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十八彎1

第42章 (4)

第八章(4)

“我沒這個心思。”薑珊搪塞道。田曉堂說:“你現在工作是忙,不過個人的婚姻大事也耽誤不得啊。我勸你眼光不要太高,碰上了合適的,就趕緊先談著吧!”薑珊臉上的緋紅漸漸褪去。她有點惱火地說:“你怎麽跟我媽一個口氣呀!”服務小姐把菜端上來了。田曉堂問:“咱們喝點幹紅吧?”薑珊的回答卻讓他吃了一驚:“幹紅有什麽喝頭,要喝就喝白的!”田曉堂問:“你會喝白酒了?”薑珊淡然一笑,說:“做了局長,天天迎來送往的,有些場合不喝白酒人家根本不依,隻好硬著頭皮往嘴裏灌,不想慢慢竟練出了些酒量。”

田曉堂意識到,薑珊主動提出要白酒,顯然有點借酒澆愁的意思。這樣一來,他就更不能讓她沾白酒了,便勸道:“還是喝幹紅好。對女人來說,喝點幹紅還可以養顏,白酒隻會把人催老,什麽益處也沒有。”

薑珊卻十分堅決:“就來點白酒吧,反正沒人在乎我,老不老又有什麽關係。”

田曉堂拗不過薑珊,隻得叫服務小姐上了白酒。舉杯相碰時,見她一仰脖子,一口喝下了大半杯,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由在心裏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省裏的廳長視察時,不表任何態

尤思蜀給包雲河打來電話,說龍廳長3日後將來雲赭走走。

接完尤思蜀的電話,包雲河馬上叫來田曉堂商量。

田曉堂觀察包雲河的臉色,似乎籠罩著一層愁雲。省廳領導下來,正好借機聯絡感情、爭取支持,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可包雲河卻看不出有多少興奮和喜悅。莫非,他是擔心“潔淨工程”質量問題,還有那個便民服務中心和機關大樓捆綁的問題,這些會在龍澤光麵前暴露嗎?

包雲河瞥了一眼田曉堂,說道:“留給我們的準備時間滿打滿算隻有3天。如何做好各項準備工作,將龍廳長接待好,你有什麽想法?”

田曉堂笑了笑。包雲河如今是越來越倚重他了,大事小事都要先和他商量一番。當然,包雲河不一定真能接受他多少建議,但這樣做至少表明了一種信任的姿態。這會兒,包雲河隻怕已有主意了,卻不直說,而要他先談談,顯然是有點考一考他的意思了。還有,包雲河大概也是希望自己不好說出口的想法,能借他的嘴說出來吧。當領導的,總希望下屬像自己肚子裏的蛔蟲,能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個一清二楚,替自己把想說卻不便直接開口的話道出來,想辦卻不便明言要辦的事悄然辦妥。

田曉堂思索了一番,那個捆綁建設的問題,事先雖沒跟龍澤光匯報過,卻不算什麽原則性問題,這次就沒有必要隱瞞,直接向龍澤光作一番檢討,想必他也不會過於責怪的。而“潔淨工程”質量問題,就不好實話實說,隻有想方設法瞞天過海了。這個事情如果也對龍澤光實言相告,他一旦較起真來,說不定就會取消在雲赭的相關項目,甚至還要督促處理相關責任人,那麻煩可就大了。為了維護雲赭的利益,看來隻有蒙一蒙龍澤光了。想定後,田曉堂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包雲河一邊聽一邊點頭,對他的想法表示讚許。田曉堂就知道,自己把包雲河的心思算是揣摩準了。過去看到報紙上曝光某些官員欺上瞞下,他也是滿心氣憤的。可現在,他也不得不參與幹起這種勾當來了。看來,要想做到言行一致,並不容易。這麽想著,他隻有暗自苦笑了。

包雲河叮囑道:“你再去琢磨一下,看還有哪些細節需要考慮,總之要堵住一切可能走漏風聲的環節,確保萬無一失。”

