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堡

第十三章 艱難唯一死

且說,韓誌尚脫出“血骷髏”的挾持,向無底深穀躍下,一個身形,如期星般投入那彌漫穀內的霧氣之中。

這一刻,他的心境反而是平靜的。

決心尋死的人,不會覺得死的可怕。

他為了讓自己的生命和身懷的兩樣武林異寶,不落入“血骷髏”的手中,他毅然的作了這個決定。

不久之後,他感覺到全身一震。似乎落在一種軟綿綿的東西上,身形被拋彈而起,再度下落之時。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悠悠醒轉、但覺全身骨痛如折,四肢麵骸,宛若被拆散了—

般,半絲氣力都沒有。

氳氤霧氣,使他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知此刻置身何處,但一個感覺使他驚喜欲狂,他沒有死。

用手觸摸之下,他判斷自己落在一片虯結的滕殿之上。至於這滕蘿是在壁問,抑是穀底。就無由想像了。

如果不是巧極的落在滕蘿之上,此刻必然已是紛骨碎身了。

明明是死而不死,這是奇跡、他仍保有他自己的生命。

於是—一—

恩、怨、情、紛至踏來,齊湧心頭……

目前,他仍需要做的是調息療傷,然後,再尋出路。

他咬緊牙關、撐持著坐起身形、閉口垂簾、定神內視,運起微弱的殘餘真氣,逼至“尾閭”經“賢關”“夾背”“雙關”“天柱”直達“泥丸宮”然後,由正麵下降、過”

神庭”,渡“鵲橋”,經“十二座樓”“降宮”“黃庭”“氣海”回至“丹田”。

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

真元重生,熱流如注。

—百周天之後、入了人我兩忘之境。

絕穀之中,無晝無夜,盡是霧氣迷茫。

韓尚誌功圓果滿,但覺神清氣朗,真力充沛,驀一睜眼,景物依稀可辨,自己果然是置身在一片藤蘿之上,向上看去,隱約中是無盡的筍岩峭壁,向下望去,五丈之下,就是穀地,石筍如林,像一把把倒插的巨劍。

登時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如非落在滕蘿之頂,焉有命在。

突然

一個哀怨清麗的麵龐,浮現腦海。

她是吳小眉。

韓尚誌想起自己被“血骷髏”挾持前的一刹那,吳小眉被擊飛的情景,不由長歎一聲,喃喃自語道:“她因我而死,我殺了他!……無法償還的債!”

他滴下了兩點英雄之淚。

他在悼念一個愛他而不被他接受,最後為他而死的人一吳小眉。

他想,她是世間最不幸的人!

我會為她報仇,但,報仇,能使她的靈魂安息嗎?

他陷入一片愧疚淒苦的情緒中。

就在此刻

身側倏地傳來一聲“嚶嚀!”的哼痛聲,是發自女人之口。

韓尚誌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身邊還會有人。

難道她是與自己同一命運的人?

難道自己的性命是她所救?

難道……

他無法去想像這件事。

俊目掃去,三丈之外,倒掛著一個細巧的身影,下半身被滕蘿纏住,上半身虛懸在空中,那身影一陣蠕動,又是一聲淒哼,“沙!”身形下滑半尺。

韓尚誌不逞想及其他,飄身過去.把那女子提了上來,仍舊放在滕蘿殿上。

當那女子的麵容,映入他的服簾……

他驚呼一聲,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震!

那女子赫然是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會倒掛在這絕望之上。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韓尚誌一招抱起了她,攬在自己懷中,口裏喚道,“慧妹!慧妹!……”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茫然的,又似激奇的迫視在韓尚誌的臉上,她似乎無法確定跟前的情景,是真是幻,久久,才夢億般的道:“誌哥哥!”

“慧妹!”

“你真的是誌哥哥!”

韓尚誌愛憐的點了點頭,道:“慧妹,是真的,你……

東方慧粉麵之上,綻開了兩朵笑花,但卻是淒然的,像自語般的道:“地獄陰司,並不如想像的可怕,雖然淒冷陰森,但

韓尚誌惑然不解的道:“慧妹,你說什麽?”

“我說陰間並不可怕,因為有你與我同在……”

“陰間?什麽意思?”

東方慧仍自顧自的道:“在陽世,我們不能做我們願做的事,死了,那些阻隔隨著消失,誌哥哥,你說是嗎?”

韓尚誌睜大服睛茫然至極的道:“慧妹,誰死了?”

“你,我!”

韓尚誌方始恍然,緊緊一摟東方慧的嬌軀道:“慧妹,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著!”

“什麽,我們沒有死?”

“真的沒有,慧妹,別太緊張……”

“我們,沒有死?”

“難道你不相信?”

東方慧秀眸一閉,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韓尚誌更是不解,訝異至極的道:“慧妹,你怎麽反而傷心起來了?”

“誌哥,我們會沒有死!”

“什麽,你希望死?”

“是的!”

韓尚誌全身一藏,激動的道:“為什麽?”

“活著,我們無法結合,死了,我們可以永遠廝守!”

“慧妹,你……”

“誌哥,我父親是你的血海仇人,我能阻止你不報仇嗎?但我又能看著你給‘鬼堡’添上血腥嗎?誌哥,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韓尚誌默然無語,的確,情仇二者不能兼顧。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副帶雨梨花之容,淒然欲絕的又道:“誌哥,記得你吻了我,我們離開了,我懷著空虛的滿足,想一個人去人跡不至的地方,尋求解脫,然而,我沒有勇氣,我又回頭,我……希望死在你的麵前,用你的手親自掩埋我韓尚誌全身—陣**,啞聲道:“慧妹,你為什麽要那樣想……哦!你怎麽會落到這絕穀中來?”

“我要追隨你!”

“哦:慧妹,你……你……”

“誌哥,我親眼看著你從家父的挾持下脫身躍落……”

“家父?”

“是的,我一直尾隨在後,我無法救……”

“那不是你父親!”東方慧駭然道:“不是我父親?”

“不錯!”

“那他是誰?”

“假‘血骷髏’!”

東方慧—扭身,離開韓尚誌的懷抱,駭異至極的道:“假‘血骷髏’?”

“是的!”

“可是看起來……”

“裝束體態,以至於武功,都是一樣,令人真偽難辨!”

“那你又如何能……”

“為兄我曾到‘鬼堡’與令尊交過手,在功力火候上,分出了真假,同時他也自承是冒令尊的名號!”

“是的,我也感覺非常奇怪。家父在我未出世前,已經自誓永不離‘鬼堡’半步,怎的又自毀誓言,重出江湖,原來有人假冒!”

“令尊什麽自誓不出江湖?”“這個……這個……”東方慧眼圈一紅,拉下去道:

“誌哥原諒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堡規不許泄露有關“鬼堡”隻字於江湖。

“關於假‘血骷髏’出現江湖一事,令尊是否知情?”

