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雲亂煜

第192章 男人女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男人女人

傅塵走後,玉塵不再搭理蕭煜,徑直回了後府。

蕭煜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稍稍環顧左右,倒是將眾多守門衛士嚇了個半死。不過蕭煜還不會是非不分地任意尋人出氣,故而沒有多說什麽,徑直反身回府了。

一直在府內的林銀屏可不知道蕭煜剛剛與傅塵已經“搭手”一番,隻是見姨母離開片刻後又反身而回,過了沒多久蕭煜也回來了。

屋內除了林銀屏和玉塵,還有蕭羽衣和慕容萱一旁作陪,至於蕭玥,她如今並不在中都,而是在葉夏的陪同下到衛國做客散心去了。自從蕭煜做主為她定下婚事之後,兄妹兩人之間就有了淡淡的隔膜,蕭玥甚至不願繼續在王府中居住,所以才會與葉夏一起去了衛國,隻等她的府邸完工,才會從衛國回來。

林銀屏對這個小姑子沒什麽感覺,隻是盡到了自己做嫂子的責任後便不會再去多管什麽,所以蕭玥在與不在於她而言並無太大區別,她今天心情很好,興致很高,拉著玉塵說了許多家常話。

很多時候,女人的身份是與男人身份相掛鉤的,不管是母以子貴,還是妻以夫貴,都算是這個範疇。有時候林銀屏也會在想,自己也應該算是妻以夫貴吧,若不是蕭煜成為舉足輕重的西北王,慕容萱會與自己成為閨中密友嗎?玉塵會這樣沒有架子嗎?那些桀驁的西北將領們,會一個個地討好自己嗎?

答案似乎是不會。

既然女人會因為男人而身份尊貴,而且男人還可以為女人提供包括虛榮在內的一切必需品,那麽一個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便成了搶手貨,女人們爭前恐後甚至是前赴後繼,若是能僥幸成功,那便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也可以稱之為“上位”。

林銀屏不屬於“上位”的女子,她與蕭煜是門當戶對,更是元配的結發妻子,但是對她這個位置虎視眈眈甚至是急於上位的女子卻有不少,這一點她很清楚,其中尤以秦穆綿為第一大敵。秦穆綿是個心氣高的女子,讓她給蕭煜做小是萬萬不可能,那麽她與林銀屏便是你死我活的關係,沒有半分調和餘地。

其實如果隻是秦穆綿有心,林銀屏也不會如何害怕,怕的是蕭煜也有意,這才是防不勝防的地方。平心而論,在林銀屏與秦穆綿之間,若不是林銀屏和蕭煜有患難與共的情分,蕭煜未必會選林銀屏而放棄秦穆綿。

這是前不久林銀屏自己想明白的,也是讓她很心涼的結果。

她不希望蕭煜因為林家、因為愧疚、因為婚約、或是因為情分利害才會娶她,她更希望蕭煜隻是單純地喜歡她這個人,真心實意地想要娶她。

但這些都是她希望的,事實是否如此,就隻有蕭煜自己知道了。

蕭煜不耐在一幫女子中廝混,隻是在屋中稍作停留便借故離開,出了明園,蕭煜換下蟒袍,換上一身普通暗衛官袍,然後出了王府,又出了中都內城。

蕭煜名聲顯赫,在西北地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真正認得蕭煜的人卻寥寥無幾。沒了那身象征著身份的蟒袍,便沒人再去敬畏他,隻當他是個普通的暗衛。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中都外城,一隊隊中都甲士從他身邊走過,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子,其實就是在西北隻手遮天的西北王蕭煜。

如今西北王蕭煜五個字似乎已經成了一種象征的符號,就像皇帝一樣,人們隻在乎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是誰,而不在乎走下皇帝寶座的人是誰。

蕭煜為了登上寶座,放棄了許多許多,他放棄了蕭玥,放棄了秦穆綿,放棄了謝思,甚至暫時放下了母仇,這些放棄不能說是對的,但也不能說是錯的,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他舍掉了很多,得到了更多。

他距離那個寶座隻剩下幾步之遙。

現在的他很富有,坐擁包括西北和草原在內的小半個天下。也很貧窮,除了林銀屏,已經是孤家寡人。

這樣到底是對是錯,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蕭煜一直在外麵待到了傍晚時分,夜色下的中都,還算是恬靜安詳。

