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半步崩拳
王嵩點點頭，跟隨那弟子穿過照牆，進入了院子。
進去之後，王嵩微微驚訝，因為院子裏麵竟然還開了一塊地，種了一些蔬菜。
一個背對著王嵩，短小普通地身影正蹲在菜地，拿著一勺水，正在給菜澆水。
另一名弟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人身邊。
另一邊豎著幾根木頭樁，大約有十來個人正在擊打木樁，旁邊槐樹上係著牛皮筋，或粗或細，一根根係在擊打木樁的弟子的雙手雙腿上，但即便如此，一聲聲咚咚的響聲仍是十足，可見這些人的力道之大。
王嵩四人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
孫天辰依然是平凡到極處的模樣，半點看不出這個人就是聞名天下的國術大師。
他仔細地將蔬菜澆好水，手掌平穩，看不到絲毫晃動。半響，才回過身來，一雙銳利的目光看向王嵩。
王嵩抱拳行禮，微笑道：“前輩！”
孫天辰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帶領王嵩等人來到大廳。
大廳全是混合著鐵礦石鑄就的鋼筋混凝土，結實無比的地麵鋪著一層地毯，兩個蒲團麵向而放。
“王師傅，請！”孫天辰擺手。
王嵩麵南盤膝而坐，孫天辰也坐在對麵蒲團之上。
王賢海等三人立在王嵩後麵，謝氏形意門的幾名氣勢穩重的弟子同樣身站在孫天辰的身後，顯然是形意門的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王師傅的年齡出乎我的意料，”孫天辰語氣平淡，完全看不到昨日的霸氣，仿佛是與一至交好友喁喁親談，“h市一戰，天下聞名，而且王師傅還這麽年輕，不出意外，又是一個王麟雨、董天誅般的天才，能和你坐而論道，孫某非常榮幸！”
孫天辰這番話說出來，不僅讓王嵩吃了一驚，更讓孫天辰背後站立的幾名弟子驚得目瞪口呆。
驕傲、霸氣如孫天辰，竟然對王嵩如此推崇，要說出去，絕對無人相信，認為說這話的人是瘋子。
王嵩隻微微驚訝，隨即平靜下來，“前輩是國術界名宿，我很早就聽過你的大名，卻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罔顧身份，親自出手，擊殺政界中人，惹那紅塵是非，說實話，如果是貪官惡霸，我非常讚同，但若是為民好官，義之所在，我必定會阻擋。”
孫天辰眉毛一掀，搖搖頭，笑道：“王嵩，你的道和我的道不同，少年時，我也是快意恩仇，就像你一樣，有不平事，必定出手，心中有善和惡的世俗標準。但現在，功夫深了，善惡也就淡了，人就是人，天道無情，不因你惡而厭惡，不因你善而庇護，我追求武道，就是追求天道，宇宙運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俗間的善惡，我並不在乎。”
王嵩駁斥道：“前輩，身在紅塵，就有善惡，如果不定善惡，與禽獸何異？追求武道，憑一心耳，前輩，你的道，看似純粹，卻染紅塵是非。”
孫天辰道：“形意拳重心意，又稱‘心意拳’，重心意淬煉，講究心中不滯於物，‘謝氏形意門’收徒授藝，廣設道館，因我經營不善，陷入困境，那杜飛助我一力，我為了因果，便答應他去殺那韓剛，就是為了讓心意通透，王嵩，你的道說服不了我，我的道也說服不了你，國術中人以國術論高低，我們來撘搭手，定個公論。”
王嵩點點頭，站了起來，稽首行禮，望著孫天辰。
孫天辰飄然下場，全身勁力鼓鼓蕩蕩，血液發出一波一波的震蕩/聲音。
王嵩眼皮微微耷拉，雙腳不丁不八，雙掌回環，全身雄厚勁力跌宕，全身經脈通透，凶猛的氣勢直接攀升。
孫天辰驚訝，實在不明白王嵩這麽小小年紀，勁力為何如此深厚，形意拳講究功力深厚，形鬆意緊，外形不拘一格，打法變幻多端，自己成名多年，正是壯年，身上勁力打磨多年，相比之下，王嵩氣勢竟然不落自己半分，實在是異數。
“暗勁”高手全身勁力圓融，經脈通透，十成內勁可以發揮十成，運勁成針，破人腑髒。王嵩自從晉入暗勁以來，還真正沒有和那位暗勁高手較量過，武元音是暗勁第二層巔峰高手，王嵩距離那種境界相差甚遠，也沒有和他真正較量過，而孫天辰和他境界相同，隻是多了數十年水磨的功夫，王嵩倒是非常樂意，與這樣的高手切磋較量，印證武學。
王嵩心裏微微起了興奮之感，形意拳是華夏三大著名內家拳拳種之一，與太極、八卦齊名，在近百年時間內，形意拳的頂尖高手多如牛毛，遠遠超過練太極、八卦的功夫高手。