田曉堂答了聲好後,趁機說:“‘潔淨工程’的問題,老是懸而不決,隻怕還真是不行。我就擔心,這事遲早會捅出大婁子來。即便這次龍廳長來不惹事端,將來也難免會出大麻煩。”

包雲河歎了口氣,低聲道:“前兩天,華縣長給我打過電話,小薑也來當麵向我匯過報,都是專門講這個問題。我又何嚐不知道解決這事早已火燒眉毛,可要下這個決心又談何容易喲。質量不達標的水泥道場長達7公裏,如果全部返工重建,社會影響太壞姑且不論,資金籌措也是個大問題。施工隊塗老板和包工頭當然要對質量問題負主要責任,可重建的資金全部讓塗老板掏腰包,他哪會幹啊!你是知道的,施工隊塗老板背後據說還有市領導,不看僧麵得看佛麵,這事就更加複雜了。唉!”田曉堂理解包雲河的難處,卻又覺得他講的道理不太站得住腳,而且他把困難過於誇大了,讓人難免懷疑他是在為不作為找借口。這麽想著,田曉堂就不好言聲了。

包雲河又說:“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年關前這幾個月捱過去,再來從長計議。”

田曉堂覺得這話真是奇怪,為什麽要強調年關前這幾個月呢?

包雲河跟田曉堂商量過後,就上市委大院向唐生虎匯報去了。省廳一把手過來,地方上的主要領導是應該出麵接待一下的。田曉堂暗暗替包雲河感到擔心,不知唐生虎這次會是個什麽態度。

大約過了半小時,包雲河就回來了,又把田曉堂叫過去,交代了幾件事。田曉堂悄悄觀察,見包雲河臉色還算平靜,看不到多少喜氣,也看不出什麽愁容,便猜測唐生虎對他的態度隻怕有了些許轉變,可能客氣些了,卻還是不夠親熱,和過去沒法比。

當天下午,包雲河主持開了個會,安排迎接龍澤光廳長到來的各項準備工作。除了局領導班子成員和王賢榮、鍾林等科室負責人到會外,薑珊也被通知趕過來參加了。

包雲河先將工作任務分派到人,然後提出了幾點明確要求。他說:“對‘潔淨工程’出現的問題嚴格保密,這不是為了哪個人的私利,而是為了雲赭老百姓的整體利益。這是一種對事業、對群眾負責任的態度。這個道理,想必大家應該想得通。請大家一定要把思想統一到這點上來……”

包雲河說得滔滔不絕,強調的不過就是要嚴防“潔淨工程”質量問題暴露。田曉堂暗暗擔心與會者會有不同看法。他悄悄觀察在座每個人。李東達一直是一臉凝重,陳春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薑珊則把頭垂得很低,王賢榮有點心不在焉,而鍾林已把心頭的氣憤和不滿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了。鍾林一心想得到提拔卻未能如願,眼下又不受包雲河待見,已變得越來越消沉,越來越偏激了。

包雲河說完,李東達第一個發言,他沒有提出任何疑義,表示服從安排,把交給自己的幾件事做好。田曉堂有點意外,暗想李東達的城府真是越來越深了。田曉堂緊接著發言。他話不多,卻很有針對性。他說包局長這麽做實屬無奈之舉,我們要從大局出發,給予正確理解。現在瞞著這個問題,正是為了今後能更好地解決這個問題。田曉堂說完,包雲河就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鍾林卻不滿地剜了他一眼。

陳春方也不鹹不淡地發了幾句言。他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田曉堂氣就不打一處來。陳春方居然還提了一條建議:“我就擔心龍廳長來雲赭的消息萬一傳出去了,那些想上訪的村民到時跑過來堵路堵車,那就壞事了。有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就是請縣裏出麵,借某個名義,把那幾個帶頭上訪鬧事的家夥弄出去,公費旅遊一趟……”

包雲河聽後大為讚賞,說:“這個辦法好,調虎離山!”

