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隆後宮之令妃傳

111 朕願意等你 還有更新

[燃^文^書庫][]

這一問,弘曆心中竟泛起親切的暖意。?樂?文?小說www.lwxs520.com曾經那個在養心殿裏,直言問自己皇後會不會高興的小宮女,不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紅顏的直率與真誠,是與生俱來浸透在骨子裏的,當初就是一句話,便讓弘曆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先帝爺年輕時子嗣多厄,弘曆從出生起就眾星捧月,後來送入宮中撫養,一路隨到暢春園在康熙爺膝下承歡,除了長輩與學裏師傅們偶爾嚴肅教導,這一輩子就沒有人對他說過什麽重話。弘曆在恭維與奉承中長大,小時候難免洋洋得意自以為是,漸漸長大了才知道,那些粉飾太平的笑臉和言語,才是最要不得的。

他們會蒙蔽自己的雙眼,讓他被束縛在狹小的世界裏,成為一個庸碌的人。

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成了帝王,身邊更沒有了能坦誠相對的人,縱然是最心愛的妻子,也總常常顧忌自己是帝王。如紅顏這一件事,走到這一步弘曆不再顧忌什麽,可在重陽節之前,原本一切都能挽回,隻要安頤好好與他說,隻要安頤把什麽話都對他說。但弘曆也明白,身在帝王家,所有人都無可奈何。

遇見紅顏,弘曆覺得自己閉塞壓抑的生命裏,仿佛敞開了明亮的窗戶,每一次遇見紅顏,都有清風撲麵,單單是看著,便身心愉悅。他從未喜歡過一個女人,不是因為容貌不是因為才情,而僅僅是看見她,就滿心歡喜。

今夜和公公勸自己不要去管女兒的事,避免父女之間撕開裂痕,弘曆覺得十分有道理,可他終究是放不下紅顏,回到養心殿後,就命吳總管獨自掌著燈籠,隨他來壽康宮,吳總管聰明,說紅顏一定先去和公公的小院子,他們便在這邊等,果然沒多久紅顏就來了。

“朕那一晚,什麽也不知道。”弘曆終於應道,“你若還記得那一晚的情形,朕看見你之後是什麽反應,難道那些是假的嗎?”

紅顏早就在向和公公訴說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把那一晚的事都回憶了起來,她的顫抖與哭泣之外,還有皇帝極度耐心的相伴,他一直默默陪伴自己到天明,沒有強迫自己做任何事,至少那一段時間的相處在如今看來,紅顏得到了皇帝最大的尊重。並且除了身體有略微的疼痛,還有被褥上的印跡外,對於男女**的事,紅顏沒有半分印象。

她當時的顫抖和哭泣,是恐懼這件事本身,對於和皇帝肌膚相親,因為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談不上害怕。此刻突然這麽問,自己也不明白在想什麽,但問了便是問了。

“朕什麽都不知道。這是會傷害你的事,朕心裏在乎你,又怎麽會出此下策,讓你現在離得朕遠遠的。”弘曆慢慢靠近紅顏,耐心地說,“紅顏,朕也想問你,朕對你的心意,你從未察覺嗎?因為你喜歡桂花香甜,朕要圓明園的人存下所有桂花,雖然晚了好些時候,也總算送到你手裏。”

他很高興:“你能用那些桂花蜜做出點心,你知道朕心裏多安慰,朕都打算好,你會拒絕甚至把東西扔了。”

紅顏見皇帝越來越近,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可不知是身體僵住了,還是腳下太沉重,她沒有動。

那整整一陶罐的桂花蜜已經被她全部用完了,就是不想把皇帝給的東西留在身邊,原來皇帝還是看透她的,隻是紅顏選擇了相對溫和的方式。自然皇帝就算現在不解釋,她也早就醒過神,知道那天在桂花樹下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她太傻太蠢,以為一切都是為了皇後。

