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136米酒微醺人半醉

坑深136米 酒微醺,人半醉

墨九?完顏修自然知道墨九。

一個生得美貌妖嬈,常常幹些惹得雞飛狗跳的破事兒,不僅有本事開八卦墓,還與小叔子亂搞的女人,加上墨家钜子的身份,自然會豔名遠播——尤其是對於本身就關注這些事情的人,更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大名。

可完顏修想過若幹個麵孔的墨九,卻沒有想到墨九其實這樣。

剛沐浴之後,侍女在她身上擦了一層淡淡的香脂,這會兒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粉嫩嫩的水色。一頭長長的黑發如雲錦緞子似的鋪陳在氈子上,白白嫩嫩的肌膚,飽滿白皙的額頭,又大又水靈的眼,瀲灩生波,微翹帶笑的唇,似透著一種天然的靈性與美麗……而那美,不曾有半分流於表麵,似是深刻在她的骨髓裏,隨著她一顰一笑散發出來,如同一隻從萬花中爭豔而出的花妖之王。男子見之,莫不怦然心動。

真正的妖精,妖在骨髓,而非容貌。

……墨九無疑是妖精中的王者。

完顏修眉梢不經意一揚,遲疑片刻,腳上鹿皮的皂靴便往前挪動了幾步。

“你不怕我?”

墨九抿了抿唇,一雙眼睛靈動得似要溢出水兒來。

“你很可怕?”

完顏修怔忡。

她的樣子看上去,分明有幾分緊張,也有一絲害怕,可仔細觀之,神色間卻又隻剩下從容與淡然。那一抹柔弱中的堅強,最是勾動人心。當一個大男人麵對一個小女人時,天性使然,總會生出一種奇怪的保護欲……尤其是墨九這樣的漂亮小女人,當她存心示人以好的時候,殺傷力是極大的。

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完顏修忘了說話。

在童話故事裏,王子第一次見到心儀的灰姑娘,就會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挪不開眸子,從此情牽一生,任是風吹雨打也無法改變,直到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這雖然並不是一個童話故事,可完顏修第一次見到墨九——那個躺在一張軟氈子上,軟軟小小的墨九時,就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想法。

這個女人,必須是他的。

強勢的男人都有強勢男人的共通之處,在他們的眼裏,女人這種生物天生都該臣服於男人,歸屬於男人。哪怕墨九是墨家钜子也不例外。如果他要她,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麽,更不管她與蕭乾之間有什麽牽扯,一切都不是問題。

他的腳不知不覺又往前走兩步。

“喂,你做什麽?”墨九詫異這廝變幻莫測的表情,心裏不禁腹誹,帥是長得帥,高也有那麽高,富也肯定是富……明明就是高富帥,為什麽就沒一點高富帥的風度,不能好好的與她對話?

“好好說話行不?”她厲色。

完顏修微微眯眸,站定望她。

墨九清了清嗓子,一副談判的姿態,語氣輕鬆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就可以輕鬆愉快一點了。從你先前的反應來看,抓我過來並非你的主意。那麽,現在我們可以就兩個方麵進友好的洽談。”

見他抿唇不吭聲,也不反駁,墨九隻當他默認,潤了潤幹燥的嘴唇,稍稍思索繼續。

“第一,完顏修不僅是珒國第一名將,還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你不想落下一個戰前擄人要挾蕭乾,你的戰神之名其實是靠旁門左道而並真材實料,那麽你其實可以高姿態地送我回南榮,再懲處相關人士。這樣,王爺的美名,恐將流傳後世,受萬代景仰。”

“第二,你若覺得這樣送回去不劃算,好歹我還有點利用價值,與你一直覬覦的墨家武器圖譜也沾得上邊兒,想要軟禁我為你所用……也並無不可。隻要價格足夠高,沒有東西買不到。你對我好點兒,我也好說好商量,或許真的可以幫你……”

完顏修幽深的黑眸裏,滿是光華異彩。

“你有什麽條件?”

直接問條件?墨九心道:看來這廝明知道是他的部眾綁她來的,也不可能大方地送她回蕭乾的身份了。王八蛋!她在心底暗罵一句,又挑眉笑道:“這麽說來,王爺願意選擇第二個,與我合作?”

