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通天

第146章 無關對錯

第146章 無關對錯

駱誌遠用手撐著地麵,忍著後背的刺痛急急呼道:“婉婷,你沒事吧?婉婷!!”

謝婉婷沒有回答,依舊靜靜地躺在地上無聲地流著淚。

駱誌遠心裏發急,翻身就跳了起來,他一個站不穩,猛然踉蹌了一下。後背的刺痛越加濃烈,他知道大抵是自己貼著斜坡滑下來的時候擦傷了後背和脖頸,他明顯能感覺到一股熱流在厚厚的外套裏麵順著肌膚流下來。

不過,沒有傷到筋骨,隻是皮外傷而已。

他一個箭步就竄了過去,蹲下身去,一把抓住謝婉婷的手,“婉婷!”

謝婉婷的小手冰冷而僵硬,一如她的麵部表情。駱誌遠嚇了一跳,趕緊又緊了緊手,再次大聲呼喚:“婉婷!婉婷!”

謝婉婷長出了一口氣,被駱誌遠緊握著的手開始劇烈地抖顫起來,而嘴角哆嗦著淚流更甚。

“誌遠,我……我沒事,你別擔心。”謝婉婷哽咽著,目光出奇溫柔地望著駱誌遠,“你就這麽滑下來,嚇死我了啊!”

“你嚇死我了啊!”謝婉婷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從山坡上滾落下來,雖然沒有暈厥過去,但一時間也動彈不得,兼之驚魂未定,整個人的神經和精神都處在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茫然和恐懼之中。駱誌遠和母親於春穎三人在坡上的呼喚聲,她聽見了,卻無力回應。

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大腦中一片空白。

她躺在那裏,感覺渾身麻木,似乎軀殼已經不屬於自己。也是僥幸嗬,因為是隆冬時節,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從山坡上滾落的時候她又下意識地蜷起身子、抱住了頭,正是這種無意識的自我保護,才讓她雖然到處都是擦傷,卻沒有傷及要害。

她躺在那裏抬著頭眼睜睜地看著駱誌遠驚險萬分地從山坡上一點點往穀底攀援而下,而到了後來,因無力可借,駱誌遠竟然不要命了一般索性將整個身子貼著坡麵,像是滑板一樣驟然滑落下來。

她的心立即揪了起來,想要高喊卻發不出聲。直至駱誌遠噗通一聲滾落在地上,身子又活動起來,還開口相問,她近乎停止跳動的心髒才慢慢恢複了機能。

她當然知道駱誌遠為什麽會不顧自身安全滑落下來,這種近乎瘋狂的舉動,讓她再次想起了當日在開往莫斯科的國際列車上,麵對歹徒揮舞的冰冷的刀鋒,駱誌遠義無反顧將她護在身後並無一絲退讓的沉著冷靜……此時此刻,她的心被一股無窮盡的激蕩的暖意包圍起來,一點點被滋潤著,方才的驚懼和失魂落魄漸漸消散一空。

她慢慢抬頭來望著駱誌遠,眸光中閃動著的晶瑩越來越亮: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做出的選擇,是她終生的依靠。當她看著他從山坡上驚心動魄地滑落下來,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從此後再也不屬於自己,而屬於他。從今往後,任何的風風雨雨,都將難以磨滅她腦海中這永遠定格起來的一幕!

駱誌遠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幹她眼角的淚痕和些許汙垢,柔聲道:“婉婷,告訴我,你哪裏不舒服?有沒有受傷?”

謝婉婷抬起左手,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處,顫聲道:“誌遠,那裏不敢動了,好像是骨折了。”

“骨折?”駱誌遠吃了一驚,趕緊將謝婉婷的手臂放下,然後試探著抓住了謝婉婷的肩窩,逐漸用力捏了捏,見用到四五分力謝婉婷仍然沒有大聲呼痛,他就不由鬆了一口氣:不是骨折,而是肩關節脫臼了。

他蹲在那裏,微微笑著:“婉婷,不要擔心,不是骨折,沒事的。”

說話間,駱誌遠慢慢將雙手錯著位扶在了謝婉婷脫臼的部位處,趁謝婉婷不防備,猛然相互交錯,瞬間,謝婉婷發出尖細的驚呼,隻聽哢嚓一聲,關節複位了。駱誌遠跟外公從小就學習這關節推拿複位之術,早已爐火純青了。

駱誌遠笑了笑,“婉婷,沒事了,你試著活動活動,我看看。”

謝婉婷嗯了一聲,慢慢抬起了右肩,活動了活動手臂,果然恢複如常了。

駱誌遠如釋重負,用胳膊托起謝婉婷的上半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另外一隻手去幫謝婉婷活動起了她的雙腿,因為他此刻還不確定謝婉婷的下身有沒有受傷或者骨折。

