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國奇緣

第15章 :莫名的痛恨

隨著馬車緩緩走入了菊涼國,整個城池像一個巨大的碉堡,四麵高高築起的巨型石雕和城牆仿佛不斷向人訴說著這個國家的威嚴。

菊涼國那扇棗紅色的大門打開了,馬車安靜平緩的進入。童謠輕輕的撩開布簾,迎麵而來的是一陣海水的鹹味。菊涼是一個比諸良大上一倍的城池,和諸良國很不同,菊涼國是一個巨大的港口國家,來往船隻運輸發達,人民也依靠著水源和漁業過的很富足。可相對的,泥土鹽分過高,不太適宜農作物的生長,而諸良國卻有肥沃的土壤和充足的糧食儲備。

馬車平靜的朝前走著,很多奴隸和貧民在集市邊上川流不息,隨行的車馬雖多,卻也沒什麽人注意。童謠心中略略有些疑惑,宇君在諸良國選妃時是何等的風光,弄的眾所周知的,可為什麽回了菊涼,卻顯得那麽平靜。就算沒有風光的排場,至少也該有個接待的啊,這裏的人好像根本沒人知道小王子已經回來了。

轉頭看看身邊的宇君,睫毛低的垂著,瞳孔裏散著淡淡的光,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不久,馬車停下了,宇君側了一下臉,將童謠的手握緊。

“小王子,國王派臣來迎。”

駕車人輕輕的撩開了馬車的簾子。

一個中年人,拱手作揖,端正的站在車前,低著頭:“國王想念您了,讓我迎您直接過去。”

“恩,走吧。”

那人卻擋在那裏一動沒動:“王思念小王子心切,想先和小王子單獨回見。”

宇君輕輕蹙眉。

“諸良國使節七公主,請先行入偏殿,王稍後回來會見。”

童謠看了宇君一眼,如果猜的沒錯的話,他們回來的還是晚了,菊涼王看來已經知道了童謠作為使節出使菊涼的事情,現在是有意支開他們兩個人,想單獨說服宇君罷了。潤玉的動作真夠快的……童謠覺得心中莫名的痛恨。

宇君伸手直接將馬車的簾子的合上了:“引路。”

“王吩咐,請諸良使節……”

“引路!”

“小王子……”

“……”宇君未再說話,卻絲絲透著一股冰冷,緊閉的雙眼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童謠能明顯的感覺到車外那人的極力堅持已經無聲無息中退卻,轉眼看看身邊的宇君,突然發現自己並不完全了解他。宇君的指尖冰涼的,卻還是穩穩的疊在童謠的手上。

馬車一路微微搖晃著,童謠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

馬車止步,宇君先跨了下來,轉身伸手扶下童謠。童謠心裏慌亂的很,但是宇君瓷白色的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沒有愉悅也沒有恐慌,整個人仿佛已經超脫於凡塵俗世之上了。

跟著引路的宮人,一路向前走,童謠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宇君的手一向是冰涼的。

進入了內殿,隨行的侍從識相的俯身退了出去。

麵前碩大的刻花木桌上,坐著一個人。童謠蹙眉,眯起了眼睛。

那人看上去約莫30多歲的樣子,膚色顯得黝黑。濃濃的的眉毛狹長的雙睛看上去便是一個性情剛毅的人,棱角分明的臉型充滿了男性的特質。他麵無表情的看著桌上擺放的粘土板並未抬頭,但是從他身上投射出的那種令人震懾的氣息,他應該就是菊涼國王了。

童謠有些疑惑,此人應該就是宇君的親生哥哥北明君了。可是他和宇君除了精致五官輪廓有些相似之外,氣質上卻一點都不像,宇君像精靈一般的通透,而眼前這個人帝王卻是充滿了存在感,更像是一個身經百戰勇士,帶著帝王般的威嚴。童謠的預感更加糟糕了……

“回來了,”北明君淡淡的開口,聲音低沉的沉睡中的獅子,在房中落下回聲。

“是的,王。”

“恩,”北明君推開手中的粘土板抬起頭來,一雙像獅子般銳利的眼睛掃了過來:“一路可好。”

“好。”

“恩。”