“嗬!”完顏修目光微微一閃,“一個都不選。”

墨九唇角一彎,“願聞其詳!你也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完顏修盯她片刻,不輕不重地哼一聲,語氣裏似有一種輕嘲,“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不該說這樣的話,提這樣的條件。你當知道,本王要的東西,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他想要的東西?墨九以為他指武器圖譜,不由冷笑。

“剛好,我墨九也從不受人脅迫。你想要,沒我點頭,你也要不著。”

完顏修指的自然是她的人……見她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掀了掀唇。

“本王從不慣女人。”

墨九一怔,微微昂頭,“正巧,我也不慣男人。”

這樣與男人針鋒相對的女人,完顏修從來沒有見過。他微愣片刻,似是被她逗樂了,慢慢地蹲身在她麵前,正對著她的臉,微微偏頭,研究似的盯著她,專注的視線瞬也不瞬地審視她半晌兒,方道:“明日出征,你是本王最好的鼓舞。”

被他這麽火辣辣的目光一瞧,墨九渾身像被火燒似的,汗毛豎了豎,這才隱隱有些感覺……這個男人對她的興趣,不僅僅隻來自於墨家武器圖譜,還有她的人。

想通這點兒,她倒也沒怕,直接對上他的雙眼。

“你想要什麽?”

“你。”他回答得簡潔,透著一種勢在必得。

“我?”墨九笑了,“你要得起嗎?”

都成這樣兒了,還這樣張狂?完顏修上下打量她一眼,抿了抿嘴唇。

進入大帳這麽久,他自然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除了眼神與表情,她從頭到尾就沒有動彈過半分,分明就是被人下了藥的樣子。

輕輕一笑,他突地直起身,伸手解向自己軟甲的領口,似笑非笑道:“今夜酒微醺,人半醉,正是個好光景。他們既然有這孝心,為本王準備好了美人兒,本王自然也不能拂了好意。”

“嗯?”墨九警惕地盯著他光影裏陰晴不定的麵孔,“你不是吧?”

這完顏修狹長的眸子一斜,瞥向墨九,“如此,你可以試試本王要得起,還是要不起了。”

墨九傻懵了。

敢情這珒國人全都是禽獸啊?

從部眾到將軍,再到堂堂王爺,一個個都是見色起意的家夥,三句話沒有說完就要解衣裳想霸王硬上弓……可惜她先前還覺得完顏修長得英俊帥氣,又位高權重,想來沒有那麽急色,這才想與他好好嘮嘮,爭取自己的利益。

哪知道原來他也是一頭種豬,見到漂亮女人就想上!

她做出一個惡心嘔吐的表情,擠著一張便秘臉嫌棄的看著他。

完顏修脫下外麵的軟甲搭在衣架上,回頭看見她詭異的表情,微微一愣。

“在想什麽?迫不及待?”

墨九眨巴眨巴眼,一臉嬌憨的困惑。

“王爺能有點男人風度不?”

“……?”他一臉問號。

“就算要睡,就不能先讓我吃飽再睡?”

“……”

完顏修盯住她許久未動,墨九懷疑他是不是中風了。

不過,這句話到底還是將了他一軍,墨九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後半夜裏,享受了一次由美人兒服務的全套異族大餐。在南榮的時候,墨九曾經以為珒人都是茹毛飲血的怪物,卻沒有想到他們對飲食也有研究,而且飲食也相當有特點。

托了完顏修的福,這一餐的菜式不論烹飪技巧與味道,確實都是上上之選,讓墨九差一點把舌頭一並咽下肚子。不僅各式羊肉、鹿肉、牛肉慰勞了她饑腸轆轆的肚子,飯後還有一盅有點像酸奶一樣的甜品,吃得她直打飽嗝,舒爽得不行。

一個餓久的人,半隻饅頭都可稱之為美食。

更何況這確實是一桌美食珍饈?

墨九抱著死也要吃的信念,指使著漂亮的小姑娘布裏蘇,慢騰騰地吃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終於停下嘴巴,長長舒一口氣,主子似的指著那個酸奶樣的東西,“這個明兒我還要吃。姑娘你多準備點兒,天眼看就熱了,吃這些最舒爽了,千萬不要浪費好時節,辜負好光陰……”

布裏蘇完全不明所以,聽得一愣一愣的。

一直坐在桌案後處理公務的完顏修卻抬起頭來,審視地深深看定她。

能吃的女人他見自然過,被俘虜了還能吃得這麽多這麽舒服的女人,他卻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這頓剛吃飯,她居然能厚著臉皮指使人給她準備下一頓?