“不會知道!”

“你斷言如此?”

“是的,‘鬼堡’已與江湖隔絕,除了我飄流在外,但我也是初聞!”

韓尚誌麵色陡然沉凝起來,他在思付真假“血骷髏”和家門血仇之謎,到底誰是凶手?

如果說東方慧所言屬實,真的“鬼堡主人”與十餘年不履江湖,那凶手可能會是假“血骷髏”,但據江湖傳言,假“血骷髏”現身是最近的事,這就令人莫測了!

真“血骷髏”誓絕江湖是在韓尚誌血案之前,抑或後呢?

據慧妹說,她父親誓絕江湖是她末出世之前,以她的年齡而論,她父親自閉堡中,已近二十年,而韓莊血案距今是六年不到。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難道有什麽重大的關係在內?

“誌哥,你在想什麽?”

“我……我在想誰是我真正的仇人!”

東方慧一怔之後,麵上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誌哥,告訴我你的身世!”

韓尚誌麵色一黯道:“慧妹,為什麽?”

“我要證明!”

“證明什麽?”

“誰是你的仇家!”

“如何證明?”

“我回堡去問我爹爹!”

韓尚誌登時激動起來,一顆心在疾劇的跳動,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由東方慧去證明,但如果事實證明是她的父親所為呢?她將何以相處?

心念幾轉之後,道:“慧妹,如果……如果……”

“事實證明是令尊呢?”

“這個……”東方慧苦笑一聲,咬緊牙關道:“誌哥,如果不是,那是天從人願,如果是的話,我……”

“你怎麽樣?”

“我初衷不變,接受命運的安排!”

韓尚誌鋼牙一咬:“慧妹、你對為兄情如海,義如山,但父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報,如果命運的安排,確是如此的話,為兄的報仇之後,一死以酬知己!”

“誌哥,你……你不能這樣……”

東方慧撲倒韓尚誌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這是不幸的一對,情被仇所隔斷。

韓尚誌對女人深惡痛絕,然而對這位結拜的異姓手足,卻難自己,她的海樣深情,如山高義,喚起了他本性中的愛,消除了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恨!

哭聲淒切,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空穀杜鵑,一聲聲催人熱淚。

韓尚誌舉目迷蒙的霧空,他沒有半句話以慰紅顏知己。

久久,東方慧止住悲聲,淚眼婆婆的道:“誌哥,說出你的身世吧。”

韓尚誌咬緊牙關道:“慧妹,你隻要問令尊十五年前,韓張兩家二百餘口慘遭屠殺的血案,是否他所為,這就夠了!”

東方慧花容慘淡,臻首微點道:“好,誌哥,出穀之後,請你在江邊我們結拜的地方等候回音!如果兩日之內,不見我出堡的話……”

“怎麽樣?”

“我……我或許已不在人世,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慧妹!”

韓尚誌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時心痛如剖,但,他能說什麽呢?他不能因為愛她而置血海深仇於不顧。

“誌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歸要來,我們先設法離開這地方!”

“好吧!慧妹,你從這高的地方躍下,可傷著那裏?”

“沒有!”

“那就好!”

兩人從滕蘿頂上,飄落石筍林中,十丈之外,便是如茵草地,略一辨認方向,就向穀口方向趟去。

他倆死中得活,絕地重逢,然而,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們擔憂著那可怕的未來,殘酷的現實,安排這麽一條恐怖的人生道路讓他們去走。

顧盼之間,兩人已奔行了約莫五裏左右,霧氣漸收,山石花木,浴林在一片銀輝之中,這時正是明月當頭的子夜。

兩人又默默地奔行了一程,山勢豁然開朗,已然到了穀外。

韓尚誌忽地一收勢道:“慧妹,我想到白天的鬥場去看看!”

“看什麽?”

“去找一個人的屍體,她為了我而喪生在假‘血骷髏”手下!”

“誰?”

“吳小眉姑娘!”

“你說那在‘連環套’外的山崗上,要毀你墓的那女子!”

“不錯!”

“不用去了!”

“為什麽?”

“她沒有死,我曾眼見她離開,不過傷勢相當嚴重就是!”

韓尚誌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對她萬分歉疚!”

東方慧黯然一笑道:“誌哥,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

“慧妹,別說這些,我還要到前麵渡口柳林之內看看!”

東方慧默然跟著他馳向柳林。

韓尚誌來到護法牟三酉一行,被“陰煞”擊斃之處,果見一堆新土,隆起在柳林之中,這證明了五長老已照自己的吩咐把屍體掩埋,但五長老人呢?此地距鬥場並不太遠,他們如果不逢意外,絕對會尋了來!不由大感惶惑。

“誌哥,這是什麽?”

“墳墓!”

“本門叛徒!”

“本門?誌哥的師門……”

韓尚誌簡略的把經過一說東方慧不由慨歎道:“如此說來,誌哥已是天南‘幻魔宮”

的未來主人了?”

“慧妹,師命難違,不然為兄的豈願去惹這麻煩:我們緊趕一程吧!”

兩人展開上乘身法,晝夜兼程而行。

第三天晨曦初吐,兩人已來到“鬼堡”之前的江灘。

浪花,衝擊著礁岩,岩上,矗立著那代表著恐怖和死亡的“鬼堡”。

兩人飛身登上了那方他們定盟的巨石!

曾幾何時,兩人都經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故,撫今思者,使人有如夢之感。

“誌哥,記得我倆在此義結金蘭……”

“慧妹,那是永遠也不會忘懷的!”

“現在我要回堡……”

“我在此等你,兩天,慧妹,依你說過的話我等你兩天!”

“也許隻需個把時辰,或更短的時間!”

“總之我等你兩天!希望……希望你我仍在這石頭上見麵!”

“是的,誌哥,但願如此!我……”

東方慧語不成聲,掩麵彈身而去。

韓尚誌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遠去,模糊,消失在“鬼堡”之中。

他的思想,又回複到真假“血骷髏”之謎,假“血骷髏”既然武功身手與真“血骷髏”如出一轍,無疑的兩者必有相當淵源。

也許,真的“血骷髏”因某種原因,誓絕江湖,而命假“血骷髏”做他的替身,這是很可能的事,不然冒充別人,那裏會武功都是同源的道理。

最低限度,兩者之間,必有某種淵源……

想到這裏,不由又是一陣激動。

當然,他希望事實不是如此,那他對東方慧的情意,可以有個交代,否則的話,東方慧勢必在情仇的夾縫裏犧牲,他自已呢?……

一個人在等待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焦灼,不安,情、仇、在常常的困擾著他。

日出日落

漫漫長夜之後,又是黎明。

韓尚誌望著那陰森恐怖的古堡,一顆心漸往下沉。

今天是東方慧約定的最後一天,如果江方慧不現身的話,便確定了“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而東方慧,照她所說,她將要……

韓尚誌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他不願再往下想。

這是一幕人間慘劇,上—代的仇、摧毀了下一代的愛。

他目不交睫的凝注著“鬼堡”,希望東方慧突然出現……

無情的時間,給他殘酷的答案,東方慧沒有現身,“鬼堡”像—個巨魔,把她吞噬了!