北明君不再說話了,雙眼看著宇君的眼,深不見底。宇君也是回報以絕對的沉默,低垂著睫毛不說話。童謠手心開始微微的出汗,難道這這兩兄弟平時說話都是這樣的嗎?北明君並沒有因為童謠的出現而發問,他自始至終都沒看過童謠一眼,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過了幾秒,北明君低頭看向窗外:“七公主先去偏殿吧。”

童謠渾身一緊。

“不,她哪裏也不去,”宇君一把握住童謠的手,視線一直低垂著。

北明君眯起了眼,寒氣逼人。

“七公主請先退下,我有事和宇君商量。”

“王兄不必說了,她不會走的。”

童謠覺得兩股冰冷的寒流就在身邊攢動著,尷尬緊張的氣氛似乎要把人的肺都擠爆了……

“宇君!”北明君的聲音因壓抑而顯得低沉,充滿了危險。

“王兄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因為我太了解王兄了。”

北明君微微抬起了下巴。

“王兄做事從來都是這樣,不會顧及旁人的。我回來晚了,現在的情形王兄已經了若指掌了。我知道王兄不會同意的,童謠去的不會是偏殿,而是駛往諸良的馬車,此一別便是永別!”

童謠瞪大了眼睛,這一席話使她呼吸急促起來。

“既然你已知曉,那就按著本王的意思去做。”

“王兄,”宇君輕輕的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凝重:“宇君自小對你可有所求?”

北明君緊緊的閉著雙唇。

“王兄說一,宇君不會做二。王兄要宇君去諸良,宇君便去,王兄要宇君和親,宇君便和。”

“去諸良是為了你的病。”

“病……”宇君搖了搖頭:“王兄知道宇君與世無爭,對凡事都不關心。出使諸良,和親,甚至死去……宇君毫不在意。”

“嗬嗬,是啊,你甚至不把我這個王兄放在心裏。”

宇君微微一怔:“宇君自小多病,性命本懸在一線之間。事物自然就看的淡了,請王兄贖罪。”

“宇君一生無所求,但求王兄留下七公主,”童謠感覺到宇君的指尖微微的顫抖:“七公主是宇君想要的,請王兄成全。”

“你可知她身份?”

“宇君知曉!”

“你!”北明君一下怒了,猛地從桌前站了起來,雙眼透著火花:“頑固不化!”

北明君帶著明顯的輕蔑瞟了童謠一眼:“七公主要有自知之明吧,你認為以你的身份和經曆配的起我們菊涼國的小王子?”

童謠心中一痛,卻也無言以對,緊緊咬著嘴唇。

“請王兄收回您剛才說的話。”

“宇君!”

“請王兄收回,七公主是我選定的王妃!”

北明君忍了一秒鍾,突然一拳頭錘在桌上的粘土板上,碎片一下飛散開來。

尖銳的土片射出,擦過宇君的臉頰,宇君沒有躲,一道鮮紅血痕。

“短短半載,你已經開始學會頂撞你的王兄了!”

“宇君隻是請求而已。”

“好一個請求!”北明君轉頭用痛恨的眼神看著童謠,那副樣子活像要把她給活吃一般。

“宇君,你該知道,在菊涼國。本王不允許的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北明君猛地揮袖轉過身去:“來人,備車將七公主送回諸良!”

“王兄!”

“不必再說!”

推門進來一行武士,直接拿著青銅長劍逼了過來。

宇君一個側身擋在了童謠的麵前:“王兄,您真的要這麽做?”

北明君重重的呼吸著。

“王兄執意如此,宇君不會阻止也無法阻止!今日七公主離開,明年的此時便是宇君的祭日!”

“你!”北明君惱怒的握緊了拳頭,怒吼了起來:“就為了這麽一個女子,你就不要你的命了,甚至不惜與兄長反目?”

“她是宇君此生第一次想要去擁有的。”

“那你的兄長我呢?你可知此女子是毒殺諸良老王的凶手,此次來菊涼目的本就隻得揣測。我又怎能將她放在你的身邊!我這是為你好!”

宇君猛地一愣,轉頭看向童謠。童謠一覺得一股寒意直逼頭頂,這個北明君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是他猜的完全沒錯,雖然毒殺諸良老王的不是自己,但是自己來菊涼的確是別有目的。從某個角度來說,她的確是利用了宇君。麵對著宇君求證般清澈的眼眸,童謠低下頭不忍去看。

“如果是這樣,我也認了!她是我選的。”

“宇君……”童謠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句來,頓時心頭一熱,一股無比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她會害死你!”