他捏把了半天,終於判定,謝婉婷沒有嚴重受創的部位,更沒有骨折。站不起身來,無非是驚懼過甚、渾身無力的緣故。

……

“真是僥幸啊,隻是有些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婉婷,你咋這麽不小心!”駱誌遠一邊“教訓”著謝婉婷,一邊扶著她站起身來,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示意她爬上來,背著她。

謝婉婷沒有猶豫,滿心甜蜜地伏在了駱誌遠的背上,任由他背著她,慢慢沿著坡地繞了一個大圈,向坡地對麵的方向吃力地行去。

不知道警方的救援什麽時候才來,駱誌遠等不及,就決定背著謝婉婷從對麵的山路上走回去。不過所謂“望山跑死馬”,這段路看著不長,但走起來卻很漫長,大概走了接近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有兩三裏路的樣子,才從對麵相對比較平緩的山間小徑上走到了北山的正道。

而這個時候,一輛救護車和一輛警車停靠在山下。於春穎和葉寧率先從上頭奔行下來,身後跟著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和七八個“全副武裝”的武警消防隊員。救援的隊伍才剛到不久,還沒有展開施救,就發現駱誌遠已經背著謝婉婷在穀底間艱難地行進上來。

駱誌遠汗流浹背,額頭上的汗珠不住地滾落,腳步有些虛浮,神情狼狽。他的身體素質自是不錯的,加上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隻是他同樣受傷,每走一步都會牽動傷口,苦不堪言。但為了不讓謝婉婷擔心,他咬著牙沒有呻yin出聲來。

於春穎望著駱誌遠深一腳淺一腳地背著女兒走上來,幾步衝過去顫聲高呼道:“婉婷!”

“媽,我沒事,您別擔心。”謝婉婷在駱誌遠的背上掙紮了一下,“誌遠,放我下來吧,你也歇歇。”

駱誌遠的身子輕輕抽搐了一下,慢慢蹲下身去,讓於春穎扶著謝婉婷從他的背上下地來。

謝婉婷剛要轉身跟母親說話,猛然發現駱誌遠外套後麵爛了一個大洞,毛線坎肩裏麵的白色襯衣露了出來,而其上,有一抹嫣紅的血跡是那麽地觸目驚心!

她驚呼帶著哭腔喊道:“誌遠,你受傷了!”

駱誌遠忍著痛慢慢轉過身來,勉強笑著:“婉婷,沒事,擦破了點皮罷了。”

駱誌遠擺了擺手,眼前卻是一陣頭暈目眩,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慢慢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幾個消防隊員趕緊上前去扶住了他,醫護人員也上前來為他和謝婉婷檢查身體狀況。

於春穎輕歎一聲,望向駱誌遠的眸光中滿是歉疚。

她終於相信,女兒的眼光比她強,她的選擇是沒有錯的。危難之際,她看中的近乎完美的葉寧慌亂無措,而駱誌遠卻臨危不亂、更是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滑落山穀,這當然不能證明誰對誰錯,但卻證明了謝婉婷自己選擇的感情歸宿是正確的。

這就是駱誌遠與葉寧的差別,無關品德,無關對錯。

於春穎下意識地回頭掃了葉寧一眼。葉寧遠遠地站在一側,望著駱誌遠,目光微微有些呆滯。

以他的美式價值觀和實用主義的思維認知,很難理解駱誌遠剛才絕對瘋狂的行為,但他卻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駱誌遠真的很man,他不及。如果這便是駱誌遠對於愛的闡釋和表達,那麽,謝婉婷的心想必已經完完整整地歸屬於駱誌遠,今生今世,他再也無法叩開謝婉婷的心門半分。

他雖然愛慕謝婉婷,但要說讓他為了謝婉婷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做不到。不要說現在做不到,就算是將來兩人真正走到一起,他也不會像駱誌遠這樣衝動和盲目。

一時間,葉寧心灰意冷,去意蕭索。

……

醫護人員替兩人檢查完身體,聽說女兒並無大礙,隻有一點擦傷,於春穎大喜過望。但駱誌遠的傷情似乎比女兒更重一些,於春穎心下不好受,趕緊陪著駱誌遠和謝婉婷乘坐救護車去附近的醫院做進一步的體檢和傷口處理。

救護車奔馳而去,車上,謝婉婷緊緊抓住駱誌遠的手,將頭靠在他的身上。於春穎臉色尷尬地將頭扭向窗外,今天出了這種事,雖然是意外,但作為她來說,事過之後她自覺很難麵對女兒和駱誌遠。

救護車一陣顛簸,駱誌遠身形晃動了一下,他皺了皺眉,發出輕輕的一聲呻yin。

謝婉婷立即驚呼一聲:“誌遠,你沒事吧?傷口疼嗎?”

駱誌遠勉強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沒事,你放心,一點皮外傷而已。”

於春穎心下更加慚愧,回頭來低低道:“誌遠,再堅持幾分鍾,馬上就到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