“皇上不怕對不起皇後娘娘嗎?”紅顏道,說完,她終究是往後退了一步。

這些日子來,在和公公身邊,在壽康宮裏,紅顏學到許許多多紫禁城裏的生存門道,不論是幾位相伴過帝王的太妃太嬪,還是陪了先帝爺一輩子的和公公,他們每一句話,都勝過紅顏自己在紫禁城裏摸爬滾打數年,然而各色各樣的人,就有完全不同的立足之道。

紅顏曾無意中聽見先帝裕太妃與太嬪閑話,說皇帝坐擁天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於是對他們來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裕太妃直言,說紅顏就是皇帝得不到的,他得不到才會覺得紅顏好,說太後如此反對,隻會助長皇帝的心意。自然她們本意是在背後議論太後的是非,並非針對紅顏,但她恰恰聽見了。

紅顏不懂這話到底對不對,但她明白,每次自己往後退一步,皇帝就會再靠近一步,從出事後到現在,皇帝溫和地對待她,甚至尊重她的所有反感和抵觸,這似乎已不是一個帝王的胸懷,而是一個動了情的男子,才會有的包容。還有富察大人,明知道他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紅顏也對他說了絕情的話,心裏盼著富察大人能忘記自己能放下這一切,可他還是念念不忘。

什麽是情愛呢?紅顏不懂,皇帝和富察大人對待自己的這一切,就是男女間的情愛嗎?

吳總管隱在黑暗處,依稀能聽見幾個字眼,可他覺得那邊的人似乎根本沒說什麽話,僅僅是傻站著,如重陽節那晚兩人醒來後,也是無聲地坐了大半宿,他把手伸進袖籠裏取暖,跺了跺腳苦笑:“要女人的身體多容易,要一顆真心,好比登天摘星了。”

這一邊,弘曆強行伸手從紅顏懷裏取過氅衣,再次披在了她的身上,溫和而冷靜地說:“朕是否對不起皇後,是朕與皇後之間的事,你要明白自己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是她親手把你推在了這個境地。如今你已經是朕的女人,這輩子已無法改變,朕在乎你也願意等你,等有一天你能放下一切包袱。至於皇後,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你和櫻桃沒有偷東西,寧願挨打也抵死不認,那為何要認定自己對不起皇後?紅顏,你好好想一想。”

溫暖的氅衣攏在身上,這一次沒有了枷鎖般的沉重和壓抑,紅顏的心有力而沉重地跳動著,每一下都震顫著胸膛,她覺得有些疼,疼得讓人鼻尖發酸想哭。

和公公曾對她說:“從今往後,萬歲爺就是你的丈夫你的男人,紅顏啊,你真的不打算依靠自己的男人?”

紅顏低垂著腦袋,努力壓下了和公公的話,彼此都冷靜地想了那麽久,結果她能說的卻還是那一句:“皇上,奴婢不能對不起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一心一意都隻有皇上。”

弘曆略有些失望,可的確是紅顏才會這樣,從自己留心她起,就是個能把生命都壓上來護住的小宮女,現在若突然變成一個能上來撒嬌親昵的女人,他才要不認得了。

“朕說了,願意等你。”弘曆沒再靠近,也不再伸手碰他,“但是你要明白,曾經她是你的主子,可現在朕是你的丈夫,你與皇後的主仆緣分,早就斷了。”

紅顏點頭,又搖頭,莫名地雙頰緋紅,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皇帝俯身撿起燈籠,塞到了紅顏的手中:“回去吧,雖然就幾步路,也要小心些,眼下你隻有靠自己照顧好自己。和敬那邊,朕與皇後會想法子開導她,曾經你對朕說,要多多體諒和理解公主,這話朕一直記得。今晚也希望你能體諒她,自從那件事後,她再也沒有開心過,她今晚那麽做,也許是看到你和櫻桃玩得那麽開心,就受不了了。”

