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通天

第194章 另類特行

第194章 另類特行

駱誌遠笑著點點頭,猶豫了一會才又輕輕道:“姐,我聽說——聽說鄭書記離婚了……”

駱誌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唐曉嵐臉色陰沉地揮揮手打斷了:“誌遠,你什麽都不要跟我說了,我不想聽!你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駱誌遠輕歎一聲,無奈地聳聳肩,轉身離去。

他本來想跟唐曉嵐談談,開解一下她心裏的疙瘩,但見唐曉嵐反應如此激烈,也就罷了。

“看來,她對鄭平善的芥蒂很難解開了……也難怪她,在當時那個年月,鄭平善為了自己的仕途,撇下她們母女另娶,無論是對於唐秀華還是對於唐曉嵐,都是一種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巨大傷害。也很難想象,過去那些年,唐秀華母女又是如何在世人的歧視眼光下生存下來的。

鄭平善經過一場***之後,已經無官一身輕,賦閑在家。他的妻女因為唐秀華母女的事情,與他鬧得不可開交,夫妻之間、父女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幾乎不可調和。鄭平善心懷歉疚之下,再三讓步、再三討饒,但奈何妻女總是咄咄逼人,迫不得已,鄭平善隻有提出了離婚。

說實話,到了這個份上,家早已不像一個家,夫妻不像夫妻、父女不像父女了,勉強呆在一起隻能互相傷害,不如分開算了。

於是,鄭平善夫妻很快就辦妥了離婚手續,而鄭平善甘願放棄了全部家財淨身出戶,獨自一人搬進了市人大給他提供的一間單身宿舍中勉強度日。這還是市人大後勤部門看他可憐,由某位領導背後特批,給他開了後門,要不然,鄭平善就隻能去租房子住了。

昔日位高權重的市委副記,出出進進前呼後擁萬眾敬仰,而如今落得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境況,還要倍受世人冷眼,其中落差之大,這種苦澀的滋味兒,恐怕外人很難理解。

駱誌遠得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嗟歎良久。當時正好父親駱破虜打電話過來,他跟父親一談,駱破虜在電話裏也是長籲短歎良久,隻是也無可奈何。在駱破虜眼裏,鄭平善不算是一個壞人,而在官場上也是一個相對比較仁義的領導幹部,隻是早年犯下的這個錯誤,這一輩子都難以償還了。

鄭平善離婚,在如今的安北市,其實也激不起什麽風浪來了,因為鄭平善早已退出了政治舞台,隻是一個普通的、多少有點過去和故事的老人,走到人群中,絲毫的不起眼。他的悲歡離合,根本沒有太多的人關注。這本來沒有什麽,但讓唐曉嵐意外的是,她突然發現,母親唐秀華似乎跟離婚的鄭平善開始有聯係和往來,有死灰複燃的跡象,這讓唐曉嵐無法接受。

她無法忘記過去那災難一般的童年和少女時代,那飽受世人輕蔑毀謗的屈辱曆程,她沒有任何可能接受這個所謂的親生父親,父親這個字眼對她來說隻是意味著苦難和屈辱。她不想讓母親跟鄭平善走在一起,這是她毅然決定撇下公司帶母親出遊的一個重要因素。

這種心態,雖然她沒有跟駱誌遠明說,但駱誌遠哪還能猜不出來。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的母親唐秀華,也就是駱誌遠最了解她了。

駱誌遠走後,唐曉嵐伏在桌案上肩頭輕顫,無聲的嗚咽著。

私生女、野種……這些打在她身上的沉重標簽,讓她在成年之前的人生曆程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外紗。中專畢業參加工作後,她發誓要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來,讓自己和母親擺脫過去過上“人上人”的富足生活,而為此,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往事不堪回首,內心中的苦痛卻是與日俱增,無人可以傾訴。

駱誌遠去而複返,他輕輕推開唐曉嵐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又關緊房門,走過去拍了拍唐曉嵐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姐,想開一點,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別太苦了自己——姐,如果你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吧。”

