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燈火
第一百八十六章 燈火
是啊，我和人有什麽分別，原因是我本來就是人。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麽變成木偶的，可我現在隻能借著這樣一副身軀度日。
這已經是我來到這裏、變成木偶的第二天了，可是有關聖母的一切我還是半點也不知道。我心裏明白，這個事情不能急，我不能急，我也需要時間來準備。
可我想到孫苗，那奔湧的怒氣就不可遏製。我想到藍冰，心裏的苦難就連綿不絕。
我終究還要考慮的太多，我不是孤家寡人，我不是了無牽掛。我想著要和聖母拚命，但如果能留下一條命，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甚至不奢求可以殺了聖母，因為我知道不現實，我隻是在朝著那個方向努力，我明白我還可以變得更強，我必須要變得更強，我必須要殺了聖母！
不殺聖母，我日夜難安！
木清雨問我為什麽要帶一根椅子。
我說：你盡管拿著就行，肯定是有用處我才會讓你拿。
這丫頭還說就是沒用處，她說是因為之前她讓我跳來跳去，所以我懷恨在心，這會兒就是要報複她。
我說她腦子也太好使了，我報複她需要這麽小偷小摸？而且那點事我也早就忘了，怎麽會記在心上。
這丫頭偏偏不聽。最後還是給我吼了一句才老實聽話。
不過她搬椅子的時候又出問題了，那普普通通的漆木椅子，她竟然哭著喊著就是沒有搬起來。我說大家族的子弟就是嬌生慣養，平時就愛做些麵子功夫，找些邊角業務。一道關鍵時刻，鏈子就掉得嘩嘩響。
我當然沒心情和她瞎胡鬧，直接一隻手拎著那椅子就出了門。丫頭這會兒倒是乖巧，緊緊跟外身後倒是也沒有說話。
昨天晚上出了事情，今天不用腦子想也清楚，院子周圍肯定是布滿了護衛，如果聲音大一點，肯定就會被發現。所以我也特別囑咐了木清雨不要嚷嚷。
一路來到了那棵大樹下麵，木清雨看著大樹，驚咦一聲就要說話，我哪裏會給她機會，直接捂著她的嘴，把她往椅子上一按，抽出一根繩子瞬間就給她綁了個嚴嚴實實。
她對我的動作有些生氣，壓著聲音就說：“卑鄙的木偶，你想幹什麽！”
好嘛，我現在又是卑鄙的木偶了。我才懶得和她計較，直接囑咐她說：“現在我要帶你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你記住，千萬不能喊，千萬不能，否則前功盡棄！”
她還問我：“你不是說了不出這個院子嗎？”
我都懶得回答她了，把椅子上的繩子一拉，連椅子帶人就給全部綁在了背上。這一下動作或許有些猛，木清雨直接驚呼了一聲，不過她肯定想起了我說過的話，所以叫聲是戛然而止。
她還壓低了聲音問我：“你到底想幹嘛？”
我不再多話，走到了那根巨樹麵前。
下午的時候，我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可不是什麽都沒有做。
那棵參天大樹的樹幹上，每隔三米就被我插上了一根木棍，這木棍不大，承受兩個人的力量卻已經足夠。我今天，就要借著這些木棍，然後帶著木清雨爬上大樹！
或者有人會問，三米一間隔，人要怎麽上去。
上去嘛，自然有上去的辦法。
我直接縱身一躍，瞬間挑起一米多高，手拉到了三米之上的那根突出來的木棍。
這一下必然是將木清雨嚇了一跳，她甚至都低低叫了一聲，還好沒有人聽見，否則那鐵定完蛋。
由於木清雨叫了一聲，我整個人都感覺有些忐忑了，再一次囑咐木清雨不要亂叫，得到她的回答後，我才繼續往上爬。
踩著木棍，再一個淩空躍起，就被我捉住了再三米之上的那根木棍。木清雨已經明白我的想法了，她知道那六根木棍之上是多高有多危險。
所以第二次往上攀的時候，我都很清楚地感覺到，背後整個兒椅子都在晃動，如果不是我小心，那肯定已經落下去了。
這個丫頭，難道不清楚我和她的處境嗎，竟然還在亂動，這才六米，還好不高，如果到了三四十米的位置，被她一動而掉落下來，我這就算是什麽金剛木做的身體，那肯定也禁不住摔。
現在是沒時間也沒心情和木清雨多解釋，我抓緊著時間一步一個猛跳，六七下之後，已經脫離了木棍，進入了枝葉茂密的樹椏間。
到了上麵，就沒有那麽累也不用耗費那麽多精力了。我當兵三年，參加過許多次叢林作戰，所以對於爬樹這種事完全是小兒科。
隻在一分鍾時間，又往上爬了七八米。確實是需要照顧著自己後麵的木清雨，以免她被樹枝劃到，所以沒辦法不浪費時間。
這會兒離地麵已經有三十米左右了。