日落了,江風峭厲,飄舉著他的衣衫。

他像一尊石像,兀立在那巨石之上。

旭日又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告破滅。

他顫抖的唇瓣,進出了一句話:“慧抹完了,天上人間,永成追憶……”

兩顆淚珠,掛下他蒼白的麵龐。

東方慧說過,她人堡之後,如果證實她父親真是血洗韓張兩莊的凶手,她以死全愛,現在,約定的時間已過,當然她實踐了她的諾言。

“慧妹,大仇之後,九泉之下,我會和你相伴!”

他重申了一遍誓言。

他恨女人,那隻是由於他母親給他的刺激而引起的下意識行為,但,在潛意識裏在心深處,他一樣有火樣的熱情,東方慧的似海柔情,如山高義,贏得了他本性中的愛,得到了他的心。

恨,在他的心裏抬頭。

仇,使他血液開始沸騰。

暴風雨之夕,韓莊白骨如林的慘象.再一次映上心頭。

於是

他下了巨石,一步一步,向“鬼堡”走去。

他的雙目,閃射著無比的怨毒之光。

他的心,被恨火燒得赤紅。

當他一腳跨上那通向“鬼堡”的石梁,一個浪花,從他身上撲過。

冷,使他的神誌一清,他想起上次赴“鬼堡”代師父較技的一幕,如不是東方慧相救,他已永淪“鬼堡”,一個意念,衝上腦海:

“目前我還不是,血骷髏”的對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佛手寶發”。暗道:“我必須先練習‘佛手寶笈’所載神功,然後再談報仇,魯莽行事,勢必遺恨千古,將何以對父親,師叔,和全家慘死的英靈於地下!”

心念之中,他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目光凝視著堡門上那鬥大的血紅骷髏頭,半晌,他終於轉身上岸。

他又重新回到那方巨石之上,要把胸中有如亂絲的思緒,整理一番。

“鬼堡主人”就是當年血洗韓張莊的劊子手,已無疑義!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為什麽?難道她別有居心不會呀,她對自己恩重如山,為了替自己己解穴複功,她自斷手掌,這又為什麽?

師叔“毒龍手張霖”在敘述完昔年慘禍之後,自絕在韓莊中堂,說是為了全師命叮囑白己不要報仇,不許收屍,為什麽?

這些,都是無法索解的謎。

如果能知道父親的師門,或許能幫助解開部份謎底!

“失魂人”是唯一知道底蘊的人,然而她諱莫如深。

另外,隻有母親,那毒逾蛇蠍的女人!

“血骷髏”屠莊,她是唯一不遭害的人,為什麽她能躲脫?

她似乎人性盡失,毫無母子之情,為什麽?

“在靈官廟外的林中,自己以師門至寶“惡鬼珠牌”製服假“血骷髏”,她突然現身襲擊,使假“血骷髏”得以逸去?是有意?抑是巧合?

思緒,像—堆麻,亂愈理愈亂。

他決定暫時不再去想它,日前,他要報仇。

他用日光對“鬼堡”作了最後的巡禮,喃喃自語道:“當我再來之日,就是‘鬼堡’灰飛煙滅之期:慧妹,願你靈魂安息!”

自語完之後,彈身下了巨石,順官道疾馳而去。

東方慧的債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沉、使他愴痛欲絕。

生來最恨女人的他,卻在愛的領域裏受了極大的創傷,這算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想起死裏逃生的那座雲霧穀,如果隱身其中,修習“佛手寶笈”,到是個最理想的地方,決不虞受到幹擾。

心念一決,情緒仿佛平靜了許多。

正行之間,忽聽道旁林中,傳來一陣呻吟之聲。

韓尚誌一緩身形,心想。準是有人受傷或是患上了急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自覺的向林中飄進。

目光及處,不由心一震。

隻見一株老樹根旁,斜臥著一個紅衣白發的怪人。

她,正是“紅娘子東方菱”。

“紅娘子東方菱”功力與“陰煞莫秀英”在伯仲之間,放眼武林,能使她受傷的實在不多。

但她受傷了,而且已是奄奄一息,這下手的是什麽樣的人物呢?

陡地—

韓尚誌想起數日前,與假“血骷髏”擠鬥之時,“紅娘子”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如果要知道假“血骷髏”的真麵目,這是一條好線索。

心念之中,走近“紅娘子”的身前,隻見她雙日緊閉,麵色灰敗,氣息微弱,嘴唇嗡張、呻吟之聲細如蚊納!當下高叫一聲:“紅娘子、醒來!”

“紅娘子東方菱”睜開失神的雙目,向韓尚忘望了兩眼,臉上的肌肉**了幾下,又緩緩把眼睛閉上。

韓尚誌不由一皺眉,看來她的傷勢相當嚴重。

躊躇了半晌之後,心付。且助她—口真氣,讓她醒轉再說,當即盤膝坐在“紅娘子”

身側,伸中指對準她的“命門”大穴,一縷真力,由指尖逼出,透入她的體內。

以指尖淩虛輪功,武林中恐怕極少人能辦得到。

韓尚誌兩度奇緣,使他獨得了近兩百年的內力真元,再加上他練有“洞金指神功”,真元在指間流轉自如,所以施為起來,毫不費力。

工夫不大“紅娘子東方菱”麵色逐漸好轉,人也跟著蘇醒。

韓尚誌適時收回指力,退後三步站立。

“紅娘子”口—張、“哇!”的噴出了一口淤血。睜開眼來,駭然望了韓尚誌—眼,怪聲怪氣的道:“冷麵人.你救了我?”

韓尚誌冷冰冰的道:“救你談不上……”

“我紅娘子生平不願受人恩惠?”

“在下無意對你施恩!”

“但你救了我總是不假!”

“在下是有目的的!”

“什麽目的?”

“你與那‘血骷髏’是什麽關係?”

“紅娘子”麵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恨聲道:“你說什麽?”

“在下說你與‘血骷髏’是什麽關係。”

“紅娘子”咬牙切齒的道:“我要殺他!”

“你要殺他?”

“不錯!”

“誰?”

“血骷髏!”

“那一個血骷髏?”

“紅娘子”掙紮著坐起身軀,激動的道:“天下有幾個‘血骷髏’?”

“兩個!”

“兩個?”

“哦!一個是真正的‘鬼堡主人’,另一個就是你替他助戰的假‘血骷髏’!”

“紅娘子東主菱”老眼睜得滾圓的道:“什麽,他是假的?”

韓尚誌一怔神道:“你不知道他是假的?”