如郭雲深、李存義、張占魁、孫祿堂、尚雲祥、傅劍秋、郝恩、唐維祿、薛顛等等。
光是化勁高手就有數位，讓清代民國時期呈現百花爭鳴，繁華強盛的國術盛世。
雖說國術宗師級的人物中，很多都是同時精研三種拳術的，但畢竟嚴格算來，仍是以一種內家拳為主。
形意拳傳自半部《武穆遺書》，著名武俠小說家金庸先生就曾將爭奪此書作為《射雕英雄傳》中重要的情節，其實真正的《武穆遺書》記載的就是嶽飛創的軍體拳種“嶽家神拳”，所以，形意拳的開山宗師，應該是嶽飛。
後來清初山西姬際可得到《武穆遺書》，便以此作為理論基礎，將自己精善的大槍術融入少林寺的心意把之中，創出了這門精絕的國術拳種。
“太極三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講得是形意拳的凶狠。
武元音曾以形意拳的“十二形”（即：龍、虎、猴、馬、雞、鷂、燕、蛇、鼉、駘、鷹、熊十二形）樁法教導王嵩，但真正對陣形意拳高手，王嵩心中便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孫天辰大喝一聲，首先發動攻擊，腿似戰馬，手呈刀形，幾乎是一眨眼，人已經來到王嵩的麵前，直接劈到王嵩的麵門。
王嵩心中警兆升起，感覺到強烈的危險，孫天辰速度太快了，簡直是如颶風拂麵，一掌劈下，鼻子隱隱聞到空氣摩擦時的硫磺氣息。
王嵩雙掌順著胸口滑下，搭上孫天辰的劈拳，順勢撥勁，正是太極架子“攬雀尾”。
兩人掌風相接，腳下的地麵微微一沉，鋪著的熟牛皮製作的地毯哧地一聲，裂了個大口子。
孫天辰腳趾抓地，身子微蹲，右腳似弓弦，左腳如弓箭，蹭地如百石強弓，雙拳如蛟龍出海，又如同兩發從炮膛裏發出的炮彈，直逼王嵩胸口，“衝馬雙炮”，挨著一下，整個胸膛都要被打穿。
王嵩怒目圓睜，雙臂一絞，就如同一台剛硬的絞肉機，轟隆隆露出猙獰的牙齒，要將孫天辰的雙拳絞得粉碎。
“閉門栓”，一字衝天拳。
氣勁將兩邊觀戰的弟子吹得身上衣服不停地鼓動，仿佛在野外六七級大風之下。
王賢海三人、孫天辰的幾個弟子不住地後退，看著這兩人的大戰。
王賢海、管昊、段鵬三人是頭一次見到國術高手較技，一招一式平平淡淡，但威力奇大，帶起的風聲怒吼，地下青黑的地麵一個個腳印有如刀刻，完全沒有電視裏麵的飄逸，而是直進直出，每一招凶狠到了極處，往往兩人一招交手，手臂，腿腳竟然伸縮自如，看得人興奮之餘，也暗暗心驚心寒。
尤其是孫天辰，一個稍顯矮小的身子，忽如猛虎出柙、忽如馬踏飛燕，忽如鷂子翻身，忽如鷹擊長空，將動物氣勢形態模仿地像到了極點，周圍的人民閉目感覺，活脫脫的場中那聲音，那撲騰動作，甚至連嘴巴裏噴出的氣流，都是如虎、馬、鷹……
王嵩卻看不到如何凶猛的氣勢，反而拳法越來越輕柔，如同少婦織布，一根根輕紗在手裏纏繞，但仔細用肉眼觀看，卻發現王嵩的肌肉散發出一絲絲的白氣，空氣似乎都流的慢了，像在沙漠裏被太陽曬得扭曲似的。
王嵩是將少林拳、太極拳裏柔勁用到了極點，孫天辰雖然看似凶猛絕倫，氣勢他騰挪移動的空間越來越窄，而且無論是劈拳、鑽拳、炮錘、橫檔，都變得沉重起來，似乎有什麽沉重的、粘稠的東西壓在了拳頭上。
“好個柔勁！”孫天辰哈哈爆發出大笑，平凡的麵容突然變得異常生動，潑潑地如同天上太陽一般，散發出奪目光彩。
“王嵩，小心了！”
說完，孫天辰渾身一震，身上的衣服被震成了碎布條，精赤的身體呈現在大家麵前，腳步如坦克直衝向前，步伐不大，卻蓄力深沉，一步步地如閃電般，踏步而來，霸氣到了極點。
孫天辰雙拳回轉，如同暴風雨一般，圍著王嵩不停地砸下，不僅如此，而且包括頭、肩、肘、手、胯、膝、腳七法並用，猶如狂風暴雨，處處發勁，咚咚作響，將工、順、勇、疾、狠、真形意拳六方之妙表現淋漓盡致。
王嵩臉色沉重，雙跨鬆鬆，猶如一片浮萍在暴雨中飄蕩無依。
形意拳宗師李存義的成名絕學——“半步崩拳”。
李存義半步崩拳號稱打遍天下沒有對手，是河北戴氏一脈形意拳派最淩厲的打法。
“崩”字，如山崩、雪崩、海嘯……霸道激烈。
崩拳，是形意五行劈、崩、鑽、炮、橫拳法之中最剛猛的，適合戰陣之間，爆裂殺敵。
“半步崩拳”更是直行直進，走亦打，打亦走，步伐沒有轉旋騰挪，氣勢霸道激烈之極，猶如黃河決堤。
王嵩此時就如同在汪洋大海中被大浪不斷地顛簸著的小舟，一個疏忽，就將被大浪蓋頭撲下，死無葬身之地。
王嵩麵容神色絲毫沒有變化，隻是手掌之間那股柔勁漸漸轉變，一種如利劍出竅的淩厲之意，呈現在他的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