“沒有她,宇君早就死了!”

“好,好!我到要看看沒了她,我們菊涼國的小王子是不是就活不成了!”北明君氣得紅了眼,猛地衝了過來。

一走過來,童謠方才發現北明君身形出奇的高大,隻覺得頭頂上突然籠罩了一片陰影,整個人就被北明君一把揪了起來推到一邊:“來人,帶下去。現在就給我送回諸良!”

宇君一急,臉色一下刷白。伸出手來沒有拉到童謠的衣角,已經揪著心口倒在地上了……

“宇君!”童謠和北明君大吃一驚,同時叫了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童謠掙紮起來,卻沒有用。

北明君一步衝上前去,猛地把宇君扶直了:“宇君,怎麽樣了?別給我裝病,這對本王沒用,給我醒醒!”

“笨蛋!不準搖他!”童謠一急,實在憋不住了,直接罵了起來:“他心髒病發了!搖他會死的!”

“住嘴!不用你管,”北明君雙眼通紅的一把把宇君摟緊懷裏:“快去請神醫快去啊!”

押著童謠的幾人連忙放開手,飛一般的跑了出去。童謠正好脫身,飛衝到宇君麵前。

“把他放下,放平在地上,快放下!”

“你滾開!”北明君像隻發瘋的老虎護著自己的孩子一樣,順手將童謠推到在地。

“你個瘋子,叫你放下人,你別幼稚了!”童謠一怒之下,差點伸手一巴掌朝北明君打了過去。直視著北明君發紅的雙眼,手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忍住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凍結了,童謠喘著粗氣瞪大眼睛看著北明君。

“我是想救宇君,我隻是想救他。他這樣下去會死的把他給我!”

北明君渾身僵硬的看著童謠。

“不管你對我的印象是怎麽樣的,但是宇君是你的弟弟,他的病情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是不是想害死他!”童謠看到宇君緊緊皺著眉頭,嘴唇發青,急瘋了:“給我,把宇君給我!不然他會猝死的!我曾經救過他!這次我能救他!”

北明君的肩膀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思想激烈的鬥爭著,慢慢的他把宇君移交到了童謠的手裏:“宇君有任何閃失,我便殺你。”

“不過殺了我之前,最好先殺了你自己。是你刺激他發病的!”童謠氣急了。

北明君此時相投極力忍受的怒氣的獅子,胸口極速的起伏著,忍耐著自己不直接伸出爪子把童謠給撕了。可童謠已經無暇顧及他了……

“宇君,宇君……你聽的到我說話嗎?”

宇君掙紮著睜開雙眼,淡褐色的眼珠像寶石一般的透明。童謠鬆了一口氣,還好宇君還沒有休克,否則就難辦了。

看著宇君蒼白的臉,和一頭的汗水,童謠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馬上調整體位,讓宇君保持比較緩和的姿勢。然後伸手就鬆開了宇君的衣服,拉開了他的衣襟:“宇君,沒事了,安靜下來……已經沒事了,我們呼吸,深深的吸氣……吐氣……對這樣,慢慢的,平靜下來,平靜下來……沒事了,就這樣……”

宇君顫抖的手輕輕的抬起,童謠捂著他的手,放在心口:“宇君,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情的,我能救你一次,就能再救你一次,來呼吸……慢慢呼吸……”

北明君在一邊看的兩隻眼睛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憋著氣不敢說話。

約莫過了5分鍾,宇君的整體感覺開始慢慢的平順些,臉上也隱約有了一絲的血色。但是依舊沒有半點說話的力氣,白皙的胸膛微微散著半透明的光澤。

“去拿丹參。”

北明君一愣。

“我叫你去拿丹參。”

北明君皺起了眉頭。

“諸良隨行的禮品裏有,丹參能吊住他的精氣。你還愣著做什麽!”童謠一直看著宇君,連頭都懶得抬一下。

門口的神醫已經趕到了,看到菊涼王坐在地上,宇君被扯開了衣服,一派虛弱的樣子。童謠幾乎是命令式的在對著菊涼王說話,一下傻了眼,不敢進來。

“去,取丹參。”北明君命令道。

“是,是!”神醫趕緊轉身,走時還差點絆了一跤。

宇君含下了丹參,過了許久,還是慢慢恢複了正常的呼吸,眨動的眼睛有了些許神采。童謠小心的將他扶了起來,怕他冷著,趕緊拉起他的衣袍係好。宇君靠在童謠的頸側,合上了眼睛。