木清雨突然在我背後說了一句：“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我無奈，一邊尋找著好一點的位置，一邊說：“你都已經說了！”
我聽到木清雨的笑聲，很熟悉的笑聲，在她和老太君講起昨夜情況的時候，我就已經聽過了。
她問我：“你怎麽想到用這種辦法上樹啊？”
我說：“這又不是什麽好辦法，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的工具，隻能夠用蠻力上樹。”
木清雨感慨說：“那也很厲害了啊，你還背著我呢，都可以跳那麽高。”
她感慨，我是更感慨，我感慨中更覺得無奈，我說：“我是木偶，所以才可以這樣。”
這句話倒不是我刻意說的，這是事實。如果說我是人的身體，就算後來和黑狼一番打鬥後得到了某種古怪的力量，那也不可能就帶個人躍起一米多高。
這木頭身體，我不得不說真的很厲害，雖然沒有感覺，沒有人最基本的東西，但這也並不妨礙我覺得它厲害。它真的很厲害。
可我終究還是希望成人的。
我聽到身後木清雨的聲音，她說：“我可不敢把你當木偶，你是個卑鄙的木偶，也是個聰明的木偶，你甚至比人更聰明。”
她小小的誇獎終究是讓人開心的，或者她在諷刺我，也無所謂，反正我聽不出來，我隻要覺得她是在稱讚我就夠了，因為我可以從中感覺到我的人性在被認可。
如果這世上所有人都是管家老太君，所有人都把木偶人看成是一個過客一個特例，那我真的不會再留在人世間，至少不會留在這些人的眼裏。我沒必要白白承受別人的攻擊和惡意，我沒必要和一群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爭來爭去？
我說了一聲謝謝，這是發自內心的。
木清雨問我：“你就是讓我在這上麵去看外麵的世界嗎？”
我說是，我說：“不能離開院子，所以就隻有讓你遠遠看一下了。”
我問她：“你以前出去是白天還是晚上？”
木清雨回答說：“是白天。”
我點點頭，我告訴她：“晚上，你會看到另外一種場景，你從來沒有見過的。”
沒有什麽比夜景更值得一看了，隻有夜是靜謐的，夜景卻是鮮活的，兩者合二為一才是真正美麗的。
我找到了一個地方，我看到了遠處粼粼的火星。我把木清雨放在了自己腳邊的一根大樹枝上，然後雙手扒著一叢樹葉。我告訴木清雨說：“你看好了。”
我將那叢樹葉扒開了一個口子，頓時，樹外麵的世界就呈現在了眼前。
遠遠望過去，是一望無際的燈火，是這整個中城，千萬家的燈火。
我看到了燈火通亮的人家酒店和小巷，那是濁黃的。在河岸樹上河中船上也有各色的彩燈，那是琉璃的。某些高層建築垂下一條絲帶，這絲帶上，間隔一定的距離就會掛上一個燈籠，那是有活力的。
這整個中城的燈火，就好像是一片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美麗異常。我也愣住了，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綿延知道遠方，仿佛是無窮無盡的燈火的世界。
這就是中城，這就是木清雨下午說的，五方之中最大的一個城市。
這真的是一個城市嗎，隻有在晚上觀察它的雄偉，才知道它已經是一個國家了。
這些燈火太絢麗、太多彩，紅的綠的黃的白的青的紫的，總之能想到的顏色全都交相匯聚成一團，明明雜亂無章卻又渭涇分明，煞是好看。
木清雨也被震驚到了，她喃喃出聲說：“好美，好美！”
那是很難得的景色，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一次。可今天我見到了。
我對著木清雨說：“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是難以得到，而越是美麗的東西往往越沒有人懂得欣賞。”
我指著那片豔麗的海，說：“這是很美麗的景色，美麗到沒有人會知道它的美麗，但是今天，我們見到了，這就是你需要珍惜的。有時候，或許生命很短，它擁有的價值，卻無可比擬。”
木清雨點著頭，可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那遙遠處。我說了一段廢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把我的廢話給聽進去。
木清雨一直看著那片燈火，就好像她要把所有細節、每一寸每一縷都看個透徹。
過了好久，我終於聽到木清雨的聲音，她說：“唉，我現在，又有點羨慕外麵那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