看來曾聽過的墨九傳聞,果然不假……腦子有點問題。

“吃飽了?”

他合上公文,斜睨著她粉嫩的臉兒。

“嗝,差不多飽了。”

墨九打一個飽嗝,很想順順自己撐得太厲害的胃,卻抬不起手來。

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急得她隻能翻白眼兒。

“噯,美人兒,來揉揉我的胸……嗝!胸口……”

完顏修嘴角抽搐一下,慢騰騰起身,擺手讓布裏蘇收拾東西下去了,又一次站在了墨九的麵前。依舊是居高臨下的審視,那眸底興趣滿滿的樣子與墨九以前看見稀奇的古董差不多。

這一次,不待他說話,墨九搶著表明了態度。

“王爺,我吃得太飽,你如果現在就壓上來,恐怕會把我壓吐……這樣汙了你的地方,你也不能好好盡興,而且我這身子中了毒也乏得很,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恐怕不能給你美妙的體驗。要不然,你先養我兩日?等把身子養好點兒了,再一次吃個夠?”

完顏修有點兒意外。

又有一點……啼笑皆非。

“你真就不怕?”

他又問了同樣的問題,墨九想想卻嗤之以鼻。

“如果我說我怕,你就會放過我嗎?”

他唇一牽,閑閑地看著她,幽深的眸裏帶了幾分探究。

“不會。”

墨九歎口氣,懶洋洋地閉上眼睛,“那還有什麽可說的?行了!我吃飽了有點兒犯困,如果你不介意,要做什麽就自個兒做吧……我先睡了,如果有配合不周的地方,王爺一定要海涵。”她含糊地砸了砸嘴,像是真的快要睡過去了,又像是還在回味先前吃過的美食,“不過你記得輕著點兒,不要把老子弄醒了。弄醒了怕吐得更厲害!”

“……”

若說完顏修先前隻是對她感興趣,如今已經升級成為了濃濃的好奇……

這天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女人?

眼看貞節不保,先要吃要喝,等吃飽就睡覺,根本就不怕他侵犯她。

他低下頭,目光懾住墨九嬌俏的小臉兒,見她呼吸平穩,連眼睫毛的眨動都規律有序,真的沒有半分緊張,差一點被氣笑了,“你不應當稍稍掙紮一下?”

“手指頭都動不了,你告訴我怎麽掙紮?”墨九眼睛都沒有睜開,有氣無力的哼哼。

“就這樣放棄抵抗,不像钜子的為人?”他又問。

“那是你不了解我——”墨九含含糊糊的聲音,從容、坦然,末了,還打了一個哈欠,鼻翼裏輕哼一聲,接著道:“你貴為王爺,長得不賴,身材不錯,還願意真誠熱情地為我服務……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睡唄。”

這……

到底誰占誰的便宜,誰比較吃虧?

完顏修再一次啞口無言。

他靜靜看著已經闔上眼睛的女人,良久,深深歎一口氣,頗為無奈地直起身子。

“睡吧。”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就這樣把墨九睡了,就算先頭有過類似的想法,也在她半激半諷的言語裏敗下陣來。可夜已經深了,他不睡她,她卻占了他的床,他去睡哪裏?總不能跑到別的帳篷對部將說……她被一個女人趕出去了吧?

完顏修看一眼“劈啪”跳動的燈芯,眼中迅速堆積出一種濃濃的無奈。一種可握盡天下之事唯獨拿一個女人沒辦法的無奈。

坐回到案前,他看著行軍布陣圖,看著南榮那一片富饒的土地,他仿佛看見了他的天下他的城,他的萬裏疆土他的帝國,還有他要得到的女人……而擁有這些的前提是,他必須戰勝另外一個同樣優秀的男人——蕭乾。

拳頭一點點握攏,他坐了半晌突地起身出了帳篷。

帳外的侍衛冷不丁看見他,嚇了一跳。

“王爺!”

完顏修臉色不太好,“去!把阿息保給本王叫來。”

把墨九送到了完顏修的大帳,阿息保的心裏一直忐忑著,不曉得自己這一步棋走得到底對還是不對。所以雖然夜深人靜了,他也一樣沒有入睡,正在自己的帳子裏負著手來回踱步,耳朵豎得老高。

聽見完顏修召見,他理理衣裳就緊張地跟著侍衛過來了。

完顏修沒有再入大帳,就在帳外等著他。

阿息保看王爺重甲盡退,隻著輕袍,懸著的心髒微微一鬆。

上前執禮,他擠眉弄眼道:“王爺……可還滿意?”