“宇君……”北明君想伸手,卻顯得有寫膽怯了。童謠看著他,這樣一個高大的威武的男人,麵對自己的弟弟,卻顯示出了一絲脆弱。

“他沒事了,至少現在沒事了。”

“他一直這樣嗎?”

北明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宇君是奉神之子。”

“什麽?”

“宇君是正月出聲,命理臨大海之水。是神選中的孩子。”

“啊?”

北明君眯起了眼睛:“奉神之子,便是神人。海神總有一天會把他召喚回去的……”

“宇君自幼體弱,小時候隻是覺得神體力乏,越大情況就卻不堪了,而今更是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是爭不過神!他終究會離開的我……”北明君說著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伸手想碰觸宇君的臉頰,卻又怕一碰他就消失不見了。

童謠一聽,心中就更加的氣了。宇君一看就是標準的先天性的心髒病患者,被宇君這麽一說,不但救不了,反倒成了理所應當去死的人了。剛想開口和他解釋,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說什麽呢?說他是心髒病,說他心率不齊,前麵是激動而引起的心肌梗塞,估計解釋個一年,這個時期的人也不會明白的。

“唉……”童謠突然覺自己的語言是多麽的貧乏。

北明君瞄了童謠一眼。

童謠無奈的搖搖頭:“宇君是神子,你是神經病之子!”

“什麽?”

“……沒什麽。宇君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他死的。”童謠用力攔了宇君的腰,宇君微微睜開眼,對她一笑,有閉上了眼睛。

北明君看了這情形突然覺得有些鬱悶。

“王,”童謠抬頭看他:“我真要害的他我就不會救他。你是聰明人,有眼力,也許你說的對,也許我是別有目的。但是至少我不是針對小王子,我不會害他。”

“我留下,宇君就不會被你那海神召喚回去。我想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北明君眯起了眼不語。

宇君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童謠就一直趴在他的床邊不敢離開,生怕萬一半夜有個什麽閃失。宇君睡得很沉,氣息很輕,但是呼吸還是均勻的。

北明君表麵上一臉的怒容,揮袖而去。但童謠心裏明白,這個世界上恐怕最最擔心害怕的就是他了。晚上每隔半個時辰,宇君的行宮門口總會過來一個侍衛探頭探腦的張望著,看幾眼就走,一會又來了。童謠輕輕的一笑,這個北明君,堂堂一個君主,可明明心裏著急,偏偏卻還死扛著不肯說。這兩兄弟也不知道在鬧什麽別扭呢。

童謠一夜沒有合過眼,淡淡的看著宇君沉睡的臉龐,覺得心裏沒有來沒有那麽平靜過。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嗬嗬,恐怕自己也被他的超脫所度化了吧……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透明的紗窗時,宇君的睫毛輕輕的觸動了一下。

“睡得好嗎?”童謠對著他輕笑。

“我……”

童謠轉身將床邊的帳子係起來,好讓陽光照進來,宇君的身體一直很涼……

宇君輕輕蹙眉:“你臉色不好。”

“誰說的。”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宇君不說話的,將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低下頭去。

“怎麽拉?又不舒服了?”童謠急忙過去,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裏:“手好涼啊。”

“你一直候著我嗎?”

童謠一愣,急忙又笑了笑:“哪能啊,你睡著的時候,我也休息過一下。”

“騙我吧。”

“……”

“對不起。”

“啊?”

“宇君沒用,保護不了你。”

看著宇君憂愁的臉,和飄逸的白袍下略顯纖瘦的肩膀,童謠莫名的心中一酸:“宇君是在這個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手冷吧,沒關係,我會幫捂熱的。”輕輕將宇君的雙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童謠。”

“恩。”

“你會不會離開我?”

童謠渾身一怔。

“你會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的是不是?”宇君顫抖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帶著幾絲恐慌。

“嗬嗬,恐怕你的王兄依舊容不得我。”

“我問的你,你願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嗎?”