提起公主,紅顏心軟了,連連點頭道:“皇上放心,奴婢知道公主是好孩子。”她握緊了燈籠,一手提起寬大的氅衣,福了福身子後就匆匆跑開了,頭也不回的一路跑回壽康宮,她害怕被別人看見自己披著帝王的氅衣。

吳總管見紅顏跑了,趕緊上前來,這下子他們要摸黑回去,他路上更加謹慎小心,皇帝隻等聽見壽康宮的門合上,才真正加快了步伐,他們徑直往長春宮走去,半道上皇帝吩咐他:“依舊派人守著壽康宮,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她,皇後也罷,特別是其他娘娘,朕不想她們的酸言酸語,影響了紅顏。”

而走到長春宮外,皇帝望著從門裏透出的光芒,曾經他的安心之地,如今竟有望而卻步的無奈,他到底要怎麽做才好?

那一晚,宮內再無波瀾,但公主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不可能沒有人察覺到,帝後商議了一晚上如何給太後一個交代,但對太後的交代還是其次,和敬的心智要如何扭轉?皇後的一時衝動,竟把女兒也牽扯進去,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問題浮出水麵,並且每一個受傷的,都是她最親的人。

相比之下,公主更體貼母親,翌日自己向太後做了解釋,她沒有提什麽紅顏,隻說自己遇見了冒犯她的宮女,公主教訓一個奴才再平常不過的事,太後縱然心中不悅,可孩子都那麽懂事地明白要小事化了,她若追究,隻會又惹得皇帝不高興。

私下裏,太後問華嬤嬤,紅顏在壽康宮裏如何,華嬤嬤公允地說:“那孩子真真是個實心眼兒的好姑娘,且不說重陽節到底是誰的不是,拋開那一切,她從前忠心耿耿侍奉皇後,如今在壽康宮也是任勞任怨,就連密太妃這樣的她都能細心照顧周全。前幾日裕太妃來,不經意提起來,是怕您不高興才沒說下去,連裕太妃都讚她好。”

太後皺眉道:“人再好,可身份尷尬立場尷尬,就隻會攪得天下不寧。他們隻當我是惡人,一旦出了事闖了禍,六宮不寧時,又有誰站出來做個好人?”

華嬤嬤明白太後的苦衷和無奈,唯有勸道:“等秀女們進了宮,您好好挑幾個賜給皇上,皇上有了新人不再惦記那紅顏,一切都太平了。”

提起這個話,竟招來了裕太妃,她喜滋滋地來,就是聽說二月裏各地秀女就要入京,提前來求太後一個恩典,說她的兒子和親王弘晝府裏也想添幾個新人,好多多開枝散葉。

太後與裕太妃當年先後為雍正爺生下四阿哥弘曆、五阿哥弘晝,在王府裏也是比肩的地位,但就因自己得福晉喜愛,連帶她的兒子也被看重,於是四阿哥做了皇帝,裕太妃的五阿哥隻能做臣子。

好在這一對母子對皇位毫無覬覦之心,平日裏裕太妃求些什麽,太後都會應允。此番選秀,按照慣例也是皇帝選完了,將其他秀女送回原處,或是賜予宗室子弟和文武大臣,裕太妃為兒子求一個新人,並不為過。

幾十年的姐妹,太後說話不必顧忌什麽,答應是答應了,但還是提點裕太妃:“弘晝總是貪玩,從前說他年紀小不懂事,現在都要三十歲的人了,還不正經怎麽好。你要敦促他,多多學習朝廷之事,也好為皇帝分擔。”

裕太妃卻是心有戚戚焉,垂首輕聲道:“臣妾倒寧願他如此,跟著先帝爺那會兒,看到太多驚心動魄的事,他一輩子安安生生,臣妾就滿足了。”

太後微微變了臉色,其實提起往事,她也心有餘悸。雍正爺登基後,對手足兄弟諸多打壓,民間傳說何其殘忍,即便在法理看來皇帝是照章辦事,可她們這些女人,也是心驚膽戰的。那時候幾位太妃的苦苦哀求,皇後的愛莫能助,太後曾經都看在眼裏。

