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通天

第283章 激怒

第283章 激怒

駱誌遠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費建國看上去態度溫和,但實際上他一口一個“小駱鎮長”,這本身就是一種輕視;實際上,他剛才那番話就是居高臨下蔑視的表征。

駱誌遠裝作什麽都沒聽懂。初來乍到,在一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犯不上為了一點麵子跟費建國爭一點口舌之鋒。

費建國又慢條斯理地說了一會,然後才淡淡地轉頭望著駱誌遠:“小駱鎮長,說說你的想法和思路吧。”

駱誌遠笑笑,“費書記,同誌們,說實話,來鎮裏工作,我既感榮幸,又倍感壓力。鵬程鎮是一個全市有名的經濟強鎮,這說明以費書記為首的鎮黨委行政班子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隻有俯下身子踏踏實實工作,多向費書記和同誌們學習,盡快融入咱們這個大家庭,以後請費書記和同誌們監督我的工作。”

駱誌遠說了兩句不得不說套路上的官話,然後才話鋒一轉凝聲道:“昨天,我召集行政口的幾個領導開了一個碰頭會,把我們幾個政府同誌的工作分工調整了一下,這是會議紀要,請費書記審閱。此外,我大體了解了一下政府口機構設置的情況,感覺機構重疊、職能交叉的現象比較嚴重,本著促進工作提升工作效率的原則,我建議對部分機構進行整合,也在會上征求了熊國慶同誌、高欣慶同誌、管大軍同誌的意見,達成了共識,一並提報黨委會討論。”

駱誌遠起身將手頭上的兩份文件遞給了費建國,然後又笑笑道:“當然,這還是不太成熟的思路,有不當之處,還請費書記和同誌們批評指正。”

費建國不動聲色地將文件接了過去,隨意翻看著。

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和微妙起來。

熊國慶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將雙臂環抱在胸前,冷視駱誌遠不語。其他幾個副職比如人大主席計為民等人也都有些幸災樂禍地旁觀著,準備看一場好戲。

雖然駱誌遠調整的隻是政府班子成員的工作分工,但在鵬程鎮,黨政班子之間分的不是那麽清楚,涉及副鎮長的工作調整,一向是費建國這個黨委書記說了算。駱誌遠剛來就冒著忌諱試圖要奪費建國的權,挑戰費建國的個人權威,費建國要是不發作那才邪門了。

費建國是什麽個性、什麽脾氣,計為民這些人太了解、也嚐過了不少苦頭。他們這些人在鎮裏工作的資曆都不如費建國深,而每個人到任之初或多或許地都受到費建國的打壓、排擠,哪怕是熊國慶一開始,也不受費建國的待見。

隻是熊國慶轉變得很快、貼得也很緊,加上費建國為了架空駱誌遠的前任鎮長,需要有人在政府口為其代言,久而久之,熊國慶就成了費建國的親信,費建國指哪打哪,絕對的鐵杆擁躉。有些鎮裏的幹部在背後暗暗嘀咕,熊國慶就是費建國的一條狗,讓他咬誰就咬誰,非常凶狠。

說起來,熊國慶在鎮裏的群眾基礎很差。鎮裏的普通幹部,對他也頗有微詞,隻是因為費建國的存在,都敢怒而不敢言罷了。

這一次,駱誌遠不僅擅自做主調整了熊國慶幾個人的工作,將幾個核心部門收在自己名下分管,還觸及了一個**的問題——機構調整。機構整合會讓一些人丟了位子,既得利益受損,這都是費建國一手安插的人員,費建國怎麽會同意駱誌遠的手伸進來。所以,熊國慶有恃無恐。

駱誌遠神色鎮定,坐在那裏,麵帶微笑,靜等費建國的態度。別人以為他心裏最緊張,其實他的心態很平和。任憑風吹浪打,我自歸然不動——何況費建國也不算什麽“大浪頭”,駱誌遠又何懼之有?

良久,費建國皮笑肉不笑地抬頭掃了熊國慶幾個人一眼:“老熊你們幾個是什麽意見?”