話音未落,隻聽得“砰”一聲,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會飛的風箏,在胸中挨了一腿之後,整個兒地斜飛出去,重重撞擊在一個引火的火盆柱架上。火盆應聲而倒,通紅的火星子飛濺出來,直往他的身上落下,差點他驚聲叫著,拍著屁股彈起來,咳嗽不停。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完顏修看著他的狼狽,冷冷道:“解藥拿來!”

見他沒有更多的責備,也沒有再說其他的懲罰,阿息保疼痛的胸口似乎立馬就好轉了——雖然挨了一腳,至少他看出來王爺對那個女人也很滿意,要不然他也不會睡過了還把她留下來了。

“嘿嘿嘿!”他厚著臉皮上前,小聲耳語道:“不敢相瞞王爺,屬下給她下的藥叫‘酥筋丸’,她的身子會發軟,使不上力,卻沒有旁的傷害,這藥並無解救,兩日之後自會消除。但是在這兩日內,卻是個銷魂的玩意兒,香脂蜜汗,肌滑水軟……王爺難道沒有感覺到有何不同之處?”

完顏修臉色微微一沉。

“滾!”

見他又要發怒,阿息保捂著屁股彈開。

難道……那藥不對麽?為什麽王爺完全沒有一副享受了絕色的感覺?他心裏有萬千個疑問。可王爺不責怪,還受用了他獻上的女人,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典了,他哪裏還敢留下來做人肉靶子?

——

墨九原本以為用那種“似譏帶諷還微嘲”的手段把完顏修將住,他不好意思再睡她,她就可以睡一個舒舒服服的好覺了,卻沒有想到,渡過的是一個生不如死的夜晚。

吃得太撐沒有辦法運動,胃裏灼燒發脹,想吐也就罷了,睡下沒過多久,先前那久違的灼燒感又上了身。

熱!熱!熱!熱得她出了一聲的汗水,濕透了脊背,連氈子上都潤了。渾身上下都在發熱,每一個毛孔都爭先恐後的張開著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氣,那種烈焰焚燒的灼熱,幾乎燒昏了她的神智……

腦子裏,隻剩一張麵孔是清晰的。

“蕭六郎……六郎……”

迷迷糊糊間,她喚著蕭乾的名字,像置身於火爐之上,很快就會被焚化。瀕臨死亡般的窒息,幹澀的喉嚨,微微抽搐的身子,她一直不太清醒,卻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探在她的腦門兒上。

過了一會,就有涼涼的巾子搭了上來。

“呼……”短暫清醒的一瞬,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能在這個時候照顧她的人,一定是那個叫布裏蘇的少女。

幸好,布裏蘇沒有再給她搭一床厚被子。

她想睜開眼睛對布裏蘇說一聲“謝謝”,可眼皮翻動著,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夢境裏。那個夢綿長而混沌,不停地換個場景,換著人物,像走馬燈似的變幻不停,卻有一個人始終在她的思緒裏。

“六郎……六郎……”

他可以感覺到她嗎?

他知道她現在很難受嗎?

他知道她快要被燒死了嗎?

火燒一般的夢境裏,墨九這樣問著自己。

可慢慢的,夢境變了顏色,再不見火燒雲一樣的天空,再不見萬裏黃沙的沙漠,她看見自己走向了一片綠洲,花繁葉茂,綠樹成蔭,綠洲的中間是一潭清澈的湖水,清澈見底,被周圍環繞的綠意襯托著,仿佛水也是綠的,而天是藍的……

這樣清涼的顏色,讓她灼熱的肌膚得到了緩解。尤其那個站在湖邊的男人,謫仙一般的麵容,清俊冷傲,上揚的唇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乍一看驚為天人……

“六郎,是你嗎?六郎!”

墨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顫抖著聲音喊他。

“阿九……”他眸底的柔情,似一張鋪天蓋地的網,罩在她身上,讓她被火撩遍的身體,瞬間涼卻下來。然後她看清了他的眼睛,即便是在夢裏,他眼睛裏的鼓勵與心疼,都清晰得仿若就在麵前。

“不要怕。等著我,我會來救你。”

墨九喉嚨一堵,微微哽咽。

她的六郎……世間最霸道、最高貴、最不願服輸的六郎……

有了雲雨蠱的感應,在她這樣痛苦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比她好過半分吧?

