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035米送兩顆蛋

千字引 坑深035米 送兩顆蛋

蕭六郎一來,局麵就發生了變化。

整個楚州再沒有比蕭家更尊貴的家族了,所以先前蕭二郎懲罰一個府裏的小丫頭,雖打得狠了些,有人同情,有人唏噓,卻絕沒有人上前阻止。

丫頭的命賤啦。

可如今蕭二郎把長嫂給打了,這廝的品性與花花心腸楚州無人不知,大家都為那小娘子懸了一口氣,半路卻殺出一個蕭六郎,圍觀的人鬆口氣,都覺得鬧劇更有看頭了。

楚州蕭二郎靠色出名。

蕭六郎卻是真真靠才華靠傳奇了。

蕭家的六郎,是一個傳奇的人物。不僅因為他出生異數,幼年磨難,青年得誌,官拜樞密使,也因為他桀驁於人前的醫術——老子愛醫才醫,不愛醫的人死在麵前也不醫。

多少人對他,又敬畏又害怕,又想拉攏。

話說回來,蕭二郎原本也有些忌憚六郎,可人都有這麽一個稟性,若隻有他有兩兄弟,他裝慫一回也沒什麽大不了,如今河堤上這樣多人,若他把墨九交給蕭六郎,無疑被人當場打臉。

不想上,硬著頭皮也得上。

“六郎來了。”蕭二郎熱絡地招呼完蕭乾,又回頭喊魯成貴幾個,厲聲道:“六爺都親自來尋了,你們還愣著做甚?還不把大少夫人抬回府去。”

他是想和稀泥。

給了蕭六郎麵子,也給了自己台階。

魯成貴當然曉得個中緣由,對他兄弟二人,哪個都不想得罪,自然把人抬回去了事……可魯成貴正要過去,那隻狗卻坐在墨九的身邊,撅起尾巴就撲過來咬人,“嗷!嗷!嗷!”

這狗凶起來,把魯成貴嚇了一跳。

“旺財,籲,是我啊!”

旺財識得他,衝他搖了搖尾巴,又坐回墨九身後,虎視眈眈地瞅著不挪位置。那狗的意思很明顯,不要帶走“它的女人”就不會咬他。

魯成貴哭笑不得,抬頭去看蕭六郎,“六爺,您看?”

狗是蕭六郎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沒人敢動旺財。

可它惡霸似的守著墨九,他們隻能求助。

蕭六郎似乎不愛搭理這些人,先前旺財咬人,他也視而不見,如今也隻淡淡瞄一眼睡姿不雅的墨九,回頭喊一聲薛昉,吩咐了幾句,又慢慢望向蕭二郎。

“二哥尋找嫂嫂也累了,先回去歇了吧,我會讓人把嫂嫂帶回府。”

蕭二郎橫行霸道慣了,不習慣吃虧,而且他惦念墨九好些日子,都快成魔了,不太想放手,又實在想不通蕭二郎為什麽會插手。就他所知,六郎並非好管閑事的人,府中上上下下的大事小事,他幾乎從不過問。

沒由來的,他想到墨九先前說的話,又想到蕭六郎自告奮勇去盱眙接人,於是,蕭二郎也有些猶豫了……難道墨九真與六郎有什麽苟且?

他試探道:“孤男寡女的,六郎這般帶嫂嫂回去,怕是不便。”

蕭六郎說話很直接,“莫非二哥不是男人?”

蕭二郎:“……”

這反嗆,毒點太大。蕭二郎咽下一口心頭血,看著蕭乾眼底淺淺流轉的光芒,一步步走近,特地拔高的聲音:“六郎可能不知,二哥是奉了老祖母之命辦事的,可六郎你……又為何出來尋找嫂嫂?”

他反將一軍,想把蕭六郎綁在對嫂嫂“居心不良”的道德柱上。可蕭六郎並不在意,隻一句不溫不火的話,輕輕道來:“因為二哥的人品,為弟信不過。”

“轟”一聲,周圍有人笑起來。

若論名聲,二郎和六郎完全一個天一個地,二郎就像鑽入花叢的小蜜蜂似的,哪家有漂亮的閨女都得躲著他,可六郎卻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是楚州閨女們心裏的良婿。

在楚州,哪家女兒不想嫁蕭六郎為妻?