唐曉嵐柔弱的肩頭劇烈地抽搐起來,她猛然抬頭起身來撲進了駱誌遠的懷抱,大聲慟哭起來,淚水打濕了駱誌遠的胸前衣襟。

駱誌遠長歎一聲,緊緊擁抱著唐曉嵐,撫摸著她的後背,任由她發泄著自己複雜而無法言表的情緒。

走廊裏,林美娟過來給唐曉嵐送財務報表,走到門口聽到房裏傳出唐曉嵐的哭聲,間或夾雜著駱誌遠輕柔的安慰聲,她腳步一滯,幽幽一歎,轉身而去。

在公司內部,除了駱誌遠之外,她是唯一一個深知唐曉嵐身世遭遇的人。在她眼裏,唐曉嵐根本就是一個苦命的女人,一個人打拚至今,太不容易了。

……

第二天下午,駱誌遠沒想到,常建這麽快就找上門來,而在事前,錢學力並沒有打電話過來交代,這顯然是這位副市長公子的自作主張了。

駱誌遠打量著眼前這位沉默寡言神色堅毅的與自己年紀仿佛的年輕人,心頭有些詫異。常建的氣質和風格,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非但不張揚、不像紈絝子弟,舉止打扮反而給人一種低調踏實的印象,文質彬彬憨憨厚厚、像是一個教書先生。隻是常建嘴角上挑的一抹弧度,讓駱誌遠明白,這是一個非常倔強和個性強的人。

某種意義上說,常建這種人不僅不擅交際,也很難與人相處融洽。

“常公子……”駱誌遠笑著,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常建就淡然接過話茬道:“叫我常建就可以——感謝駱總能給我這個來公司學習的機會,非常感謝。但是我有個條件需要講在前麵。”

”他倒還要講條件?”駱誌遠忍不住笑了,“你說。”

“我來公司任職鍛煉,但不從公司拿一分錢的報酬,如果駱總能答應,我就留下,如果不能答應,那我馬上就走。”常建輕輕道。

駱誌遠訝然:“你來公司工作,怎麽能不拿工資呢?為公司工作分文不取,這怎麽可以?這也違反勞動法規喲!”

“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也不願意給我爸落話柄。就這樣吧——你們考慮一下,如果願意,我隨時可以來上班。”常建說著就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駱誌遠苦笑著也起身來:“常建,既然你這麽要求,那我就在董事會上提一提。”

“謝謝。再見,駱總。”常建神色不變,轉身就走。

駱誌遠眉梢一揚,送了幾步,突然又開口道:“常建,我能不能問一聲,你為什麽同意上我們這裏來呢?”

常建先後離開兩家政府機關單位,“賦閑”在家的狀況,駱誌遠通過其他信息渠道也了解到了——如果常建來康橋公司是想要拿筆高薪、撈點外快,他倒是可以理解,可偏偏常建堅決提出不要一分錢的工資,這就讓他感覺奇怪了。

常建沉默了一下,才凝聲道:“沒什麽,我就是想來公司學習一下,沒什麽特殊想法。”

常建大踏步下樓而去。

駱誌遠望著他匆匆下樓的背影,暗暗皺了皺眉:常書欣的這個兒子,還真是有點另類。其他的關係戶都是想方設法多撈點好處,他倒好,竟然主動提出來一分不取!

駱誌遠能看得出來,常建此番絕不是故作姿態——而事實上,常建這種性格的人也壓根就不會矯情作假演戲。

……

沒有人注意,在康橋公司辦公樓下的停車場上,常建推著一輛有些稀奇古怪的自行車走了出來。他跨上自行車,抬頭望了望身後米黃色的公司辦公樓,長出一口氣,擰動車鑰匙,右手一轉,車子就嗡地一聲響,竄了出去,竟然還揚起一溜煙塵。

如果駱誌遠在場,一定就能認出,這是一輛非常簡陋和粗糙的電動自行車,後世市場上大量被普及的大眾化交通工具。而在2000年之後,電動自行車在國內市場的地位基本上跟手機一樣,是最常見最司空見慣的“工具”之一,可在90年代初,這絕對是一個陌生事物。

常建騎著那輛電動車吃啦吃啦地出了公司大門,公司的兩個保安從門衛室裏跑出來,驚訝地張望著,他們剛才分明看到這個年輕人騎著一輛加了特殊裝備的自行車,雖然看上去非常笨重,但速度卻很快,這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就駛過街角,消失不見了。

常建駛過一個路口,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電動車突然發動不起來。他皺了皺眉,將車停下在原地,俯身下去擺弄著車子的電機部位。這是他剛剛搗鼓試驗成功的一個電機,一些技術上的細節還存在大量的問題,需要進一步的摸索實踐。

常建站在路口自行車道上修車,引來不少過往行人的關注,好在他很快就修好了車子,轉把一動,車子又發出刺耳的聲響全速駛了出去,倒是嚇了圍觀眾人一大跳。

不用蹬、跑這麽快的自行車,還是頭一次見到!

一些行人互相議論紛紛,他們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騎著這樣一輛古怪自行車的人,就是副市長常書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