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通天

0110章 不可承受之重

0110章 不可承受之重

火車開動,送行的謝婉婷最終還是控製不住與愛人離別的哀傷,淚灑站台。駱誌遠坐在那裏,從車窗探出頭來向她揮舞著手臂,女孩癡癡地望著,忽地追著列車跑動起來。

嗚嗚!

列車轟隆隆咣當一聲,開始提速。謝婉婷停下腳步,喘息著手撫胸口,香汗如雨。

一陣寒風吹來,她感覺到徹骨的冰冷,渾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西北風驟然歇斯底裏地席卷起來,吹打在臉上,如同刀割。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陰霾密布,鵝毛般的雪花沒有任何預兆的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

謝婉婷仰臉凝視著天空中漫天飛舞晶瑩的雪花,那雪花中透射出來的竟然還是駱誌遠那張英挺而棱角分明的臉龐。

……

駱誌遠回到安北時已經是深夜11點。列車在路上晚了點,遲延了一個半小時。

這是一趟長途客車,在安北站下車的人非常稀少。昏暗清冷的燈光下,駱誌遠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慢慢沿著地下通道,開始出站。

出了站,他正要走到車站廣場的邊緣去攔一輛出租車,卻陡然間發現唐曉嵐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不遠處,清瘦而高挑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唐曉嵐一眼看到了駱誌遠,神色興奮地奔跑過來。

駱誌遠定了定神,也快步迎了過去。

“你總算是回來了,姐等你很久了喲,這車不正點、晚了一個多小時,真討厭呢。”唐曉嵐嘟囔著,張開柔美的雙臂,笑笑:“姐代表安北市人民和康橋實業公司全體員工歡迎我們的駱總經理從莫斯科凱旋歸來!”

駱誌遠跟唐曉嵐緊緊擁抱在了一起。盡管寒風刺骨,但駱誌遠仍然清晰地感知到了唐曉嵐豐腴身子的**與熱度。

“姐,我們回吧。”駱誌遠凝望著眼前唐曉嵐這張如花的容顏,心底微有感慨。

“走,上車!姐送你回家。”唐曉嵐拉起駱誌遠的手,向她停在廣場左側的車走去。

唐曉嵐將車停在駱誌遠家樓下,微笑著指了指車門:“好了,你趕緊回家休息,明天我們還要跟兩個毛紡廠的人談判——你早起點,我們爭取8點見麵,先把一些細節敲定,然後再去跟他們談。”

駱誌遠有些猶豫,“姐,這麽晚了,讓你一個人開車回家,我有點不放心。”

“沒事,你趕緊回家吧。好了,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一樣!”唐曉嵐笑罵了一聲,探身過去打開車門,示意駱誌遠下車。

……

駱誌遠躡手躡腳地走進家門,本不想驚擾早已熟睡的父母,但奈何駱破虜夫妻知道他今晚回來,一直等著沒有睡。聽到門廳有動靜,便立即雙雙披衣下床,走了出來。

“爸,媽,這麽晚了,你們還沒睡啊。”駱誌遠有些心虛地笑著。

他此次去莫斯科,沒有跟父母說實話,而是先斬後奏了。駱破虜還是從駱朝陽嘴中聽聞駱誌遠去了莫斯科,很吃驚,不知道自家這個越來越看不懂的兒子到底在做什麽。不過,後來夫妻倆就沒再往深處想,因為他們又聽說兒子是跟謝家的孫女謝婉婷結伴出遊的。

駱破虜沉著臉,“你還知道回來?你去莫斯科,為什麽不跟我和你媽說一聲?”

駱誌遠尷尬地陪著笑臉:“爸,我就是去莫斯科轉了一圈,辦了點事。我不跟你們說,也是怕你們擔心呢!”

“辦什麽事?自作主張辦了停薪留職,又悶聲不吭地就跑到國外去,你到底要幹什麽?!”

“呃,就是談一筆買賣,一時半會也跟您說不明白,我改天仔細跟您說說,行嗎?”

穆青扯了扯丈夫的衣襟,示意他到此為止,便笑著走上前來道:“兒子,你也真是的,你們年輕人呢一起出去玩,我們又不會攔著你們,何必要瞞著我們呢?路上累壞了吧,趕緊去洗洗澡,睡覺吧。”

駱誌遠見母親解圍,如釋重負地嘿嘿笑著放下行李,正要溜進衛生間去洗澡,卻又聽母親意味深長地笑著追問了一句:“抽空跟媽說說,那謝家的丫頭……”

“哦,您說婉婷啊……”駱誌遠隨口應了一聲,“她還給您帶了禮物!”

咳咳!駱破虜在一旁幹咳兩聲,倒背雙手又回了臥房。穆青見丈夫神色怪異,就隻得閉嘴不言,跟在丈夫的屁股後麵也進了房。

關緊門,穆青很不高興地望著丈夫,壓低聲音道:“你為啥不讓我問?兒子大了,有女朋友了,這可是大事!”