所以蕭二郎反詰的話,無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成了一個笑話。那些先前悚於他**威不敢笑的人,因了六郎在,也都哈哈大笑,更有抱孩子的婦人小聲教育孩子道“做人要向蕭家六郎學習,可莫學那二郎,不學無術”,就連魯成貴這種蕭二郎的貼身小廝都低下頭,覺得臉頰上有火在燒。

人都是要臉的。

蕭二郎想要臉,可蕭六郎不給他臉,他又找不到臉,還能怎麽辦?他總不能在人前與蕭六郎打一架吧?若說打得過還可以一試,就連打都不打過,他隻得服軟了。

但灰溜溜離去,他又心有不甘。

於是為了挽回顏麵,他冷哼一聲,放下狠話。

“回頭你去向老祖母交代吧。”

說完這一句,他趾高氣揚的走了。誰都曉得他是老夫人的心肝寶,如今蕭府裏若說誰最大,當數老夫人無疑,在一個重孝道的年代,說老夫人是老祖宗,那還真就是老祖宗,也正因為此,蕭二郎才一直做著蕭家的小祖宗。

——

墨九是在馬車上醒來的。

那家丁敲在她後頸上那一記,並沒有下太重的狠手,這一路顛簸搖晃,她漸漸有了意識,覺得有一根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臉上刷過來,又刷過去,想半晌終於睜開眼,看見一隻狗屁股……

“死狗!”她罵一句,喉嚨幹得缺水。

“嗷嗷!”旺財愉快地撲過來,墨九悲痛地偏開頭,“不要把口水弄我臉上……信不信我把你宰了,先熬湯,再吃肉。”

“姑娘醒了?”藍姑姑也在馬車上照料她,速度卻比旺財慢了半拍。看見她又能罵人了……不,罵狗了,覺得整個天都亮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都擦在墨九的衣服上,“可嚇死我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向娘子交代啊。”

墨九嫌棄地看著她的手,“把手拿開!”

又嫌棄地看一眼旺財的爪子,“反爪子拿開。”

旺財放開爪子,在她身邊趴下來,把長嘴巴支在她腿上,閉上眼睛裝乖,藍姑姑卻又抹一把眼淚,在她身上擦了擦,“姑娘想吃點什麽?使君車上有好多吃的……”

相處久的人,果然了解品性。藍姑姑也聰明了,墨九一聽見“吃的”,立馬精神了。她摸了摸鈍痛的後頸子,順著藍姑姑所指看了過去。

嘿!莫說蕭六郎還真奇葩了,墨九坐過兩次他的馬車,以前除了藥品和書,並無其他雜物,極為幹淨整潔。如今那架子上,放了一個晶瑩的琉璃瓶盞,瓶盞裏裝了糖、蜜棗、果脯等各種小吃,地上還有一籃他不知哪裏打劫來的鹹鴨蛋。

扒開湊過來想分一杯羹的旺財,墨九打簾子望向車外騎馬的蕭乾,“喂,看不出來你還挺夠意思的嘛。從臨安回來,特地給我帶這麽多好吃的,謝了啊。”

蕭六郎淡淡瞥她一眼,並不回答。

墨九卻曉得他那一眼的意思,無非是“別特麽不要臉了,誰給你帶的吃的?撿到吃的你就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麽……”

不過她不介意,至少蕭六郎今兒晚上幫了他。

於是,她一邊剝鹹鴨蛋,一邊嫌棄:“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鹹鴨蛋,下回你要買,就買鬆花蛋好了,我好久沒吃過,怪想念的。”

“鬆花蛋?”藍姑姑看著她,“那是什麽蛋?”

墨九愣了愣,這才想到或許這個時代還沒有鬆花蛋,不由眼前一亮,隻覺又找到一件可以裝逼的本事,哈哈大笑道:“那可是人間美味,想來六郎也沒有吃過吧?嗯,回頭我做一些,送你兩顆……”

咦,這句話好像有哪裏不對?她住了嘴,看蕭六郎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察覺到有何猥瑣,又放了心,邊啃鹹鴨蛋邊道:“不過做鬆花蛋需要一些時間,我若離開了蕭家,你也就吃不上了。”

蕭六郎目光一凜,這回有了聲音,“你還想離開蕭家?”