不想鍾林卻聽不下去了,包雲河話音未落,就氣咻咻地表達了不同意見:“我倒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拿出個實事求是的態度。問題處理不及時,不主動,我們已經錯了一步。現在又極力掩飾,可謂錯上加錯。難道,我們就不能正視問題嗎?我倒覺得,如果我們不怕露醜,現在就立即動手返工整治,讓龍廳長不僅僅隻是看到問題,還看到我們解決問題的決心和力度,他隻怕不會過多地責怪我們,更不會以取消項目來做懲罰。說不定,他還會讚賞我們這種嚴格要求質量的態度,今後進一步增加項目款呢。”

鍾林的想法不能說沒有見地。這是一種積極的化解危機的辦法。可田曉堂知道,包雲河絕不會理睬這種建議,這才是問題的症結。鍾林的想法雖然不乏道理,卻沒有摸準領導的心態,沒有考慮可操作性,說到底不過是書生之見。鍾林這人本來就耿直,說話不夠委婉,加之如今一肚子怨氣,講起話來就更加生硬,更加咄咄逼人,而且不看場合,不分對象,隻圖一吐為快。鍾林搞業務是一把好手,玩政治卻太沒頭腦了!

鍾林說完,竟無人吱聲。包雲河早已一臉慍色。

沉悶了一陣之後,其他人接著發言,都隻是簡單地表示沒有不同意見。王賢榮和薑珊也沒多說,田曉堂卻感覺兩人還是有些情緒的。不過,兩人有情緒的原因隻怕大不相同。王賢榮可能是因為包雲河剛才給他安排的事太少,覺得辦公室未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所以才心生不滿。事實上,包雲河雖然讓王賢榮當了局辦主任,卻還是把他晾在一邊,王賢榮早就牢騷滿腹了。而薑珊有情緒,顯然跟鍾林一樣,是對包雲河的做法有不同看法。

會散得較早。散會後,薑珊跟著田曉堂進了他的辦公室。

薑珊一坐下,就問:“田局長,真的就這樣糊弄人家龍廳長?”

田曉堂笑了笑,說:“我剛才在會上就說了,這麽做也是出於無奈。”薑珊說:“就不能像鍾科長說的那樣,以一種積極的態度來對待這個事?”

田曉堂暗想,薑珊到底還是嫩了點,不過自己從前不也是這個樣子嗎!所以他也能理解薑珊的心情。要她帶著一幫部下去弄虛作假,她從心理上自然難以接受。田曉堂隻得好言勸慰。

薑珊一臉苦笑,說:“老話說得好,防民之口,勝於防川。我們想盡法子,一心要堵住老百姓的嘴,隻是這事防不勝防,我就怕弄巧成拙,最後反而不好收場啊。”

她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田曉堂歎了口氣:“唉,目前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至於結果能不能盡如人意,那隻有聽天由命了。你有看法先保留著吧,工作上還是要按包局長的要求去做。”

薑珊萬分無奈地說:“也隻能這樣了。雖然心裏憋屈,可市局的安排不能不服從啊。”

薑珊走了,田曉堂有點失落。他感覺到了,薑珊今天對他少了那份親昵,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種上下級關係了。田曉堂正在獨自悵然,桌上的電話突然尖聲響起來。包雲河叫他去一下。

過去後,包雲河告訴他,剛才已通過電話說服了華縣長,華縣長答應配合做好相關工作,特別是組織那些帶頭上訪告狀的農民外出旅遊的事,好說歹說之下,華縣長最終還是答應下來了,不過費用得由市局承擔。田曉堂覺得陳春方出的這個餿點子並不好,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頭了?盡管他也知道,這樣做無疑會放心許多。隻是如此愚弄老百姓,他真有點於心不忍。

包雲河接下來說出的話,就讓田曉堂更為驚訝了。包雲河說:“對付那幾個吵吵鬧鬧的赤腳農民,我有的是辦法。我更擔心的是我們內部會出問題。那個李東達,別看他在會上表態很響亮,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知他背後會不會來陰的?還有那個鍾林,越來越不像話了,當眾跟我叫板,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他當麵都敢跟你對著幹,龍廳長來了還不偷偷跑去告你的刁狀!鍾林這家夥,越來越不正常了。我真有些懷疑,他該不是腦子出了什麽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