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通天

0048章 吹豬

0048章 吹豬

穆老三的小兒子穆大軍比駱破虜小三歲,所以駱誌遠要叫“幺叔”。

穆大軍今天家裏殺豬,左鄰右舍很多人都湊過去幫忙或者看熱鬧。雖然穆老三說得輕巧——現在生活好了,村裏的人也常常能吃到‘肉’,但也不是說平時隨隨便便都會殺豬的。

要麽是重大節日,要麽是婚喪嫁娶的時節,才會宰豬大宴賓客。而今兒個殺豬,則完全是因為駱誌遠的到來——穆老三一家把他和唐曉嵐當成了貴客來接待。

穆大軍居住的小院離穆景山的老宅不遠,穿過一條百餘米的小胡同,就到了。此刻,‘門’口已經滿是嬉鬧喧嘩的四五歲還沒有上學的孩童,或在‘門’口玩著泥巴,或滾著鐵圈來回‘亂’竄,還有幾個拿著土製的彈弓,聚‘精’會神地瞄準那棵古槐樹上的麻雀打。

看到駱誌遠和唐曉嵐過來,這群孩子就都湊了上來。

唐曉嵐笑眯眯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準備了一包水果糖,隨意分發著,引起不少孩子的歡呼雀躍聲。

兩人跟著穆老三走進院中,寬大的天井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的村民。‘女’的多在一旁圍觀,而幾個男勞力正在幫著穆大軍捆綁那頭嗷嗷叫拚命掙紮的大‘肥’豬。

這頭豬穆大軍養了一年,如果不是穆家人對駱家懷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感和敬畏,他是不舍得宰殺的——留到過年,一方麵可以置辦年貨,一方麵還可以賣一些錢。

穆老三向周邊的村民介紹著駱誌遠兩人,駱誌遠不得不挨個向村民問好,喊上幾聲叔叔大娘啥的。莊裏鄉親,大多親戚串著親戚,這村裏姓穆的基本都是他外公穆景山的本家。換言之,都堪稱他的長輩。

很多村‘婦’笑著拉起唐曉嵐的手,嘖嘖稱讚“這閨‘女’真俊”、“誌遠這小子真是找了個好媳‘婦’兒”——如此種種,即便唐曉嵐“久經沙場”、心懷淡定,如此熱情下來,她也難免有些麵紅耳赤。

穆老三向穆大軍招了招手。

穆大軍嘿嘿笑著走過來,“誌遠,還記得幺叔嗎?”

“幺叔,咋不記得呢。”駱誌遠笑著要去跟穆大軍握手,穆大軍趕緊縮回手去,“可不敢,我剛擺‘弄’過豬,好髒哩。”

“誌遠啊,你和曉嵐姑娘好好在一旁呆著,看幺叔殺豬嘍!”穆大軍大笑著轉身回去,手裏捏著一柄明晃晃的殺豬刀。

“殺豬嘍!”旁邊的村民也都哄笑起來。

由此可見山裏人的淳樸。大夥來看熱鬧,也有“分一杯羹”的心思,最後多多少少也能‘混’上幾塊‘肉’吃——當然,其他人家殺豬,同樣也會有人來捧場。

唐曉嵐靜靜地站在駱誌遠的身旁,注視著幾個裂開架勢意‘欲’殺豬的漢子,眸光平靜。

駱誌遠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曉嵐姐,你要是嫌血腥,就先去屋裏呆一會,等完了再出來!”

唐曉嵐輕笑:“沒事,我看看熱鬧。”

駱誌遠默然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能以尋常‘女’孩的標準來判斷唐曉嵐,這個‘女’人內心之強大,遠超他的想象之外。

旁邊支了一口‘挺’大的鐵鍋,灌了大半鍋的清水,底下是熊熊的火焰。穆大軍手持的那把殺豬刀足有尺餘長,他俯身在磨刀石上磨著,其實是象征‘性’地,刀早就被磨得鋒利無比,殺豬前磨刀更像是一種儀式。

待一切準備停當後,黑豬嗷嗷哀叫著被眾人抬到早已準備好的矮案板上。

“拽緊了!”

穆大軍向幾個幫忙的漢子招呼了一聲,然後就屏氣凝神手持明晃晃的殺豬刀刺向豬的咽喉。

刀鋒在明媚的陽光下寒光四‘射’,有一些膽小的農‘婦’都不忍心地背過頭去,不敢再看。駱誌遠倒不至於不敢看,但眼看著一頭豬在刀下頻臨死亡,不免唏噓幾句,感慨生命的無奈和脆弱。

駱誌遠明顯感覺身旁唐曉嵐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了一些。他斜眼一瞄,見唐曉嵐的臉‘色’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眸光中閃爍的光彩足以證明她內心深處的緊張。

穆大軍咬著牙揮刀下去,直入豬的咽喉,順勢攪動起來,那頭黑豬發出歇斯底裏死去活來極其高亢的一聲慘叫,鮮血噴湧,四蹄拚命‘亂’掙,如果不是幾個漢子早有準備,捆綁很緊,說不準就掙脫開去了。

這是駱誌遠迄今為止前世今生所聽到的最為慘烈的叫聲,哪怕是一頭豬,都讓人不忍。

他驀覺自己的手被一隻滑嫩柔軟的小手緊握住,那隻手輕微的抖顫,滿是濕漉漉的汗珠兒。

唐曉嵐的臉‘色’蒼白,別過頭去,耳邊回‘蕩’著的豬悲壯的嚎叫聲,幾乎要讓她暈厥過去。

……

放了血,趁豬還沒有死透,穆大軍又開始手腳麻利地拿著刀在豬的兩條後‘腿’上分別割一個口。接著他取過一根手指頭粗、約兩米長的鐵棍——鄉下人叫“豬扡”。

豬扡先後從豬兩條‘腿’的割口處分別‘插’入,在皮下往豬身上的多個部位捅去。然後,穆大軍用木棍擊打豬的身子,敲了一陣又蹲下身去,扯起豬‘腿’,嘴對著切口,腮幫子高高地鼓著,使勁吹氣。

這是山裏人土法殺豬的一個重要環節——吹豬。

吹豬的目的是讓豬的身體膨脹,便於剝皮和去‘毛’。

這一切讓唐曉嵐看得很新奇,方才的驚恐之情早已消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仍然被駱誌遠握在手裏,就下意識地試圖掙脫開,卻不料駱誌遠握得更緊。

唐曉嵐漲紅了臉,又使勁‘抽’著,可奈何駱誌遠的手如鐵鉗一般,她費了半天的勁猶自紋絲不動。

她緊緊抿著嘴‘唇’輕輕嗔道:“放開我!”

駱誌遠充耳不聞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裏,又緊了緊手。唐曉嵐無奈之下隻得繼續向他靠攏,兩個人的身子幾乎緊貼在了一起。陽光鋪灑下來,給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唐曉嵐索‘性’不再抗拒,任由他握著,在周遭農‘婦’玩味的笑容注視下臉若燦爛的雲霞。

這個時候,吹豬結束了。穆大軍在幾個鄰居的幫助下,將整頭豬投入煮開水的大鍋中。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幾個漢子開始拿起彎把子小鏟刮起豬‘毛’,不一會兒,豬‘毛’被一綹綹地退掉,黑豬變成了白豬。

之後,用鐵鉤鉤著豬屁股掛在院中事先搭好的木架子上,用鋒利的尖刀開腸破肚,扒下五髒六腑、割下豬頭、砍去豬‘腿’。而後從豬脊背一砍為二,兩扇豬‘肉’相距掛開,殺豬的全過程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