其實費建國是多此一問。會議紀要文本形成,有駱誌遠這個新任鎮長和熊國慶三個副鎮長的簽名,這本身就說明了態度。

高欣慶和管大軍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默然不語。而熊國慶馬上就腰杆一挺大聲道:“費書記,我不同意。”

“鎮領導班子成員的工作調整必須要穩妥,怎麽能說調就調——年初,鎮裏剛剛做過調整,這還不到一年,很多同誌手頭上的工作才剛開了頭,倉促調整,不利於工作的連貫性。”

“就算是要調整,也要經過黨委的審核才能通過。這是其一。其二,小駱鎮長剛來鎮裏工作,還不熟悉情況,這麽早把幾個主要部門都要了過去,是不是有些太倉促了?我建議再慎重考慮一下。至於機構整合就更不用說了,鎮裏的情況非常複雜,曆史遺留問題也不少,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建議小駱鎮長還是先充分調研幾天再說吧。”

熊國慶有樣學樣也喊起了“小駱鎮長”,駱誌遠聽了眉梢一挑,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卻是一閃而逝。

費建國是鎮委書記,主持鎮全麵工作,再加上他年紀又長,喊一聲“小駱鎮長”,大概勉強還能說得過去。可你熊國慶是副鎮長,是下屬,卻大言不慚地如此稱呼,足以暴露出他內心深處瘋狂的扭曲和躁動,以及對駱誌遠的某種嫉恨。

不僅是駱誌遠,高欣慶等人也感覺熊國慶有些過了。不管怎麽說,駱誌遠都是上級組織部門明文任命的鎮長,你一個副職再強勢也不能失去起碼的禮數。官場是一個講究規則和秩序、等級的地方,不能缺乏對規則和等級的基本敬畏。

黨委副記黃坤暗暗搖頭,心說你這頭熊也有點太過得意忘形了吧?你以為你是費建國嗎?你不過是費建國的一條狗喲!

黃坤本是鎮裏的三把手,但因為“人為的因素”,熊國慶在鎮裏的地位卻比他還高。黃坤雖然是老好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熬到退休年紀就走人的原則,處處忍讓三分,可心裏終歸還是懷著一絲不滿和隱恨,如今見熊國慶這般狂妄,有點看不下去了。

駱誌遠目光冰冷,凝視著熊國慶淡漠道:“熊鎮長,昨天我們開會,你可是在場的,我對於政府班子幾個同誌的分工調整建議都沒有瞞著你,說在了當麵,征求了你的意見,同時在形成正式文件之前,你也是簽了字的。怎麽,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不認賬了?”

“我昨天開會就聲明,我是保留意見的。”熊國慶也沉下臉來。

駱誌遠突然笑了,“就算是熊國慶副鎮長你個人有不同意見,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組織原則,你的意見可以保留,但不影響鎮長辦公會決議的形成。”

“我不熟悉鎮裏的情況,當然需要調研,但這並不代表我這個鎮長不能開展工作。什麽叫我把幾個核心部門都要了過去?我作為鎮長,主持鎮政府全麵工作,對政府班子成員的工作分工進行微調,這符合程序和規定,也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熊副鎮長,你可以對我的安排和提議有不同意見,但你不能蔑視組織原則!”

駱誌遠兩聲“熊副鎮長”叫出口,態度冷厲地針鋒相對,讓熊國慶臉色漲紅,大有當場翻臉的架勢。

駱誌遠又冷冷道:“我來鎮裏工作,希望腳踏實地地做點事情,不是要跟誰爭權奪利,也不想跟誰過不去。我相信,鵬程鎮是一個幹事創業的地方——接下來,我還是會在鎮黨委的領導下努力開展工作,歡迎同誌們對我的工作進行批評指正!”

駱誌遠說完,微微欠身致意。

熊國慶臉色漲紅的跟豬肝一般,他嘴唇哆嗦著,霍然起身大聲道:“駱鎮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駱誌遠冷然抬頭凝望著熊國慶,淡漠道:“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的意思很明確:我們是黨員幹部,不是地痞混混,無論是說話辦事都要先動動腦子,掌握點分寸!”

駱誌遠的聲音冷厲,鋒芒畢露,一點麵子也沒有給熊國慶留。熊國慶剛才那幾句“小駱鎮長”和發自內心的蔑視,直接激怒了他。既然這人不知自愛,那麽,又何必再給他留顏麵。

兩個人掐了起來,某種程度上也展現了駱誌遠的個人風格。魏豔秋掃了駱誌遠一眼,心說新來這位果然是性格強勢,不是一個能吃屈的主兒,未來他跟同樣強勢的費建國必有一爭啊——她抬頭與高欣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眸中讀到了一絲相同的東西。

駱誌遠眼角的餘光從眾人身上掠過,眉梢舒展開去。他今天當場發作,一方麵是被熊國慶的無禮所激怒,一方麵也是刻意為之,就當是演一場戲,做給費建國這些人看的。否則,以他的心胸和城府來說,激怒後的情緒也是大可以控製住隱而不發的。

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在當前鵬程鎮的局麵下,在費建國大權獨攬、其他副職或追隨或沉默的氛圍中,他要想盡快立足,隻有采取激進一點的雷霆路徑。要不然,你越是隱忍,所遭遇到的打壓和排擠會更大、更深。

麵對壓力往後退,不如堅定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