“我……”童謠心中一陣刺痛,一輩子嗎……這樣的自己,是沒有資格做出任何承諾的,簡直是一種嘲笑。

“不要離開我……”

“宇君,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不!”宇君掙紮著拉過童謠,雙手扶在她的肩上:“我說過了,這話不止說給王兄聽,也是說給你聽,你離開了,我會死!”

“每個人的生命,都掌控在自己手裏。沒有一個人是非要另一個人才能活下去的。”

童謠深深的皺著眉頭,宇君淡褐色的美豔在陽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層光芒,俊秀的臉顯得那樣的淒婉。又怎麽忍心再用刻薄的話去拒絕他。

“那不要愛別人,不要看別人。心裏隻有我,好嗎?”宇君輕輕的抱著童謠,將臉頰進在了她的頸項。

排山倒海般的苦楚在童謠心中迸發而出,遠遠的看著窗外的藍天。這份情,太重了……又怎麽受得起呢……

“恩……這個?”邊上突然出現一個細小的聲音。

轉頭一看,見一侍從拿著一個玉石罐子走到了門口,見童謠和宇君很是親熱的樣子,不敢進來。像是站了很久了,才逼不得發出了聲音。

“什麽事?”這不是就是昨天晚上在宇君門口徘徊張望的那個人麽。

“這是剛擠出的牛乳,是溫熱的。王說七公主累了一夜了,拿來給公主的。”

童謠看看了那個罐子,又看了看宇君一派淡漠的樣子,不由挑了挑眉。嗬嗬,這個北明君,明明是擔心著宇君,自己卻不肯來。命人拿了牛奶來給他喝,卻偏偏死也不承認,還要拿著自己當作擋箭牌。

“退下,七公主不要。”不等童謠反應,宇君已經麵無表情的開口了。

“這……”

“和你說了,不要,拿下去。”宇君口氣堅決,邊上的侍從頓時有些發慌,眼神不住的朝門口飄著,臉漲的通紅。

童謠一個回神,隱約見到門口出閃過一道亮光,一晃又不見了。突然,眯起了眼睛,笑了一下。

“行了,交給我了,你下去吧,”童謠微微一笑,結果侍從手中的罐子。侍從大大的鬆了一個氣,急忙轉身跑了,仿佛童謠手中拿著的是個炸彈,生怕又退回到自己手裏一樣。

童謠拿出一個杯子,將牛奶倒出,送到宇君手裏。宇君皺了皺眉,不接:“這是給你的,我不要。”

看著他一張臭臉,童謠更是覺得好笑:“真是給我的,倒好了!”

“那我也不要!”

“宇君,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你說是吧。更何況,那個人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那你呢?”宇君卻突然別過頭來瞪了童謠一眼。

“兩碼事好不好,”童謠有點尷尬的抓了抓腦袋:“不管出於什麽目的,總之那個人是想保護你的。最愛你的人,往往最容易受到你的傷害。宇君,能一心為你的人世界上本就不多,不應該讓他難過的。”

宇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過了好一會,伸手接過了我手中的杯子:“不是我想喝,是我真的渴了。”

“好,好,我知道。”童謠笑著搖頭:“還要不要,我再幫你倒?”

“不必了,夠了。”

童謠伸手接過空杯子,卻被宇君反手拉住了:“最愛你的人,往往最容易受到你的傷害,對不對?”

“恩,怎麽拉?”

“所以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的。”

童謠整個呆住了,看著眼前這個宇君有點傻眼。是不是以前對他的印象好過了頭啊,這小子居然給了個陷阱讓自己鑽。

“行了,行了,我把東西收拾出去,一會就回來,”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揮了揮手,拿起桌上的罐子和杯子走出了門。

路過大門的時候,站在門口的石柱邊上,對著天花板輕輕的歎了口氣:“唉……死要麵子往往和活受罪聯係在一起。該自己出麵的時候還是出來比較好,老躲在暗處,陽光就永遠也照不到你的。”

說完,繼續朝前走,突然又停了下來:“這護甲也擦的太亮了,會反光,真是的。”