“紅娘子東方菱”萬分迷惘的喃喃道:“假的,這多麽不可能的事,他的武功身手形象裝束無一不象……”

韓尚誌心念疾轉,她不知道對方是冒牌的“血骷髏”她出手幫了他,照此看來,“紅娘子”與真“血骷髏”必有淵源,她叫東方菱,複姓東方,東方慧是真“血骷髏”

的女兒,也姓東方……”

思念未已,“紅娘子東方菱”突地怪叫一聲道:“難怪他對我老婆子下毒手……”

“什麽,你傷在假‘血骷髏’手中?”

“誰說不是,我老婆子真是瞎了眼,真假都分辨不出,若非“若非怎樣?”

“若非……”

“紅娘子東方菱”臉上忽呈驚怖之色,回頭向林中望了—望。

韓尚誌也跟著她的眼光,向林中瞥了—眼,但空林寂寂。無所見,不禁訝然道:

“怎麽回事?”

“若非那老魔現身,把他掠走,我老婆子恐怕早已魂歸天國了!”

韓尚誌心中又是一震,不知“紅娘子”口中的老魔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竟然能驚假“血骷髏”,而“紅娘子”本人也是餘悸猶存,這可是令人想不透的事、脫口道:“老魔,誰?”

“紅娘子”再次向四周掃了一眼,才道:“這老魔六十年前,即已失蹤江湖,想不到仍在世間……”

“他是誰?”

“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

“不錯,你聽說過沒有?”

韓尚誌搖搖頭,道:“他救你脫出假‘血骷髏’之手,?”他不對我下手以是萬幸!”

“是你自己說的他現身……”“不錯。他突然現身。驚起了假“血骷髏”我卻因受傷而保全了性命!”

“為什麽?”

“混世魔王有一個規矩,對輩份比他小的武林人,向例隻出一手一招,無論生死,決不第二次出手,但傳言之中,極少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出手一擊而不喪命的,還有.他對受傷的人,決不出手!”

韓尚誌對“混世魔王”既無所知,也不願再問下去,轉口道:“你是在赴‘鬼堡’途中?”

“紅娘子”微微一愕之後,道:“不錯!”

韓尚誌俊麵一沉,聲音寒如冰雪般的道:“紅娘子,鬼堡主人是你什麽人?”

“紅娘子”全身一震,搖晃著站起身形,兩眼迫視著韓尚誌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別管是什麽意思、回答在下的問話!”

“冷麵人,你何所據而雲然?”

“你與鬼堡主人同姓,而且你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這證明你以假作真助紂為虐,這難道不足以說明?”

“紅娘子”老臉呈現極度激動之色,久久才道:“無從奉告!”

“你不說?”

“紅娘子”臉色數變之後,一咬牙道:“冷麵人,我老婆子生平不受威脅?”

“威脅,哈哈哈哈,紅娘子,目前在下談不上對你威脅,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過,在下必須要證明這一點!”

“為什麽?”

“坦白告訴你,在下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紅娘子”驚駭至極的退了兩步,靠在樹身之上,但瞬間麵上又現一種堪然之色,沉聲道:“冷麵人,不錯,鬼堡主人就是我老婆子的胞弟,你下手吧!”

韓尚誌俊麵陡變,殺機上臉,他想起一家慘死之恨,一股怨毒之氣,衝胸而起,身形前欺數步,雙掌貫勁,徐徐上揚。

“紅娘子”麵無懼色,一付從容就義之態。

韓尚誌心念一轉,卸勁收手,後退了一步。“冷麵人,為什麽不下手?”

“會的,有一天我會殺你,在你功力全複之後!”

“紅娘子”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視著韓尚誌。

韓尚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身正等離開……

驀然

一聲嬌喚,倏告傳來:“冷麵人!”

韓尚誌不由大吃一驚,回身望處,隻見三丈之外俏生生地站一個蒙麵少女。這蒙麵少女,他並不陌生,她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有心人”突然現身,使韓尚誌直覺的感到定有不尋常的事故。

“姑娘是你!”

“冷麵人,我該稱呼你一聲掌門人才對!”

韓尚誌尷尬的一笑道:“在下尚未接掌天南門戶!”

“但名份已定!”

“姑娘現身,必有原故。”

“不錯,我來給你傳—個訊息!”

“訊息?”

“昭!貴派五長老業已遇險!”

韓尚誌禁不住心頭狂震,急道:“在何處遇險?”

“貴派現任掌門帝君,率屬下二十名高手,進人中原,五長老被擒……”

“現在何處?”

“五長老現在已在押赴‘天齊教’途中!”

韓尚誌大惑不解的道:“天齊教!五長老怎的會被押赴天齊教?”

“貴派掌門帝君,與‘天齊教’聯手對付你,五長老被押可以說是誘敵之耳,也可以視作人質,迫你人套!”

韓尚誌全身一顫,俊目立現煞光,事實非常明顯,現任掌門帝君,為了維持帝君寶座,不惜幹這欺師滅祖的勾當,當下沉聲道:“多謝姑娘傳訊,在下立刻……”

“你要到那裏去?”

“天齊教救人!”

“我告訴你仍在途中!”

“途中?”

“現在你沿引官道東行十裏,然後折向南行,你可以看到一輛烏蓬馬車,五長老就在車中,不過有句話請你務必記住。

“姑娘請講?”

“隻許救人,不許傷人!”

“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你隻記住這句話就行了,救人之後,最好立刻遠離,如果被對方發覺馳援的話,後果就很難說了!”

“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不是對方的敵手?”

“也許!”韓尚誌不由在心裏哼一聲,但他不原分辨,拱手一揖道:“故娘母子大德,容後圖報,在下就此告辭。”

一彈身,疾奔出林而去。

“紅娘子東方菱”怔愕得隻有瞪眼的份兒,想不到這冷漠的俊小子會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的掌門帝君。

就在韓尚誌身形消失之後,“有心人”移步走向“紅娘子”身前。

“紅娘子東方菱”此刻重傷未愈,見“有心人”向她走近,不由老臉—變道:“女娃兒,你想做什麽?”

“有心人”一陣隅喝低語,聽得“紅娘子東方慧”老臉不停的變化,待“有心人,”

說完之後,激動至極的道:“竟有這樣的事,老身隱居了這—段時間,想不到會生些巨變,好,一切有我,現在你趕快追去,以防萬—,老身立刻就走!”

“有心人”盈盈一拜,彈身飛逝。

“紅娘子東方菱”掏出兩粒藥丸服下了。強忍傷痛,疾步出林。

且說,韓尚誌急逾星火的朝官道飛掠猛趕。

心中陣陣係機采熾,想不到現任掌門帝君,竟然敢違背本門禁例,先派手下人中原?