“六郎……”

夢裏的墨九,張了張嘴巴,赤著雙腳踏在湖畔潮濕的沙地上,慢慢地向他走近。

“六郎快帶我回去……我不想在這裏了……六郎……”

“阿九,再等一下,稍稍等一下我就來!”

她聽見了他的聲音,可飄飄忽忽間,夢近了,聲音卻遠了。

“六郎!”她想追上去,腳步卻重若千斤。

而她與他之間,明明隔著不遠的距離,她卻像走了一個世紀。

待她費力地走到他先前站立之處時,四野荒涼,空無一人,他為她營造的那一個美妙的夢中綠洲與湖泊也都消失不見了,連同他,一起不見了。她再一次被人架在了火爐上,像一塊等著煮熟讓人食用的鮮肉,掙紮不了半分。

她心裏一窒,驚叫出聲,“六郎!”

一聲顫抖的喊叫,讓她昏沉的神智悠悠醒轉。

可她分明不想醒來的……一直做夢多好。夢裏有蕭六郎,有那一片綠洲,哪怕隻是望梅止渴,也比醒過來麵對現實要強得多。人在沉入夢中的時候,也是最為脆弱的時候,半睡半醒的墨九,想到夢中蕭六郎那一個疼惜與鼓勵的眼神兒,眼眶突地一熱。

墨九是很少哭的。

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上一次流淚是什麽時候了。

這一次她也沒有流淚,可潮濕的眼角,還有濕潤的睫毛卻騙不了人。

“唉!”一個幽幽的歎息響過耳側,很快,那一張伺候了她整晚的濕巾子又落在她的眼角上,輕輕為她拭了拭,又折疊好搭在她的額頭,那人的聲音像是憐惜,又像是寬慰。

“再過一個時辰,藥效就過去了。”

這是誰?

聽出那是男人的聲音,根本就不是布裏蘇,墨九激靈一下睜開眼。

“是你?”

看著她困惑的表情,完顏修慢條斯理地起身,“這個大帳除了本王,還會有誰?”

這麽說,半夜裏為她退熱的人也是他?

墨九看著他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又環視一下大帳,大抵猜測得到,是她占了他的床,他沒地方睡覺,加上她發燒,他一直在照顧她,所以他其實一夜未睡。

可她想不通,他何至如此?

就算他想睡她,也不至於要親自動手做這些事吧?

有妖必有異啊!

高熱未退,她一雙眼睛紅得兔子似的,帶了一點潮濕的淚意,就那樣審視地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來。可她的表情,在他看來,卻是一種楚楚可憐的逼視……讓他忽感不自在。

“再閉上眼睡一會,我去校場了。”

“不對啊!”墨九微微眯眼,“你不打算吃我?”

“我又不是老虎……”

“嗬嗬!”墨九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闔上了眼睛。

看來古今皆同,都是看臉的世界,長得漂亮的好處是可以極大限度地勾起男人的同情心。從完顏修的表現來看,他暫時可能不會動她……那麽,她可以尋思一下,怎麽找機會謀出路了。

這麽尋思著,大約是心情平靜了下來,也有可能是“酥筋丸”的藥效在最後一個時辰作用越來越少,她終於沉沉睡了過去,再也沒有一個夢來滋擾。

等她再一次醒轉過來,發現人已經在路上了。

顛簸的馬車上,走在崎嶇的路上,顛得她一顫一顫的。

馬車上,不僅有她,這有完顏修。

墨九瞥一眼閉目養神的男人,試著動了動手指,驚喜地發現終於可以自由運動了,不由狂喜。在失去運動機能的一天一夜,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她再也不想嚐試第二次……

這般想著,她迅速地撩開了車簾。

車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剛下過雨,路麵上全是泥濘,遠近的景色都籠罩在一片模糊之中,像一張煙雨寫意畫,大軍過處,旌旗如雲,連綿了數裏,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日前,完顏修的先頭部隊三萬餘人,已經開赴金州,奪下南榮龕穀、定遠二縣,並在金州駐紮,為完顏修的到來,做好防禦工事。以便順利會師後,往南榮京西南路、利州路做重點攻擊,從而與從蕭乾所率部隊拉開對峙之勢。

這些墨九自然不知情。

她望著這聲勢浩大的隊伍,奇怪地瞥一眼完顏修。

“你又要把我帶去哪裏?”