在石柱後北明君陰沉著一張臉,像是活活吞進了一隻老鼠一般的鬱悶。遠遠的看著童謠遠去的背景,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死要麵子往往和活受罪聯係在一起……這話似乎有道理。轉頭看看屋裏,宇君坐在一片陽光中,顯得無限的融合恬靜。躲在暗處,是不會有陽光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宇君的房中邁去,對北明君來說,緊張的程度甚至超過了上戰場。

宇君身體越來越差,看著他纖瘦的身影,和半透明的皮膚,北明君是多麽擔心,他會隨時化水而去,從此就是人神兩隔,再也見不到了……為什麽是他,可憐的宇君,可憐的弟弟,為什麽偏偏他會是奉神之子呢。

隨著病痛的折磨,宇君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總是一個躲進幽幽的林子裏,對著些花草樹木說話,或者是坐在溪邊,看著清透的河水發愣。北明君恨不得拆了整片的林子,把宇君給揪回來,可是卻始終不敢這麽做。隱隱約約的覺得,現在的宇君仿佛已經遠離的人類,他已經屬於那一片自然了……

聽說參類是人間的神物,也許隻有此物才能留得住的宇君的性命。而此物隻有諸良的土壤才能種植!

嗬嗬,這個新的諸良王果真是和狠腳色。直接一封書信送到我手,避重就輕的和我隻談論人參生長的習性,繞了半天也就是一個意圖,就是必須把宇君送去諸良,否則便沒有人參。哼,好個諸良王,盡然借著宇君的命來和我談條件,話說的不卑不亢,讓人無法抓住把柄。

可是,宇君的病情再也容不得我等待了……看著宇君離開菊涼是那淡漠的神情,他對我彎身行禮,這樣一言不發的走了。我以為經曆了無數的戰陣,我的心已經是石頭做的了。嗬嗬……其實我錯了,宇君的心才是石頭,冰冷的沒有一絲情感。宇君,你恨我吧……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你不理解我,隻是認為我把人送去諸良是為了做人質的話,我也是不會多做解釋的。我北明君做事向來不需要對任何人有所解釋。

北明君大口的呼吸著,踱著步子走進了宇君的房間。宇君輕輕的靠在枕上,眼神飄忽的看著窗外枝丫上的幾片樹葉,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淡笑。北明君一愣,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自己這個弟弟,如果一輩子不會張大那該多好。想起他小的時候,迷人的就像也剔透的神物,帶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時時刻刻隻知道追隨在自己的身後,輕柔的喚著王兄。那時候,是多麽的窩心啊……

宇君似乎感知到有人進來了,卻依舊沒有半點的表情,伸手輕輕掠過額前的發絲。

“恩……”北明君剛說了一個字,接下來的話就統統都卡在喉嚨裏,說不下去了。臉別的通紅,轉頭低聲暗罵了一句:“該死的。”

“王兄是在說我嗎?”

“沒……沒有!”見宇君一下有了反應,北明君反而一慌,嚇得手心冒汗。

宇君又望窗外沒了反應。

北明君頓時覺得無比的挫敗,真想狠狠給自己一巴掌。歎了口氣:“唉……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想喝水。”

“啊?”北明君寬闊的背脊整個一抽,一下反應不過來。

“渴了,想喝水。”

“哦,哦,來人,拿水來,人呢都去哪了?”北明君一下反應過來,心中一團莫名的火花瞬間炸開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的。

外頭的一個侍從嚇了一跳,抱著水罐子逃命般的的衝了進來。

北明君剛想去拿,突然看了宇君一眼,顯得有幾分頹然:“你,拿去給小王子。”

“王兄倒給我吧。”

北明君眼神瞬間一動,一股暖流從胸口緩緩的冒起。無以言語的動容著……

拿著水杯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站在宇君身邊,緊握的拳頭,顯得緊張。

“王,”門口傳來呼喚聲,打破了剛剛建立起的協和。

“什麽事?”北明君近乎惱怒的轉頭吼了一句,順手一拳頭錘在床柱上。宇君一振,水中的杯子差點翻掉。

“啊,宇君。”

“我沒事,神官大人親自來找,必定是有什麽大事,王還是處理正事要緊。宇君無礙。”

北明君緊緊的鎖起了眉頭,看看門口臉色蒼白的神官,必定有重要的事情。再看看宇君,好不容易宇君對自己態度有些緩和了,現在就走,又十分的不甘心。

“宇君有七公主照顧,兄長不必擔心,”宇君轉頭正視著北明君。

兄長麽……好久沒有聽到他這樣叫自己了。北明君舒展了眉心,點了點:“好好休息,兄長晚些來看你。”

