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河未冷

第11章

第11章

“怎麽沒有我們軍士訓練團的事兒?”在一旁偷偷觀摩學習的李若水,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皺著眉頭看向南苑總指揮趙登禹和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滿臉困惑。

“總指揮,請給我軍士訓練團安排任務!”不止是他一個人感覺到了被遺忘,軍士訓練團副團長兼一大隊上校大隊長馮洪國已經站了出來,大聲請纓。

此人是馮玉祥將軍的長子,畢業於蘇聯中山大學,並且曾經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專門進修了三年軍事,因此,在其父親的老部隊裏,說出來的話相當有份量。然而,趙登禹卻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回應,“洪國,你的求戰心情我理解,但軍士訓練團的訓練時間還不足半年,戰鬥力有限。還是留在指揮部附近,一並做預備隊為好!否則,一旦折損過大,對咱們二十九軍來說,得不償失!”

“是啊,洪國,咱們二十九軍不能不留下種子!”副軍長佟麟閣也笑了笑,低聲在旁邊補充。

二十九軍在民國二十二年的長城抗戰中幾乎被打殘,卻很快就又恢複的實力,所憑借的,就是自身獨特的軍官培養體係,軍士訓練團。其中每一名受訓者,學曆幾乎都在高中甚至大學以上,家境優良,天資聰明,心內也懷著這個時代知識分子特有的報國熱情。因此,在軍長宋哲元、副軍長張自忠、佟麟閣,以及所有其他核心將領心中,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任何一支部隊可以犧牲,唯獨軍士訓練團必須保全。

軍士訓練團,乃是是整個二十九軍的未來。失去了他們,二十九軍就徹底成了一個斷子絕孫的鰥夫,哪怕再身強力壯,總會一天也會倒在在塵土裏,香火斷絕。而隻要軍士訓練團中的年青人們沒有死光,二十九軍哪怕損失再慘重,也還有恢複元氣,重新馳騁疆場的那一天。

這一番苦心,不可謂不赤誠。然而,馮洪國卻無法領情。回頭迅速看了一眼馮大器、袁無隅等三名學兵,舉手又給趙登禹將軍行了禮,大聲質問道:“總指揮,軍士訓練團受訓時間不足半年,的確戰鬥力堪憂。但學兵營呢,他們訓練的時間更短,規模也遠小於軍士訓練團。既然他們可以持槍殺敵,我軍士訓練團如何能縮在後頭袖手旁觀?!卑職馮洪國,無法理解總指揮的安排。請總指揮您鄭重考慮,千萬莫冷了我軍士訓練團一千二百學子的心!”

“請總指揮,佟軍長,給我軍士訓練團一個報效國家的機會!”李若水聽得心頭熱血澎湃,不顧職務低微,也大步衝到馮洪國身邊,與他一塊大聲請纓。

“這群生瓜蛋子!”騎兵第九師師長鄭大章撇撇嘴,心中冷笑。“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等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

“蠢貨,好好的軍官種子不當,偏偏去跟大頭兵搶功!”潘興、李寶貴、周勳等被家人塞進軍中鍍金的二世祖們,也無法理解馮、李二人的選擇,紛紛低下頭撇嘴。

然而,他們在二十九軍中,卻永遠是少數。大多數將領們,卻紛紛頭轉向馮洪國,笑著點頭。“虎父無犬子,洪國,你不愧是老帥的種。”

“這才是我真正的民國公子,張、盧、溥、袁之流,給洪國你提鞋都不配!”(注1)

“也罷!”見馮洪國堅持求戰,趙登禹也不再繼續拒絕。笑了笑,大聲調整部署,“軍士訓練團,就與特務營、學兵營一道,組成學兵團。由周健良任團長,馮洪國任副團長。與第一百三十二師直屬團一道,防禦東南營區。無論如何,都不準小鬼子進入營門半步!”

“是!”馮洪國喜出望外,與特務營營長周健良二人,同時向趙登禹行禮。

趙登禹迅速抬手還了個軍禮,然後立刻補充,“馮副團長,還有你身邊這位李中隊長,從現在起,你們兩個調入軍部,擔任通訊營營長和見習連長。負責及時收集各單位情況,並且向各單位傳達我的命令!”

“長官!”馮洪國哪裏肯躲在指揮部中逃避戰鬥,立刻站直了身體大聲抗議。還沒等他說出自己的理由,耳畔忽然滾過一連串悶雷,“轟隆!轟隆,轟轟隆隆隆!”

刹那間,地動山搖。

注1:民國四公子,曾經有多種版本。流傳最廣的是張伯駒(直隸都督張鎮芳之子,抗戰期間組保全了多項文物),盧小嘉(浙江督軍盧永祥之子,抗戰期間行蹤不祥。),袁寒雲(名克文,首任中華民國大總統袁世凱次子。混青幫。)溥 侗(清朝皇族,加郡王銜恭勤貝勒載治之子。投汪)。國難當頭之際,除了張伯駒之外,其他三公子與提槍上戰場的馮洪國比起來,都差出了不止一條街。

“炮擊,鬼子開炮了!”刹那間,再也沒人顧得上計較馮洪國到底是去通訊營還是留在軍士訓練團,二十九軍的將領們,齊齊撲向了窗口!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炮彈的爆炸聲連綿不斷,震得房梁上簌簌土落。潘興、張俊等二世祖們,一個個嚇得臉色慘白,兩股戰戰。而以鄭大章為首的沙場老將們,卻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慶幸的笑容。

炮彈落地位置不是南苑,而是別處!以小鬼子這一個月以來的挑釁規律,當他們向某個目標發起進攻之時,絕不會再分身他顧。

南苑可能不會再遭到攻擊了,至少,不應該日軍今夜的重點進攻目標。大夥不用再以劣勢的裝備,缺乏訓練的士兵,去跟日軍拚命了,至少今明兩天應該不會用。至於後天,到那時軍部關於到底是戰是和,應該已經有了最後決策了吧?或者明天一早就有新的部隊調到南苑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