駱破虜默然道:“朝陽跟我說,謝家老爺子有意要把婉婷許配給咱們家誌遠,老頭子跟誌遠特別投緣。我沒想到,誌遠會跟婉婷這丫頭也真的對上眼。”

“這不是好事嘛,兒子喜歡、謝家又不反對,你還有啥不滿意的,難道是謝家那姑娘……”穆青眉梢一挑。

駱破虜搖搖頭,“你別瞎想,婉婷那孩子我上次去見過,秀美溫婉、端莊大方,絕對配得上誌遠。”

“那你還……”穆青有些詫異,盯著丈夫看。

“青兒,你不懂。這是政治聯姻啊,單純的感情和婚姻一旦牽扯上兩個大家族,那就不是他們兩人的事情了。因為背負的東西太重,將來也未必會幸福。真的,青兒,如果有選擇,我寧可希望誌遠找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駱破虜感慨萬千。

對於駱誌遠和謝婉婷的事兒,他不反對,但也不怎麽支持。因為他深知,無論駱誌遠和謝婉婷兩個人如何,他們一旦要結合在一起,那必然是政治利益的結合——婚姻家庭摻雜上了一些功利的、複雜的、不可測的因素,對於駱誌遠而言,或者有可能是不可承受之重啊!!!

穆青哦了一聲,她倒是覺得丈夫想得太多了。就是一樁**情投意合的好事,隻要兒子跟那謝家姑娘之間是真心相愛,就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年,駱破虜能為了她放棄整個駱家,其中起決定因素的不就是愛情嘛。

對丈夫的話她不以為然,卻沒有跟駱破虜爭執什麽,隻是笑笑,“破虜,睡吧,兒子的事情讓他自己做主,你就別想那麽多了。”

駱破虜哦了一聲,躺下就睡。最近一段時間,他沒有什麽心事——妻賢子孝、與駱家二十多年的芥蒂也悄然化解,正準備開始一段新生活,因此睡眠質量奇高。

穆青溫柔地為丈夫蓋了蓋被子,然後才上床躺下,卻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她眼前不斷浮現起一張陌生而又美麗的女孩容顏來,間或有兒子的麵孔若隱若現,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唐家。

唐秀華聽到女兒進門的動靜,披衣下床走出房門。

唐曉嵐匆忙脫下外套,回頭瞥見母親目光複雜地站在那裏,凝望著自己,不由輕輕笑道:“媽,您還沒睡啊。”

“你去哪了?”唐秀華走過來。

唐曉嵐回避著母親緊盯的眼神,“媽,有個客商從京城來,我去接了一下。”

唐秀華輕歎一聲,“嵐嵐,你還在騙媽!什麽樣的客商能讓大晚上不睡覺跑到火車站一直等到三更半夜?是駱家那小子吧。”

唐曉嵐俏臉微紅,“嗯,他從莫斯科談生意回來,我去接了一下——媽,主要還是我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碰碰頭商量一下,畢竟我們是合作夥伴。”

“嵐嵐,不是媽說你,媽勸你不要陷得太深。這孩子是不錯,但他跟你不合適。”唐秀華有些傷感地搓了搓手,“媽也幫不了你什麽,但媽實在不願意看到你受傷害。”

唐秀華的話讓唐曉嵐聽了心裏一酸,她勉強一笑道:“媽,看您說到哪裏去了,我跟誌遠不過是好朋友,他喊我姐,我就拿他當弟弟,沒什麽的。”

“那樣最好。”唐秀華搖搖頭,“反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有自己的主意,但媽媽還是要嘮叨兩句——咱們女人啊,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能盲目地動感情,到時候自作自受,自己摔倒自己爬!”

唐秀華說著,扭頭就走。

她想起了自己當年的境遇和感情的創痛,如果繼續這個話題,就不是她來勸誡女兒,而是女兒要拿出“萬般解數”來安慰她了。

唐曉嵐望著母親憔悴單薄的背影,心頭百感交集。母親的暗示她不是聽不懂,事實上她早就心中有數——她與駱誌遠之間,年齡或許不是問題,但她這些年“闖社會”的“不良”名聲卻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障礙。她固然清者自清,奈何世人眼光不明,她又不能堵住別人的悠悠之口。

駱誌遠的父母很難接受兒子娶一個昔日的、與很多男人都不清不楚的“交際花”——以唐曉嵐的心智,焉能堪不破這點。隻是如今,她已經很難回頭了。

她的眼前旋即浮現起駱誌遠那張熟悉的麵孔。她站在那裏癡癡地思量了片刻,幽幽一歎,扭頭進了自己的臥房。她有些心煩意亂、慵懶無比,連洗澡都懶得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