采取武林少女元陰,練那禁功“追魂功”,已屬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現在又公然與中原武林第一大派“天齊教”勾結,迫害長老,企圖對付自己,以保他那因從權而獲得的掌門帝君之位。

自己受師父遺命,重整天南一派,豈能讓大逆之徒,把門派斷送。

同時他也想到“有心人”母女,對自己的關切。超乎常情,使人無法理解。

十多裏路程,眨眼即過。

遠遠,塵頭起,果見一輛烏蓬大馬車,轆轆而行。

若非“有心人”指點,他即使碰上了也不會想到這馬車之內曾押有五長老。

當下,一緊身形,由空劃落馬車之前,冗立道中,那拉車的兩匹健馬受驚之下,稀津津一陣嘶鳴,人立起來!

車把式一聲嗆喝,馬車停了下來。

韓尚誌帶煞的目光,一掃遮得密不透風的馬車,然後迫視在車把式的身上。

車把式身披黑色的風氈,一頂遮陽若笠,拉得低低地隻剩半個臉,這時把頭微仰,一見阻路的人,目中立顯駭然之色,沉聲道:“閣下為何阻路?”

韓尚誌冷冷的道:“車中載的是什麽人?”

“這個……這個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我問你車中載的是什麽人?”

“家主內眷!”

“把車門打開!”

“閣下意欲何為?”

“我要你打開車門!”

“閣下是那道朋友,如果有所需求,家主人一向好客。倒不“嘿嘿嘿嘿,你少給我裝樣,叛徒,車內可是本門五長老!”

原來韓尚誌已看出這車把式是天南“幻魔宮”一名黃衣侍衛所喬裝,他從他腮邊的紅痣而認出正是不久前自己所遇黃衣侍衛之一。

這黃衣侍衛被喝**份,陡地立起身來,掀去若笠,甩掉披風、高站車轅之上,陰側側地一笑道:“不錯,車內正是五長老,你準備怎樣?”

韓尚誌心念一轉,對方既是本門弟子,豈可不數而誅,當下麵孔一沉道:“你知道我是誰?”

喬裝車把式的黃衣侍衛,一怔神之後,道:“閣下是冷麵人!”

“我的身份?”

“閣下的身份?”

“不錯”!

“閣下並未道及!”

韓尚誌從懷中取出“惡鬼珠牌,”一揚……

黃衣侍衛麵色頓呈死灰,身形晃了兩晃。

“現在你該知道我是誰了。”

黃衣侍衛目光灼灼,向四外流轉,卻不答言。

韓尚誌登時麵現殺機,低喝一聲道:“見牌不跪者死!”

黃衣侍衛聞言之下。身軀又是一震、鼻尖已沁出了汗水。

驀在此刻

破風之聲盈耳而至。數十人影,由四麵包抄而來,把車和人全圍在核心之中,原來這輛馬車,暗中還有高手護持。

空氣在刹那之間,驟呈緊張。

韓尚誌冷眼—掃來人,收起本門信物“惡鬼珠牌”,戟指車座上的黃衣侍衛道:

“按照門規你該處死!”

死字出口、單掌一揚,“魔魔掌法”之中的“吸”字決已然施出,他的目的是要把那叛徒吸下車來.再行處治。

—道奇猛的吸力,把黃衣侍衛的身形吸得向前一傾……

忽地,車簾微動.吸力頓被消解。

韓尚誌心中一動。知道車中藏有絕頂高手。

就在韓尚誌掌勁被卸之間,數道掌風,挾以暗器的絲破風聲已向他後側兩方,疾疾而至。

韓尚誌雙掌連馬車圈,數重駭人勁浪,向外卷出,掌、暗器,同時被擋了回去。

黃衣侍衛猛揮一鞭,兩匹駿馬聲嘶鳴,向前邁蹄。

韓尚誌信手揮出一掌。

兩聲震人心魄的悲嘶破空而起,兩匹拉車的馬,勁斷額裂,倒地死去。

黃衣侍衛自車座之上彈身而起!企圖縱向高手群中。

“叛徒還不授首!”

如雷暴喝聲中,黃衣侍衛剛起的身形,倏地殞落,慘嗥,血雨,同時進發,韓尚誌以極快的手法,用:洞金指取了他的性命。

這一手,震得四圍的高手心膽俱寒。

兩股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

護衛的高手們已放出求助訊號。

一片金鐵交鳴聲中,所有在場的高手。全都掣出了兵刃。

韓尚誌冷哼—聲,對那些包圍在四周的高手,視若無物。舉掌便向車身擊去,掌至中途,倏地又收了回來,他想到五長老被困車中,多半巳被住了穴道,如果冒昧出掌,難免玉石俱焚。

就在韓尚誌一收掌之際,—道如濤掌力.暴卷而來,他連看都不看,朝著掌風襲來的方向,與他對麵而立。

韓尚誌嘿的—聲冷笑道:“餘少坤.你送死來了?”

這突然現身的少年,正是“天齊教”少教主餘少坤。

話聲中,雙掌—搓—亮,跟著振腕吐勁。這幾個動作,快得猶和—瞬。

韓尚誌反應神速,在對方雙掌相合之時,已知他要施展使人真力換散的怪功。急—

凝神,幾乎與對方吐勁是同時.全力擊出—掌。

“轟!”然巨震聲中,慘哼突起。

餘少坤踉蹌倒退數丈,口血飛迸。

韓尚誌略不稍停,冷喝一聲:“餘少坤.你死定了!”

雙掌倏收乍放,一道如山勁氣,再度飛卷而出。

四圍的高手呐喊—聲……

“休得傷人!”

隨著喝話之聲,車簾掀處,—股駭人勁道,電卷向韓尚誌擊出的掌風。

正擬出手的高手,適時收勢。

“波!”

勁氣激撞聲中,韓尚誌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一個風姿綽約約的中年美婦,從車內現身出來,麵上不帶半絲表情.冷冷地迫視著韓尚誌。

韓尚誌一看這現身的赫然是自己改嫁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登時如利劍穿心,身形不由自主的搖了兩晃,麵上的肌肉,—陣強烈的抽搐。

“賽嫦娥王翠英”語冷如冰的道:“冷麵人、本教主夫人今天決不會讓你再逃出手去!”

韓尚誌心痛如絞,“有心人”囑咐他火速救人離開.不能傷人的話,早已被恨毒衝刷得幹幹淨淨.—信意念,從心深處浮出!殺!他覺得隻有血,才能稍遏他將要瘋狂的情緒。

於是—一

他的第—個目標,指向了少教主餘少坤。

就在“賽嫦娥王翠英”話聲一落之際,韓尚誌出手如電。數縷指風、挾刺稅嘯。射向側方的餘少坤。

餘少坤重傷之身,反應遲純,眼看避無可避……

這猝然所施的殺著,出乎每—個在場者意料之外,他竟然不向正麵的教主夫人出手.而襲擊側的少教主。

人影—閃,接著是一聲慘哼!

