竟是沒有發覺這座山穀周圍百丈內籠罩著一座隱蔽陣法,不察之下一頭撞入大陣之中,等到他發覺時再想脫身,卻是有些麻煩了。

蕭煜話音落下,穀內響起一陣桀桀怪笑之聲,道:“老夫隱居此地多年,已經是許久沒見過外人,小娃娃是哪裏人,又要往哪裏去?”

蕭煜平靜道:“西北人士,往天南而去。”

那個桀桀聲音道:“能在這昆侖山中行走無礙,也算有點本事,你家師傅是誰,說來聽聽,興許還是老夫的舊相識!”

蕭煜不動聲色,稍一沉吟道:“師尊無塵大真人,前輩可曾聽過?”

山穀內的聲音猛然一窒,下一刻,山穀內響起一陣似哭似笑的鬼吼之聲,隨著一陣陰風掃過,在蕭煜麵前不遠處出現了一道人影,麵色蒼白如死人,雙眼泛著血絲,一頭黑色長發披在肩上,真是如野鬼一般,此時他正死死盯著蕭煜,寒聲道:“無塵?哪個無塵,是道宗的無塵?!”

蕭煜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月亮,估算了下時間,然後望向老者笑問道:“難道前輩認識家師?對了,還沒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那人冷冷一笑,“尊姓大名?你可以叫我軾塵,我今天這個樣子還是拜無塵所賜!”

軾塵話鋒一轉,望向蕭煜的身上那與他臉色有一拚的麻衣喪服,先是一愣,然後喜極而笑道:“你這副奔喪打扮去天南,難道是給無塵奔喪?”

“不過如今倒是不用去了,老夫座下還少一個鬼奴,看你根骨不錯,拿來煉成鬼奴倒是不錯!”

蕭煜笑意漸冷,“看來你是不打算與我方便了?我本來不想與你計較,所以服軟幾句好讓你放我過去,省的我浪費功夫,不過現在看來,你倒是想與我計較計較,也好,既然你想不開,我便替無塵大真人料理了你,省的你背著這一輩子的執念活不痛快。”

說到這兒,蕭煜臉上已經沒了笑意,隻剩下一片冰寒之色,道:“道宗塵字輩有六大棄徒,分別是駱塵、軾塵、東塵、西塵、熙塵、香塵,其中駱塵已在草原伏誅於鎮魔殿之手,東塵和西塵兩人死在我手,今日我便為道宗再清理一次門戶。”

“豎子狂妄!睜開你的狗眼瞧好老夫的手段!”

軾塵不知是否因為避世時間太久的緣故,腦子不大靈光,對於蕭煜所說之言卻是半點不信,而且勃然大怒,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方黑色小幡,搖晃著開始動大陣,隻見陣內元氣湧動,地麵破碎,有地火湧動,看這架勢是想把蕭煜給生生煉了。

一個道宗棄徒,若不是輩分在那兒,蕭煜也不願與他多言,眼下看他是冥頑不靈之輩,蕭煜就連最後那點手下容情的心思也沒了,

下一刻,軾塵大驚失色,因為有一尊天人法相在蕭煜緩緩浮現。他雖然被逐出道宗,修為算不上多高,但眼力還在,“你竟然是天人境界!”

此刻軾塵驚悔交加,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小子其實是扮豬吃虎,瞧著年輕,實際上已經是半百年紀的老家夥,說不定就是這次就是要回道宗接任天璿峰主之位!

不過此時軾塵已經顧不得後悔,因為蕭煜已經雙腳懸浮離地,飛上天人法相的肩頭,接著天人法相朝著軾塵所在之處一拳砸下。軾塵隻能瘋狂揮動手中的黑色小幡,地火如澆油一般,威勢大漲,化成兩道火龍朝天人法相激射迎去。

可惜這兩條火龍如是螳臂當車一般,被天人法相一拳砸爛,變成漫天火星,接著天人法相變拳為掌,朝軾塵當頭蓋下。

軾塵猛地發出一聲尖銳高亢之聲,即便是蕭煜都有瞬息失神,致使天人法相的動作慢了一拍,軾塵則是趁此時機遁入腳下陰影之中,以影遁之術遁回自己的山穀之中。

形勢傾轉,不過瞬間。

蕭煜沒有管他,而是以天人法相不斷揮拳,將這座山穀外的大陣攪碎得差不多了,才將天人法相收起。

重新落回地麵的蕭煜望向陰森森的山穀,其中似乎隱隱有電光閃動,裏麵是天雷,外麵是地火,天雷地火。

蕭煜嗬嗬笑道:“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