“上陣殺敵——”完顏修玩笑般說罷,又突地低頭看她,放柔了聲音,“看你睡得香甜,便沒有吵你。這會兒已經行軍半日了。再往前三十來裏,就到達金州地界了。據我線報,南榮的兵馬大元帥蕭乾,已接近均州……”

說在這裏,他略帶促狹的目光掃過墨九在聽見蕭乾名字時明顯不同的臉色,眉梢微微一揚,“是不是感覺離他近了?”

是……聽見蕭乾的名字,墨九是驚喜的。

可卻不知道近了到底有多遠,也不明白金州與均州之間的路程。

更不知道完顏修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還故意把她拉到金州去。

難道就為了動搖蕭乾的軍心,或者臨陣的時候,拿她當人質?

這廝不至於吧?珒人原本就是有準備的南下,據說軍備與兵員素質遠超南榮……如此,完顏修根本就不必要拿一個女人當質,給自己的威名減分。

那麽,他就是有恃無恐,斷定她逃不出去,不怕泄露軍機了。

墨九輕鬆地打個嗬欠,拍拍嘴巴,不動聲色地笑。

“近了又怎樣?我又沒本事,幫他殺了你。”

頓了頓,她笑著朝他眨眼,“當然,你千萬不要給我機會。有機會我一定會這麽幹。”

“哈哈”一聲,完顏修似是被她逗樂了,瞥一眼她幹得脫皮的嘴唇,遞上一個牛皮水袋,“帶你過去,本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見她急不可耐地往肚子裏灌水,他自然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笑道:“我準備在金州辦一件喜事,不能沒有你。”

男人溫厚的手掌停留在脊背上,熱度隔著薄薄的衣裳傳來,讓墨九頗不自在。

她放下牛皮袋,遞還給他,然後不著痕跡地挪開身子,嘲笑。

“喜事?一場生靈塗炭的大戰即將開始,對王爺來說,確實大喜。”

完顏修不置可否地哼一聲,並不搭她的話,猶自說道:“請柬已發往均州,想來用不了多久,蕭乾就已經收到。”

他辦喜事還請蕭乾?

墨九一默,當即想到的便是這廝要利用她,給蕭乾擺一出鴻門宴,戰前先擒王。

卑鄙!怪不得屢戰屢勝……手法這麽不要臉,又怎麽不勝?

嘲弄地“嗬”一聲,墨九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那恭喜王爺了。”

“不必恭喜。”完顏修側過頭來,眸底飽含笑意,“因為這也是你的喜事。”

她的喜事?墨九慢慢地挪了挪酸痛的腦袋,望著車簾長聲悠悠的道:“我身在敵營,身不由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有什麽喜事可言?”

完顏修抱著雙臂,斜斜地躺在軟靠上,像念著某種正式文書般,一本正經道:“珒國三皇子完顏修將迎娶墨家钜子,一日後於金州設宴,款待部眾及金州臣民,便歡迎遠道而來的南榮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與南榮的一妻多妾製度不同,珒人的婚姻是可以一夫多妻的,也就是說,隻要男人有足夠的能力養得活女人,那可以娶許多女人為妻。無論娶多少個女人也都是他的妻……

墨九屏緊呼吸,許久沒有動彈,也沒有回應。

心裏話兒:這個男人莫不是瘋了?娶她!經她同意了嗎?

完顏修斜眸,伸了伸大長腿,一副為我獨尊的架勢,“在想什麽?太驚喜了?”

墨九滯了滯,不帶表情的看他,“是有點驚喜!我不是賺大了嗎?從一個蕭大郎不待見的天寡之女,變成了珒國王妃?”頓了頓,她突而古怪一笑,“隻不知王爺有沒有聽過墨氏寡女的天寡之說?或者說,王爺其實聽說了,卻覺得自己壽命夠長,閻王爺舍不得收了你?”

“王妃不必為本王擔心。”

完顏修雙眼微闔,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自來熟地換了個曖昧的稱呼,手指緩緩摩挲著木質的車欞,給了墨九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若死了,自有你陪葬,倒也樂得輕鬆。何樂而不為?”

------題外話------

姐妹們不好意思,這個濕疹病程之長,實在不是我之前預料到的……

前幾天本來已經好轉許多,昨天突地又複發,搞得我很煩躁,所以斷更了。然後我請假公告忘了置頂,導致很多姑娘沒有看見,實在很抱歉。以後不會這樣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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