“賽捕娥王翠英”花容慘變,嬌軀搖搖欲倒。

原來她見救援不及,閃身鞅擋,硬承了韓尚誌的數縷洞金裂石的指風。

韓尚誌目毗欲裂的瞪了他的母親—眼、口中囈語般的道:“父親在天之靈有知、孩兒要逆倫不孝了!”

這話,在場的沒有—個聽清,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賽嫦娥王翠英”粉麵一片慘厲之色.聞言之下,嬌軀連退數步。

韓尚誌目含痛淚,把心一橫,雙掌猛然出擊。

但.母親畢竟是母親,他下不了手,掌至中途,又硬生生地把勁道收回了七成。

“賽嫦娥王翠英”右手始終隱於袖內,左掌急起而封!

“砰!”暴喝聲中,數隻長劍,挾以數股勁道,同時湧向韓尚誌。

又是一聲慘哼,“賽媳嫦王翠英”踉踉蹌蹌退到一丈之外。

韓尚誌已恨到極處,殺念如狂,驀地回身,掌指齊施,撲向襲來的天齊教高手。

刹那之間

血肉橫飛。

慘號撕突。

殘肢斷劍,漫空飛舞。

殺!

他心裏隻有這一個瘋狂的意念。

顧盼之間,屍體狼藉,血流遍地。

在場的“天齊教”高手,成了他發泄怨毒的對象!

隻殺得天悉地慘,風雲失色。

瘋狂的樂章才止終,全場,除了教主夫人和餘少坤之外,已沒有半個活口,這真是一場駭人聽聞的殺劫。

韓尚誌全向身血跡斑斑,臉上殺機未退,轉身向麵無人色的餘少坤欺去。

“賽嫦娥王翠英”淒厲的道:“冷麵人,你的目的是什麽?”

韓尚誌咬牙道:“殺人!”

“不是殺人?”

“是救人也是殺人!”

“再過片刻,你將悔恨莫及!”

韓尚誌不虞他母親現在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禁為之一怔,但隨即冷哼一聲道:“教主夫人,你母子情深,怕我斃了你的愛子,是不是,哈哈哈哈!”

笑聲是淒厲的,含著無比的怨毒,也極盡諷刺。

“賽嫦娥王翠英”一晃身攔在餘少坤身前,淒厲無比的道:“韓尚誌,你趕快救人離開!”

“會的,斃了他之後!”

身形前欺如故,麵上恐怖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少教主餘少坤厲聲嘶吼道:“媽,我與他擠了!”

身形踉蹌撲出。

“賽嫦娥王翠英”橫跨一步,阻住餘少坤道:“坤兒不可!”

韓尚誌肝腸寸折,個母親,兩樣心腸,她的母愛,卻全顯在與後夫所生的兒子身上,對自己隻有恨,這真匪夷所思的事。

由是,他的殺機更濃。

但雖瘋狂,但還不到殺母的程度,但對餘少坤,他有心要把他毀去。

“賽嫦娥王翠英”粉麵鐵青,顫聲道:“你不能殺他!”

“為什麽不能?”

“不能!”

韓尚誌陡地想起在埋葬師父“魔中之魔”之時,自己也曾起意毀去餘少坤,“有心人”現身力阻自己對他下手……

但這思念,僅使他身形窒了一窒。他不願去想其中究競有何蹊蹺,仍然殺機滿麵的步步欺近。

沙沙的腳步聲,代表著恐怖的殺機!

雙方相距,已到了五尺之間。

“賽嫦娥王翠英”突地反手—點,餘少坤應指而倒。

這一著大出韓尚誌意料之外,不由為之駭然震住。

就在這極快的一瞬,“賽嫦娥王翠英”已抱起穴道被製的餘少坤,遲到一丈之外,兩滴淚珠,掛下了她慘厲的麵龐,栗聲道:“孩子……”

這一聲“孩子”,使韓尚誌全身一額,他覺得這呼喚的聲音似乎是很熟悉,但又似乎陌生得不是在叫自己,一窒之後,恨聲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賽嫦娥王翠英”似乎在盡量抑製內心的激動,聲音低諳的道:“孩子,你……”

“你以為這一聲稱呼可以阻止我下手,你錯了!”

“你不會明白的!”

母子天性,韓尚誌對這毒逾蛇蠍的母親,雖然恨之刺骨,母子之情。已蕩然無存,但仍忍不住掛下了兩行痛淚,痛牙切齒的道:“是的,我不明白,我永遠也不明白……”

“你知道他是誰?”

“夫人的愛子,天齊少教主餘少坤!”

“不,他該是張少坤2”

“姓張姓餘有何不同?”

“孩子,他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的遺……”

韓尚誌震驚莫名的連退了三個大步,顫聲道:“他是張師叔的兒子?”

“不錯!”

“毒龍手張霖”舍親生子而救了他,並撫育成人的往事,立時湧上韓尚誌的心頭,如果餘少坤真的是張師叔之後,這筆深思,將報答在他的身上。

但這話可靠嗎?

他那時年僅兩歲多,而且張師叔說他已經代自己死了!

是否她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故作此驚人之語?

“他真的是張師叔的遺孤?”

“孩子,難道我會騙你?”

“張師叔的兒子已死於十五年前!”‘

“他沒有死!”

“誰能證明?”

“我!”

“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

“難道他不是天齊教主的兒子?”

“不是!但他已被他當作親生之子!”

“你想用這話保全他?”

“哈哈哈哈!”

“賽嫦娥王翠英”抑天一陣狂笑,笑聲淒厲,慘不忍聞。

“孩子,比如說五長老現在已被用從前‘鬼堡主人’施用於你獨門手法,廢去武功,無人能解,憑這點,可不可交換他的一命?”

韓尚誌不禁怦然心驚,當然,他不能抵五長老之命。退一萬步說,自己也不能犧牲五長老,登時躊躇起來。

可是,她怎麽會知道自己會被製於“鬼堡主人”呢?

莫非“天齊教”與“鬼堡”之間,真有淵源?

心念動處,突地厲聲道:“天齊教與鬼堡是什麽淵源?”

“賽嫦娥王翠英”冷冷的道:“將來你會明白!”

“那你是承認有淵源的了?”

“不!”

“你想以五長老作為交換的條件?”

“用不著:“

韓尚誌大感惑然,不知對方的真正意向何在,當下又道:“他本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張師叔之後?”

“不知道!”

“為什麽?”

“時機未至,有害無益!”

韓尚誌更覺莫測高深,但她分明不以自己為子,幾次三番要取自己的性命,現在受傷之後,怎的會忽然作此轉變,莫非她……”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遙遙傳至,聽聲音來人不在少數。

韓尚誌臉色忽地一寒。

“賽嫦娥王翠英”粉腮大變,急聲道:“記著,不許傷他,此時不救五長老,你恐伯沒有機會了!”

