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河未冷

第390章

第390章

她知道,且相信,李哥也好,大馮也罷,時機成熟後,會主動給自己一個解釋。她有耐心去等,也願意去等。

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的時間好像已經不多了。自己可能沒機會再聽李哥親自給出答案,但九泉之下,卻可以去問先走了一步的大馮。”鄭小姐,我勸你還是不要強逞能。像你這樣的,安某在關外,可是審問過太多了。任他是什麽樣硬骨頭,到最後,保證隻能哭喊著求饒!“見鄭若渝始終連句客套話都沒有,安振山心中慢慢也湧起了怒火,再度上前捏住對方的下巴,冷笑著威脅,“況且,安某也不需要你提供什麽,說一句我錯了,就行。安某手裏,證據早就堆成了山!”

“哼——” 鄭若渝用一聲冷笑,來回應對方的虛張聲勢。

馮大器的父親,已經冒著被鬼子株連的危險,重金買通看守,將“包括花名冊在內所有資文件都被成功銷毀”的信息,送到了她耳朵裏。她才不會相信,安某人剛才的鬼話。更不相信,自己說一聲我錯了,就能平安脫身。

“雖然你們做事幹淨利落,讓別人無從查起。可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安振山被笑得麵皮發燙,鬆開手,後退半步,繼續大聲補充,“你是書香門第出身,肯定知道’禍起蕭牆’這個詞兒,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次能把你們都抓進來,就是你們自己人告的密!王天木,這個人你認不認識?早在他半個月之前,他就投降了日本人。而你們,就是他戴罪立功的踏腳石!”

話音剛落,鄭若渝的身體,就劇烈顫抖起來,心中更像有燃起一團烈焰在熊熊燃燒!

她當然知道是王天木出賣了大夥。在那天緊急撤離之前,團長曾清,已經親口向所有骨幹,交代過此事。她之所以怒不可遏,不是因為知道了王天木變節投降,而是怒軍統局反應太慢。

明明有足夠的電台,足夠的時間,在發現王天木失蹤之後,就立刻向上海和北平兩地發出警訊。明明可以早點兒通知除奸團這邊做出預防措施。而軍統上海站和總局,卻足足拖了半個月。直到日本特務血洗北平的前幾個小時,才匆匆提醒了一句,並且提醒級別還設得很低。

除奸團之所以犧牲了這麽多同誌,甚至差點被日本人一網打盡,至少有一半兒,是軍統自己的“功勞”!在軍統眼裏,外圍組織,永遠都是外圍組織。用的時候就不留半點餘力,危急關頭,隨時都可以拋棄!

“其他,我就不講了,你聰明的,還讀了一肚子書,肯定比我知道的道理多!” 發現鄭若渝的情緒劇烈波動, 安振山心中大樂。故意優哉遊哉負手轉了兩圈,給鄭若渝一點兒思考時間,緊跟著把臉一板,陰惻惻道,“鄭小姐,令伯父拜托過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可是你在日本人的地盤,我縱是有心,也是無力。如果你想活,就要配合我!先服個軟兒,登報向太君認錯,跟除奸團那些人劃清界線。乖,聽叔叔的,別強。咱們關外有句話,強的女人,沒好下場!”

‘原來是這種認錯法!’ 鄭若渝一眼就看透了安振山的“良苦用心”,臉上的冷笑更濃。

安振山看不到她的表情,以為她已經被自家說得心動,笑了笑,繼續“諄諄善誘”:“鄭小姐,你應該很清楚,安某是從臨時關外調來的,早晚還要回關外去!用不到拿你來立功。我來勸你,無非是想報答鄭總理昔日提攜之恩,同時也對你伯父也有個交代。乖,你限製隻要地點點頭,叔叔這就去給你拿紙筆,然後送你去醫院。咱們都是旗人,祖上……”

“呸!” 一口帶血的吐沫,毫無預兆地落在了他的臉上,刹那間,將他所有話憋回了肚子裏。

“我是旗人,但我首先是中國人!” 鄭若渝用全身力氣抬起頭,滿臉驕傲。“另外,我不喜歡做狗!”

第一章 五月的鮮花 (二)

“你!愚昧,不可救藥!” 見鄭若渝如此”不識抬舉”,安振山氣急敗壞,彎腰抓起皮鞭,劈頭蓋臉朝著她身上亂抽。

可才沒打幾下,就發現鄭若渝又昏了過去。此賊頓時覺得一肚子怒火無可發泄,先命人將鄭若渝潑醒,然後上前狠狠揪住她的頭發,咬牙切齒地宣告:“既然鄭小姐一心求死,那安某就不多事了。不過,安某再告訴你一個喜訊,好讓你開開心心上路。你的好姐妹殷小柔,馬上就要嫁給華北特務機關行動課長武田正一先生了,你趁著自己還沒死,好好想想給她的祝福詞吧,她會一輩子感謝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你撒謊,撒謊!“ 鄭若渝的身體又劇烈顫抖了起來,頭疼得幾乎要炸開。她身上的這些傷,至少有一半兒是個叫叫武田正一特務所打。帶隊殺死馮大器的,據說也是武田正一。此外,那廝長還得奇醜無比,活像一頭直立行走的公豬!殷小柔怎麽可能會選擇他?怎麽可能……

“沒想到把,鄭小姐,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對於男人女人,都是一樣!” 終於成功又搬回了一局,安振山心中倍覺痛快。鬆開鄭若渝的頭發,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施施然離去。

既然鄭若渝一心求死,就隨她罷了!反正鄭家在蔓粥國的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自己回去之後,就說已經盡力便是。眼下,自己時間寶貴,不能全都浪費在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女人身上。殷汝耕那邊馬上要嫁孫女了,自己得趕緊過去一趟,送一份賀禮。就憑人家老殷那個機靈勁兒和狠勁兒,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想做就做,出了監獄,安振山驅車直奔殷府。

此時此刻,殷家大宅裏,有個形若木胎泥塑的女孩兒,正被三姑六婆簇擁著,接受婚前“祝福”。有人遞了一麵鏡子在她麵前,笑著說道:“嘖嘖,嘖嘖,小柔,你看,你看你這身打扮,北平城內,也找不出第二套!別老一副苦瓜臉了,姑爺已經到樓下了!”

另一個珠光寶氣上前攬住殷小柔的肩膀,繼續苦口婆心,“是啊小柔,女孩子終歸要嫁人的。眼下北平城內,哪個少年才俊,有武田課長前途遠大?!自由戀愛,自由戀愛,呸,那都是無良文人欺騙女孩子的!我們當年,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之前連麵兒都不讓見,不也一樣過得挺好”

“小柔,我聽說武田課長家裏是長崎開船廠的,雖然比咱家暫時差了些,可那是日本的船廠啊!況且他本人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跟著他,你這輩子不僅衣食無憂,而且早晚會妻憑夫貴,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