墨九點點頭,吃著東西含糊道:“你把我從蕭二郎手裏救下,肯定就是想放我離開嘛,要不然,又何必多些一舉,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不忍心看我嫁給你體弱多病不能人道的大哥守一輩子活寡……咦……”

她話還沒有說完,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抬眼一瞄,就看見麵前夜幕下巨獸似的蕭府。

墨九抽搐下嘴角,蕭六郎也慢慢轉頭,視線定在她臉上,“還有三天便大婚了,嫂嫂收收心。下回再跑出去,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了。”

墨九一瞬不瞬看他,“你沒開玩笑吧?”

蕭六郎不理會她,隻對出門迎接的管家仲伯道:“把大少夫人送回去。”

看著那一肩鐵鑄銅釘的側門,墨九生無可戀了。

眾人魚貫入府,遠遠的花間小徑上,溫靜姝拎著羊角燈款款走過來。

大抵在蕭二郎那裏觸了黴頭,她一臉的死灰色,但看見墨九與蕭乾,也微微一笑,“六郎把嫂嫂接回來了?”

蕭乾“嗯”一聲,把馬韁繩交給薛昉,從溫靜姝身邊走過,徑直離開了。溫靜姝怔一瞬,走過來扶墨九,“嫂嫂受委屈了,剛才老祖母說,讓靜姝先送嫂嫂回去休息,明日再去仙椿院……賠禮。”

墨九“哦”一聲,“老太婆還沒死哩?”

溫靜姝一愣,瞥著笑的唇角,怪異地扭曲了:“嫂嫂仔細腳下。”

——

又一次回到“冥界”,墨九再也撐不住疲軟的身子了,倒在**看著帳頂眯了一會,方才想起來,又大聲喊藍姑姑,“玫兒哩,為何我沒有看見她?”

這沒心沒肺的,這才想起?!

藍姑姑瞪她一眼,“你暈過去後,蕭使君便讓薛侍統差人把她送去醫館了,她傷得不輕,今夜恐怕回不來,姑娘先歇著吧,不必惦念了,會沒事的。”說罷為墨九掖了掖被子,藍姑姑又想起什麽似的,“使君還吩咐,姑娘腦子若有不適,可去乾元小築喚他。”

乾元小築想必是蕭六郎的住所了。

可墨九對他有氣,一手拂開被子,瞪視道:“我看他全家都腦子不適!哼,他醫術那麽高明,為何不為玫兒開點藥,為何不給玫兒治療?還假惺惺的送什麽醫館,我看他與蕭二郎,也是一丘之貉。”

“姑娘……”藍姑姑驚訝地看著她,“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墨九道:“真傻。”

藍姑姑“哦”一聲,“那就對了。”

若不是真傻,又怎會不知以蕭六郎的身份,能夠派人把玫兒送去醫館已是仁至義盡?莫說玫兒,便是多少王侯公卿想讓六郎一診,也得看他心情……這姑娘得了一個“腦子不適,可隨時找他”的好處,竟然罵他……那果然真傻了。

“唉,可憐的。”藍姑姑放下帳子,“睡吧。”

墨九哼哼著,半晌兒沒了聲音。

可半夜裏,她又做噩夢,扯著嗓子喊藍姑姑。

藍姑姑就睡在外間,趕緊披衣過來,看她大汗淋漓,趕緊絞了溫毛巾,為她擦臉,給她順著後背,“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做夢了?”

“做夢了,無事。”墨九接過毛巾抹了把脖子上的汗,遠遠丟入麵盆,看水花從盆中濺出,突地壓低聲音,“姑姑,我想去做一件事。”

藍姑姑頭皮都麻了。

這九姑娘要做的事,準沒好事。

果然,不待她問,便聽墨九道:“我想去看看我那個病癆夫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終身大事啊,姑娘總不能做睜眼瞎,平白無故把自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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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們,聖誕過去了,又快要元旦了。

大家開開心心的過好2015年剩下的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