說著,把少教主餘少坤扔給韓尚誌,撲向烏蓬馬車……

韓尚誌茫然的伸手接住。

“賽嫦娥王翠英”進入馬車之中,很快的又閃身出來,跟著出來的是五長老。

“砰!”的一聲,馬車被擊成粉碎!“賽嫦娥王翠英”移步站在馬車碎屑之中。

五長老急步走向韓尚誌,齊齊躬身為禮,道:“參見掌門師兄!”

“長老們免禮!”

首席長老屠一飛激動的道:“我五人功力不濟,險些誤卻大事,請掌門師兄……”

話聲未完,條條人影,已飛瀉而來。

韓尚誌把手的“天主教”少教主餘少坤交與四長老陵少丹,然後前行三步,麵對來人,五長老迅捷的一字式排在他的身後。

來的赫然是十四個五十上下的老者.其中六個著青抱,八個著黃袍。

韓尚誌一看來人,就知是本門現任掌門帝君座下的侍衛,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十四個魔宮侍衛,一看現場,登時麵色大變。

隻見遍地屍體狼藉,烏蓬馬車,碎裂厲片,教主夫人受傷,少教主被擒,五長老一個個目射怒火,未來的掌門帝君,麵露殺機……

場麵在血腥的襯托下,泛出一片慘霧愁雲。

韓尚誌帶煞目芒,電掃十四侍衛一遍,然後回頭向首席長老屠一飛道:“這些都是本門叛逆手下侍衛?”

屠一飛恭應一聲:“是!”

韓尚誌冷哼一聲,迫視著十四侍衛道:“爾等甘心作本門叛徒?”

十四侍衛,麵麵相覷,但卻沒有一人答話。

韓尚誌取出“惡鬼珠牌”,高舉手中。

五長老麵色肅穆,齊齊曲單膝下拜,然後,退後三步肅立。

十四侍衛,登時麵色灰敗,麵露駭極之色,卻沒有一人下拜,不斷的頻頻的回首他顧,似乎在等待什麽……

“賽嫦娥王翠英”粉麵呈現一片激動,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麽?

韓尚誌俊麵一沉,殺機雲湧,回顧五長老一眼之後,沉凝十分的大聲道:“本人承前任帝君唐爭遺命,整肅門戶,現任暫代掌門帝君韋逸民,故違本門祖師禁令,修練‘追魂功’,又密謀鞏固其位,迫害本門長老,勾結‘天齊教’,欺師滅祖,惡跡昭彰,本人謹以珠牌宣示,韋逸民即日起以本門叛徒處置,脅從者一律按門規懲治!

十四侍衛,麵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股栗不已。

韓尚誌凹頭問五長老道:“本門規例,見珠牌不跪,膽敢藐視祖師法度者,如何處斷?”

五長老齊應一聲:“處死!”

“五長老聽令?”

“弟子等在!”

“執行門規!”

“遵令!”

四長老陸少丹,把手中挾持的天齊少教主平放地上,然後五位長老高舉手中鬼頭杖,向韓尚誌一躬,舉步向十四侍衛欺去。

十四侍衛一個個亡魂大冒,不期然的緩緩向後退身。

就在這萬分緊張的當口

隻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如平地焦雷般的響起:“帝君駕到!”

十四侍衛,頓時麵露喜色,“刷!”的成雁翅展開,左六右八,右麵是六個青袍的,黃袍的則排在右邊。

五長老同時一怔,止住腳步。

韓尚誌也不由怦然心驚。

兩條人影,風飄入場,分立在兩排執鐵杆,另一個則懷抱一對金爪,從這兩件外門兵器看來,這兩個奇醜漢子臂力相當驚人。

韓尚誌知道韋逸民即將現身,忙傳令道:“請五長老退下!”

五長老恭應一聲,退回原來位置。

氣氛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賽嫦娥王翠英”粉麵數度變色,但她仍兀立原地不動。

一個金冠錦袍的威猛老者,從道旁林中,緩紹踱出,向場中走來。

二老申天豹脫口道:“掌門師兄,他就是韋逸民!”

韓尚誌微一頓首,迫視著來人。

金冠老者看著緩緩移來,其實速度相當駭人,有如行雲流水,眨眼即臨場中,兩排侍衛,齊齊躬身俯首。

韓尚誌麵寒如冰,一目不瞬的,視著對方。

韋逸民身形甫定,兩隻如鷹鷲般的眼睛、迅快的—掃全場,然後停在韓尚誌的身上,陰惻惻的首先發話道:“冷麵人,你何處竊得本門信物,竟敢冒充唐大師伯傳人,殘殺本門弟子,助長叛逆氣焰……”

韋逸民話聲未完,五長老已怒哼出聲。

這幾句顛倒黑白的話,使韓尚誌七竅冒煙,大喝—聲道:“住口!”

接著高舉“惡鬼珠牌”,厲聲道:“韋逸民,你知罪否?”

天南帝君韋逸民,乍見珠牌,麵色陡然一變不自覺的退了一個大步,但瞬間又恢複他原來的陰譎之色,嘿嘿一陣冷笑道:“冷麵人,本帝君麵前,沒有你張牙舞爪的餘地!”

接著把目光轉向五長老道:“爾等身為長老,竟敢叛門抗今。罪無可恕!”

二長老申天豹聲似霹靂般的道:“韋逸民,你以為門規奈何不了你,任你胡作非為,滅祖欺師!”

韓尚誌收起“惡鬼珠牌”,聲如寒冰般的道:“韋逸民,你是自願接受家法,還是……”

天南帝君韋逸民一聲怪笑,打斷了韓尚誌的話道:“冷麵人,交出‘惡鬼珠牌’,本帝君放你一條生路!”

韓尚誌氣得渾身直抖,對方既然不打祖師所遺的本門至高法牌看在眼內,顯然是毫無悔意,多費唇舌無益,心念之中,厲聲喝道:“韋逸民,如不把你明正門規,何以慰列代祖師之靈!”

話聲中,身形向前一欺……

韋逸民大喝一聲:“護殿將軍何在?”

兩個奇醜皂袍漢子,雙雙前邁三個大步,躬身應道:“恭候帝君法旨!”

“把這狂徒擒下帶回發落!”

“尊旨!”

一個橫執重逾百斤的鐵杵,一個斜舉兩柄鬥大的金爪,雙雙向韓尚誌欺去。

大長老屠一飛,二長老申天豹,雙雙搶出道:“我等向掌門師兄請命?”

韓尚誌沉重的一點頭,目光仍迫視在韋逸民身上。

首席長老屠一飛,撲向那使杆的,二長老申天豹迎戰那使金爪的。

一場慘烈的搏鬥,拉開了序幕。

二老勁勢雄渾,招式穩練,鬼頭拐杖,呼呼生風。

兩個護殿將軍,有如龍虎相爭,威勢駭人至極。

韓尚誌冷聲喝道:“韋逸民,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了?”