“也罷,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我們就不要多插手了。”太後輕輕一歎,又提道,“既然為弘晝求,也給弘瞻選一個,到時候你自己仔細瞧好了,若是有中意的,隻要不是皇上選下的,你就來告訴我。”

裕太妃欣喜異常,一時脫口而出道:“若是像紅顏那孩子的模樣品性,弘晝就有福氣了。”

她說出口,才覺得不妥當,華嬤嬤在太後身後連連對她擺手,裕太妃索性起身道:“您既然答應,臣妾這就回去了,瞧著皇上該下朝來給您請安,臣妾在這裏不方便。”

裕太妃匆匆而去,生怕太後為了她一句話不高興,華嬤嬤送出來,連連苦笑道:“娘娘,您可千萬別再提什麽紅顏了。”

“我啊,沒有什麽大本事,可看得人也不算少了。”裕太妃與嬤嬤笑道,“咱們要不要打個賭,這個紅顏,將來一定不簡單。”

這話自然不能傳進太後耳中,但進了二月,選秀的名冊頒下去,各地適齡秀女從家中出發,或近或遠,都將趕在二月中旬到達京城,若是快一些,二月底便要進宮應選,事情真正到了眼門前,宮中人的心思,也就活泛起來。就連壽康宮裏,也會有人提起,有幾位太嬪就曾是選秀入宮,說起往事來,就像聽故事一般。

這日紅顏伺候壽祺太妃歇午覺,出來時見櫻桃在與小太監一起鏟除廊下凍幹的積雪,還十分寒冷的天,櫻桃卻熱得滿頭汗,紅顏便上前喊她:“你又淘氣了,這不是你幹的活兒,跟我回去擦汗換衣裳,吹了風可要著涼的。”

櫻桃便樂嗬嗬地跑上來牽著姐姐的手,兩人回了屋子,櫻桃裏頭的小衣裳都濕透了,紅顏索性給她全都換下幹淨的,脫衣裳時小姑娘團著身體害羞,咯咯地笑著,紅顏卻揉了揉屁股問她:“你還疼嗎?”

那一晚挨打後,已經過去了三四天,雖然櫻桃隔天一早就回到太妃跟前當差,就跟沒事兒人似的,但紅顏心裏一直很擔心,忍到今天,終於又提起來,她問櫻桃:“將來,你還願不願意和姐姐去放煙火?”

櫻桃連連點頭:“當然願意。”她歪著腦袋問紅顏,“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比公主嚇破膽了?我才不怕呢。”

她驕傲地揚起臉,臉上有稚氣,更有這個年紀的天真無邪,突然自己樂起來,對紅顏說:“聽爺爺說,他小時候跟著先帝爺,隔三差五就為了先帝挨打,他就在褲子裏裝皮墊子,後來就不疼了。他每次挨打,先帝都給他賞賜做補償,爺爺說他和先帝的情意,就是這麽來的。不過,我才不好和公主好呢,她那麽奇怪。”

“你不害怕,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也沒什麽本事,好些事至今梗在心裏,可我是你的姐姐呀。”紅顏為櫻桃穿好衣裳,揉揉她的小臉蛋說,“以後姐姐會保護你,再也不讓你挨打。”

櫻桃憨憨笑著,那件事就算過去了,抓著點心吃時,想起剛才聽小太監們說宮裏要選秀了,她問紅顏:“姐姐是皇上的官女子,那那些秀女來了後,姐姐是什麽?”

紅顏手裏縫補著一雙襪子,頭也不抬地說:“還是官女子,或者說,就是個宮女。”

“我覺得那些秀女,一定沒有人比姐姐更好看。”櫻桃蹭過來,拿糕點往紅顏嘴裏塞,笑眯眯地說,“小靈子他們,都說姐姐長得好看。”

紅顏溫婉地笑著:“秀女們,都是千挑萬選的天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