宇君輕笑。

北明君轉身大步走出了,卻見童謠靠在門口的牆麵站在那裏,像是已經等了許久了。

“謝謝,”非常輕聲的甩下了這句話。

“什麽時候有空,關於小王子的病有話和你談。”

北明君一愣:“稍後我會差人叫你。”說罷,便隨著神官匆匆的離去了。

童謠深深吸了一口氣,堆上一臉的笑容從進了房中。

“看上去心情不錯。”

宇君一見童謠回來,立刻板上了一張臉:“怎麽去了那麽久。”

“很久嗎?”

“對,”宇君伸出手來,童謠配合的走過了過去,坐在他身邊:“別在走來走去了,所有的事都讓奴隸去做,你在我邊上就好了。”

“難不成吃飯睡覺,洗澡換衣都在這裏,怎麽可能啊。”

“有何不可。再說我的身體也被你看了兩次了,讓我看看你也不吃虧啊。”

童謠頓時胸悶,有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你累不累?”宇君修長的手指撫上了童謠的雙眼。

“還好。”

“來人。”

“是,”聞聲,一位侍女走了過來。

“搬張床來,放在本王邊上。讓七公主休息。”

“啊?”童謠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那個侍女也聽得當場傻眼。

實在扭不過宇君的固執,幾個奴隸也深知宇君的病情和他在菊涼國的地位。互相看了幾眼,便還是畏畏縮縮的搬來的一張床。這回可換成是童謠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宇君,還是問問你王兄吧。”

“你是我的王妃,早晚會與我同住,又何必稟報。”

“可是……”話為說完,就見宇君一雙淡褐色的眼,透出了絲難過,隻得硬生生的把話給吞了回去。

“你睡,我看著你。”

“你看著我,我也別睡了,哪裏那睡得著。”

“那我不看你,你睡到我的**。”

“那你還是看著吧,”一頭的冷汗。

宇君說的到是好聽,童謠剛躺下,宇君兩隻眼睛沒眯騰多久,反倒自己先睡覺了。童謠看著他無邪的側臉,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童謠睡眠一向很淺,隻要少有動靜立刻就會驚醒。過了不久,突然門口一個侍從探頭探腦的望了進來,就是那個北明君貼身的侍從。

他仿佛怕吵了宇君的睡眠,對著童謠大大的對著口型,聲音卻沒有發出:“王,有請。”

童謠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爬起來,見宇君睡得正香。於是緩步跟隨著那人走了出去,順利關好了門。

“要是小王子醒了找我,立刻來叫我,”童謠走前吩咐了宇君隨身的婢女。

隨著侍從走了一會,便繞到了一間很大的屋子。仔細打量著周圍,這裏應該是北明君辦公的處所吧,整個房間陳設非常大,卻非常簡單,方正的桌子,方正的椅子,方正的牆。看了就覺得到處的的,碰了就會痛。不過整個房間采光很好,亮堂堂。看來看去,突然覺得這裏更像是一個軍人待的的地方,而不是一個國王。

北明君站在坐在椅子裏,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來了,坐!”

童謠應聲坐下,果真沒錯,這椅子坐的一點都不舒服。

“你說你有話對本王說?”

“對。”

“說前,不妨先看看這個,”北明君順手丟出兩塊粘土板。

童謠一愣,看到粘土板上可有諸良的印記,不由的心中一抽。

“怎麽?七公主不看麽?一塊是前幾日諸良王發出的,還有一塊是今日剛收到的。”

童謠莫名的心頭一緊,潤玉又發信件來了麽?咬了咬嘴唇:“我不識字。”

北明君漆黑的眼睛停了一下,冷冷笑了一聲,繼而挑眉:“洪玉國的七公主,不識字?嗬嗬,好!那讓本王來告訴你,第一封,讓本來徹底了解了,七公主的為人,也讓本王深深的下了決心,我菊涼國絕對不可能容忍有一個王妃會和七公主一樣。”

“這第二封,諸良王向我詢問你是否已經出發回諸良,何時能到。”

童謠緊緊的皺著眉頭。

“想必諸良王還是顧念幾分你們的母子之情的。”

北明君雖然沒什麽太大的表情,但是言辭指尖卻是充滿了譏諷的。

受盡了打壓的童謠,麵對著一切反倒有些麻木了。既已離開了潤玉,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自己已經承受了下來,那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忍受的呢,童謠自嘲的笑著。

“送我回去,宇君怎麽辦。”

“他會很好!”