“哈哈哈哈,冷麵人,一點不錯,本帝君親下中原,為的就是你!”

“那好極了!”

了字出口,一掌直劈過去。

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勁力之強,足可撼山栗嶽。

韋選民麵色一凜,不閃不避,舉掌相迎。

“轟!”然一聲暴響,砂塵飛卷,激氣成渦,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彼此各自暗駭對方功力驚人。

就在雙方掌勢互換的同時,六個黃衣侍衛,分成三對,撲向三長老。

刹那之間,勁風呼轟震耳,人影閃晃騰挪,暴喝之聲,響徹霄漢。

黃衣侍衛,以二敵一,拚戰三長老,顯然技差關籌。兩個護殿將軍,分戰兩長老,雙方一時無分軒輕,但那擠戰之烈,令人目震心懸。

韓尚誌一退之後,雙掌挾以十二成功勁,再度擊向韋逸民。

韋逸民大喝一聲“來得好!”,飛掌相迎。

顯然,他有心衡量驚天動地的巨響震撼全場。

韓尚誌退了一個大步,而韋逸民卻退了三步之多。

旁邊—

是喝挾以慘嗥,同時傳出,擠戰三長老洪八牧的兩個黃衣侍衛之一,被一杖擊飛數丈之外,腦碎額裂,死於非命。

立刻,又有兩上黃衣侍衛彌身入場,撲上了缺額,變成了三對一。

一聲震耳之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二長老與那使金爪的護殿將軍,硬碰硬的換了一招,雙雙踉蹌而退,但一退之後,又搶攻而上,戰在一起。

另一邊,首席長老與那使鐵杆的一對,已然強弱互見,屠一飛功高半籌,迫得對方怪吼連天。

“賽嫦娥王翠英”這時突地彈身挾起地上的少教主餘少坤,向道旁林中,飛遁而去,轉眼之間,便已消逝無蹤。

韓尚誌目光何等犀利,這情況並沒有逃過他的眼,但他僅隻心念微微的一動,既未發聲阻止,也未生心追趕,因為大敵當前,他要全力對付。

驀地

韋逸民雙目神光暴射,陰惻惻的道:“冷麵人,本帝君這就成全你!”

雙掌怪異至極的一因而出。

韓尚誌一招“魔掌降龍”正待出手,忽感對方掌風有異,潛勁重逾山嶽,不禁大吃一驚,一閃身旁移四尺。

這閃身之勢,快得令人咋舌。

韋逸民陰陰一笑,吐出的掌勁,同時無聲無息的收了回去。

韓尚誌更感駭然,他自問決沒有這種收發由心,欲如到如此地步的功力,而且對方這種掌功,決不同一般武林掌功,輕輕一劃之間,潛勁萬鈞。

一種狂傲的心理,使他不屑於再事閃讓,疾運畢生功力,反擊回去。

兩度奇緣,使他獲近兩百年的內力修為,這一全力反擊,勁勢之強,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勁氣相觸,一道無法想像的潛勁,如山般壓來,心裏剛自道得一聲不妙……

“轟隆!”

一聲山搖地動的巨響,震天而起。

場中所有的人,被這驚世駭欲的暴響,震撼得心搖膽落,全部不自覺的停了手。

韓尚誌踉踉蹌蹌的跌撞到了兩丈之外,“砰!”的跌坐當場,麵色煞白,血箭噴出一丈多遠。

韋逸民得意至極的嘿嘿一笑,一揮手向兩個護殿將軍道:“擒下!”

“遵旨!”

五長老不約而同的橫身的阻截……

“轟!”

韋逸民雙掌一劃,一道排山勁氣,把五長老震得連連倒退。

兩個值殿將軍,已欺到韓尚誌的身前,伸手便……

慘嗥之聲,撕空而起,兩條人影,仰麵栽倒,鮮血像噴泉般的狂灑急冒。

原來韓尚誌在千鈞一發之間,施出了“洞金指”神功,“洞金指”是“魔中之魔”

窮四十年多年歲月苦研而成,五丈之內,洞金裂石,目的是為了對付“鬼堡主人”劍掌不能傷的怪功。

誰也料不到韓尚誌在重傷之後。仍有這殺手,舉手之間,毀去兩個“幻魔宮”中第一流的高手。

在場的侍衛,一個個目瞪口張,心頭寒氣大冒。

韓尚誌曾經“地穴靈泉”脫胎換骨,體質與常人不同,雖在重傷之下,蘊藏的內元,仍極驚人。

韋逸民登時麵色大變,一窒之後,麵罩恐怖殺機,舉步向韓尚誌欺去。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複加。

韓尚誌一咬牙站起身形,“惡鬼珠牌”已取在手中,為了本門盛衰,和不讓叛徒得逞,他準備第二次使用珠牌。

第一次,他曾用珠牌把假“血骷髏”擊成重傷。

五長老麵帶悲憤,目含怨毒,齊齊暴喝—聲,彈身……

七個黃衣侍衛,六個青衣侍衛,也在同一時間紛紛撲出,截住五長老。

韋逸民沙沙的腳步聲,有如死神的呼喚……

雙方相距不到一丈。

韓尚誌驀城高舉珠牌,一道霞光,射向韋逸民。

韋逸民身為“幻魔宮”帝君,對於本門珠牌的妙用,豈有不知之理,就地霞光倏射的電光石火之間,橫移一個大步,電疾拍出一掌。

韓尚誌珠牌一舉,邃失對方人影,毫不考慮的電閃八尺。

韋邊民的一掌,遂告落空,但他身手確實駭人,就在一掌拍空之下,乍收又放,第二度揮出他那潛勁萬鈞的怪掌功。

驀在此刻

一聲驚呼,倏告傳來:

“般若神功!”

韋逸民麵色一變,撤掌後退,想不到會有人一口喝破他的武功來曆。

韓尚誌心中大大的一震,疾付道:“般若神功!少林失竊了一部‘大般若神功秘錄’,卻認定是師父‘魔中之魔’所為,莫非他……”突地一咬牙道:“不錯,一定是這叛徒所為,他竊取了少林密錄之後,殺死藏經樓住持了凡和尚,又冒報‘魔中之魔’名號,目的是要嫁禍師父,使少林與他為敵,看來他窺視帝君寶座,已非一日,而且還遠謀深算……”

心念未已,兩條人影,飛瀉落入場中。

韓尚誌一看來人,不由大為激動,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哥哥“南丐和“北僧”兩個當今江湖異人。

五長老和侍衛,這時打得難解難分。

其中,功力較差的六個青衣侍衛,已有四個橫屍當場,黃友侍衛之中,也有三個傷而退。

韋逸民目射厲芒,一掃“南丐”“北僧”,傑傑一笑道:“兩位見識不弱!”

“南丐”“北僧”瞥了他一眼,逕自向韓尚誌身前走去。

韋逸民陰森的—笑,再次道:“兩位是趕來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