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真難熬
第292章 真難熬
大魔將出，現世已亂。
對鳳流雲來說，墨離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獄。
活祭陣的第一場屠殺，一直持續到晚上。
他眼睜睜看著幾百號人成為祭品，卻無能為力。
他甚至反抗不了墨離。
墨離發現他不受活祭陣的召喚，似乎覺得有趣，一句‘你以後便跟著我’，就像一句詛咒，鳳流雲打心底裏，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力。
縱然習慣了殺戮，鳳流雲看著千百號人鬼妖怪在陣中默然廝殺，而墨離無動於衷時，從心底裏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
從小到大，他從未害怕過任何人事物，獨獨在去了一趟九天後，開始害怕墨離。
“你怕我？”墨離一開始的興致沒了，牽著鳳三往別墅走，鳳流雲就像一個跟班似的跟著他。
鳳流雲沒說話。
他隻能不說話。
否則一張口，他在墨離麵前，撒不了謊。
沉默在空氣中漫延開來，就在鳳流雲以為墨離還會瘋狂的屠殺生靈時，墨離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笑說：“你畢竟還是她敬愛的哥哥，我不會真的讓你時刻像奴隸一樣跟著我。我也……”他望向鳳三，眼神瞬間溫柔下來，“不喜歡有人打擾我們。”
“晚上就不用你跟著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像某種解禁的咒語，鳳流雲頓時清晰感覺到束縛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不必再無法受控般跟著墨離。
墨離走進別墅，鳳流雲卻進不去。
但他隨即明白了墨離的話，他一直別墅，四周怒號的狂風便靜止了下來，甚至那陣法之力都消失了。
周遭變得很安靜。
安靜到近乎死寂。
鳳流雲臉色難看的離開了。
屋裏。
墨離將所有的燈都打開，將鳳三帶進浴室，站在巨大的鏡子前，細細給她洗著頭發。
這些本可以一個法術就能擺平，他卻有些喜歡上了這樣親力親為。
鳳三的頭發很軟。
他曾聽人說，頭發軟的人性子也軟，不過大概是謬論。
鳳三的性子可一點兒都不軟。
但墨離隨即想起兩人初見那會兒，鳳三跟個痞子似的，沒一個人瞧得上她，骨頭軟的人神共憤。
隻是後來太多太多的事情接踵而至，逼著她這麽個一直生活在最底層的小市民迅速成長，就跟拔苗助漲似的，生生將也推到風口浪尖，推到了最高處。
但是她卻從始至終都沒學會怎麽保護自己。
太過信任別人的下場……
有泡泡流進鳳三眼中，她眼也不眨，卻流出了眼淚，就像在哭泣一般。
墨離心頭一陣抽痛，有些窒息。
他手忙腳亂的擦著她眼角，最後索性施了個法術，將她弄幹淨。鳳三那毫無光澤的眸子盯著麵前巨大的鏡子，一動不動，似乎在怨憎的看著墨離，嘴角的弧度充滿了嘲諷。
一行清淚自眼角劃落，滴在墨離手指上，燙的他渾身一顫，連心髒也似乎燙的扭曲起來。猛地捂住胸口，眸子在血色與墨黑之間變換數次，忽然他踉蹌著後退，背抵在牆上，從鏡子裏看著兀自流淚的那雙眸，他猛地捂住雙眼，良久，低低笑出聲。
笑得絕望而痛苦。
“你恨我……嗯，恨我是應該的。”
有東西順著他指縫流出來，竟是刺目的血紅。
鳳三安靜的坐著，眼淚仿佛止不住一般，瞬間浸濕了衣襟。
那雙木訥的眸子裏似有異光閃過，眼珠僵硬的動了動，冷漠的望著鏡子裏身後的墨離……
墨離收拾好一切，將鳳三帶回臥室，讓她坐在鏡子裏，自己拿著梳子，替她梳順那一頭青絲。
一邊梳一邊說：“南柯山是個好地方，等你醒來，我們就去那裏。你我幾次婚禮都太倉促，下一次，一定要盛大一些。白澤圖中萬千神獸妖魔，我全都將他們召出來，為你我做個見證。”
“那樣的話，你能再也不能反悔了。”
“你頭發又長長了，還是不剪了，這樣也好看。”
他梳好了她的發，雙手搭在她肩頭，看著鏡中人。從第一眼看到鳳三，那時他什麽都不記得，卻也是覺得她好看的。
隻不過……
“那會兒你幹嚎著撓門的樣子很有趣。”
豈止有趣，她嘴裏說著救饒的話，眼睛裏半點應有的恐懼也沒有。
那時候他想，這個人，真有意思。
“當初我醒來後一直在北邙山，不曉得為什麽墨家的招魂術會將我招過去。你是沒看到，那兒墨家人的反應也是有趣，分明是恨我入骨，卻又不得不倚仗我，表麵對我恭敬，暗裏玩命的想弄死我……”他像嘮家常似的，說起剛入世那會兒的事情，“鳳途找著我，以為我想複活，便提出跟我交易。我索性也無聊，就同意了。”
哪曾想，一時興起，碰上了鳳三。
墨離又說了些其它，時間過的挺慢。
他將她抱起，輕輕放在**，回身關了窗，隨後在她身邊躺下，摟緊了她，笑說：“閉上眼睛吧。”
懷裏人聽話的閉上眼。
墨離留了個床頭燈，燈光昏黃。
懷裏的人沒有了那熟悉的體溫，冷的像塊冰，也沒了那輕淺的呼吸，令他有種窒息般的死寂感。
他輕聲道：“你千萬別記著我，我們還能重新開始，你若是記著我……你若是……”
他止了聲，片刻後，仍是不習慣這樣的死寂，歎道：“你從前在的時候，我總覺得這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好幾天就過去了。現在這時間，怎麽也過不去……真難熬啊。”
“算了，不吵你了，睡吧。”
房間裏，再無聲息。
……
北邙山巔。
一道灰色身影自深淵下爬了出來，發出陰冷而猖獗的笑聲。
有小鬼們好奇，湊近想看個究竟，便隻見一道纖瘦的身影出現在深淵旁。
那是一個女人。
不像生靈，也不像死物。
像是介於生靈與死物之間的那種氣息，死物看她是同類，生靈看她亦是同類。
小鬼有危機意識，悄悄想逃跑。
但是下一刻，它就被女人一把握住。
小鬼尖叫著回頭望去，女人漂亮的臉上露出天真而愉悅的笑：“記著我的名字，我叫白鳳。”
白鳳放開了小鬼，愉悅的走出山洞。
她活著。
她用自己的命做了一場賭注，她賭她若魂散，她的阿離一定會將鳳三體內屬於白鳳的殘魂抽離出來。
隻要那縷殘魂從鳳三體內剝離出來，那麽鳳三……
想必已經魂飛魄散。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歡快，終於……鳳三終於死了。
阿離果然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