“好?嗬嗬,你賭得起嗎?”

北明君頓時眯起了眼,神色中帶著幾分陰狠。

童謠輕輕的一笑:“以我這樣的經曆和身份,你將我退回去,我自然不會怨你,不過你最想清楚,送我走的後果。”

“威脅本王嗎?”

“當然不是,就當作這一筆生意吧。宇君現在離不了我,相信您也看到了。如果我真想害了宇君,我根本不用動手,先前隻需不就救他便是了。”

“嗬嗬,想必七公主在意的不僅僅是一個宇君吧。”

“那又如何?”童謠挑了挑眉:“菊涼王最怕是什麽?嗬嗬,難道你怕擾亂你的朝綱,滅了你的國家嗎?就我真有這些滔天的本事,菊涼王你也不是泛泛之輩吧。你根本不相信我,定會派人防我一手,要是我在你的眼皮底下動手腳,你又怎麽可能不知曉?”

北明君眼中劃過一絲光輝,帶著刺穿皮膚般的銳利看著童謠。

“您不用這樣詫異,這筆生意,有買就要有賣。我救你心愛的弟弟,我自然也要收取我的利益。”

“哦?說來聽聽。”

“不,還不是時候。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要是我拒絕呢?”

“你不怕失去你的弟弟?”

看著北明君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急促,雙眼露出一股子殺氣。

“不過你要記住,我並不希望宇君死,我更不可能會動手殺了他,我隻是為他的續命,我走,宇君的死也不違背天理。您沒必要用這種痛恨的眼神看完,我從來就沒說過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不欠你們菊涼的。”

兩人之間似乎存在這一股靜電,刺的人渾身發顫。許久北明君站了起來,渾身的氣勢壓住了周遭一切的動蕩不安:“哼,早該料到。像七公主這樣一位有著如此經曆的女人,必然不簡單。但是,本王依舊小看了你了。”

“過獎。”

“諸良王的信,你當真不看?”

“謝謝王的好意,我不識字。”

“好,”菊涼王一笑,“你說我該如何回信給你的潤玉?”

童謠心中一緊,雙眼閃爍的看著菊涼王的臉。心裏有些亂七八糟的,潤玉後來的一封書信裏到底寫了什麽,為什麽菊涼王此刻的眼中顯得那樣的曖昧。唉……給自己看了,也未必能看的懂。算了……走了都了,幹脆把心一橫,全都放棄吧。潤玉,不要再想了,平添自己的痛苦罷了。

“就說我喜歡菊涼,想要多呆一陣子。隨你怎麽說,這種冠冕堂皇的敷衍話,菊涼王應該比我更會說吧。”

“哼,好!幸好七公主不是個男子,否則精明至此,恐怕惹禍。”

“我惹的禍還少麽?”童謠苦笑。

“七公主方才說有事告知與我,是什麽事?”

“關於宇君,我希望王能把宇君的飲食起居等所有的事,統統交給我處理。”

“哦?”北明君帶著揣測的眼神看著她。

“做生意當然要有本金,而宇君便是我全部的資產。放心,我絕對不會害他,相反我會讓他越來越好,這樣我的資本越來越鞏固。這個道理我相信您比我更懂得。”

北明君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緩緩開口:“不錯,說來聽聽,你準備怎麽處理。”

“宇君的作息時間,由我來安排。不能做任何事情讓他勞累,但是適當的鍛煉是必須的。每周至少要有三次認真的體育鍛煉,每次不少於20分鍾,但也不宜超過50分鍾,以免對身體產生不良影響。還有飲食方麵,每日三餐必須統統照我寫的來,宇君應該多吃一些豆類、糙米、水果,這降低膽固醇的最佳選擇。絕對不能喝酒,還有你的那個牛奶,2天一次就夠了,這類食品易促成動脈堵塞,會破壞動脈及導致動脈硬化……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