蕭煜坐在不知是誰家的屋頂上,拎著一壺不知從誰家順來的酒。

他在等人。

他之所以選擇人煙密集的外城,是因為要借此躲過玉塵這位逍遙境界高手的感知。

過了不知多久,蕭煜終於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幾個跳躍便來到了他的麵前,手裏同樣拎著一壺酒。

女子摘下頭上的寬大鬥笠,一頭未曾束縛青絲傾瀉而下。

今天的秦穆綿一反常態地穿了身寬大黑袍,樣式很像蕭煜身上的暗衛官袍,不過邊角上繡著黑色的牡丹,更偏陰柔。這是牡丹的公服,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秦穆綿有意如此,此時的兩人在衣著上倒是很搭對。

蕭煜歉意一笑,“實在無法脫身,隻能讓你辛苦走一趟西北了。”

女子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蕭煜拍了拍自己正坐著的這條屋脊,“坐!”

秦穆綿拎著酒壺坐到他身旁不遠處。

蕭煜輕聲感慨道:“如果當年我們留在了東都,如今會是一個什麽景象?”

秦穆綿喝了口西北本地的烈酒,“如果留在東都,你不會是西北王,你或許是個碌碌無為的修行者,也或許已經默默無聞地死去。”

這段時間一直勞形於案牘之間的蕭煜狠狠喝了一口烈酒,暢快道:“如果我隻是個一心修行的匹夫,宗還會在我身上傾注如此多的精力嗎?憑借一個瞑瞳法門我能走多遠?就算當年你我有過些許情誼,你還會看上我嗎?”

不等秦穆綿回答,蕭煜便已經自問自答,“若真的是這樣,包括秋葉在內的道宗眾真人不會多看我一眼,即便我身負瞑瞳,怕是有一天也會死在某個匡扶正道的高人手上,而你這位魔教聖女更不會把我放在眼中。”

秦穆綿小口喝著壺中酒液,輕聲道:“也許吧。想做我的男人,英雄也好,梟雄也罷,總之要強過我去,否則還要我一個女子為他遮風擋雨不成?”

蕭煜笑道:“林銀屏是外柔內剛,你是外剛內柔,你們兩人,真的很不一樣。”

秦穆綿沒有說話。

蕭煜放下手中的酒壺,繼續說道:“有些話可以和林銀屏說,卻不能和你說,有些話可以和你說,卻不能和林銀屏說。”

秦穆綿看了他一眼,問道:“哪些話是可以和我說的?”

蕭煜說道:“比如說,我想那個魔教妖女了,這句話可以和秦穆綿說,卻不能和林銀屏說。”

秦穆綿卻是有些不高興了,嗬了一聲,“妖女。”

蕭煜趕緊笑道:“聖女,聖女。”

秦穆綿對著酒壺狠狠灌了一口,臉頰有些泛紅,“其實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喜歡你,好像是一種執念,如佛門所說,我是不是該放下?”

蕭煜搖頭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秦穆綿老實地搖搖頭。

蕭煜借著酒意靠在她的身上,語氣醺然,“我初識你時,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物,對你其實是仰望的。那時候的你對我來說,就像是雲端的仙子,可望而不可及,我就隻能在心底幻想著和你如何如何。時間久了,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心喜歡還是想要占有了。”

秦穆綿又是嗬了一聲,“我還真是榮幸。”

蕭煜接著說道:“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也會騰雲駕霧了,曾經遙不可及的仙子就在我麵前,觸手可及,你說我該怎麽辦?”

秦穆綿平靜道:“自然是抓到手裏。”

蕭煜嗯了一聲,“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就伸手了,不過就在馬上得手的關頭,我媳婦忽然跳出給了我一巴掌。我這才猛然驚醒,我原來是有媳婦的人了。”

秦穆綿冷笑道:“所以你就把狗爪子縮回去了。”

這次是蕭煜沒說話。

兩人陷入沉默。

最後還是秦穆綿主動開口道:“聽說你要當父親了。”

蕭煜點了點頭,接著有些不合時宜的出神,然後才說道:“我這個歲數,也該有個孩子了。不過你不要違心恭喜我,這樣對你來說,真的很殘忍。”

秦穆綿拿著酒壺的手輕輕一顫,灑出幾滴酒水。

這次她是真的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