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182米一轉出乎意料

坑深182米 一轉,出乎意料

紮布日的聲音夾在冷風中,低沉得仿佛飽含情意,讓旁觀者聽了也不免心裏一動。

可塔塔敏凝視著他,雙目微眯,一張妝容精致的臉上,冰涼得無一絲溫度。

久久,她唇角往上一揚,似帶一點嘲諷的笑,沒有半點回應。

紮布日高大的身軀狠狠一僵。

二人相視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嗚咽在刺骨的冷空氣裏,如同野獸的喘息,令人心生涼意。

也讓他二人的關係,變得極是微妙……

這樣……可是尋常的兄妹?

墨九看一眼紮布日,又看一眼塔塔敏,眉梢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輕彎的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曖昧。

不遠處的紮布日不若中原男子打扮,烏黑的長發披散著,頭上戴一個黑褐色纏頭,腰上的刀子與火鐮涼光閃閃,在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時,與束腰撞擊出一種“叮咚”的清脆聲響,在酷冷的風雪裏,使得他輕喚塔塔敏的聲音顯得更為柔和。

“敏敏,敏敏?你怎麽不說話?”

塔塔敏一動未動,目光裏那一片涼意,在他低低喚她時,變成了一種難言的悲哀,甚至絕望……

看著紮布日越來越近,她像是受不住寒風的吹刮,長發翻飛著,被反剪雙手的身子往前一步,卻不小心踩到裙擺,踉蹌一下,差一點兒摔倒,幸聲擊西適時扶她,若不然就得當眾出醜了。

然而,也是擊西這“溫柔的”一扶和“善意的”安慰,讓紮布日登時急了眼。

“你們放開他。”

他的漢話說得很流利,幾乎沒有半點兒北猛人的腔調。

可他的脾氣似乎不太好,焦灼、暴躁,像吃了火藥似的,恨不得當場把擊西撕碎。

他對塔塔敏……好強烈的占有欲啊!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他,各有各的猜想。

墨九也斜視著他憤怒的表情,露出了會心一笑。

她算不得內心邪惡的人,可不論是塔塔敏對紮布日,還是紮布日對塔塔敏,他們的眼神兒、態度,還有糾纏在他們之間那一種若有似無的情愫,不管如何刻意避免,在過來人的眼睛裏,幾乎都是透明的,如何騙得了人?

原本墨九今兒是想入森林,先逃出圍剿再說,可中途被紮布日攔截,看來要帶著塔塔敏離開已是不可能了。

那麽,發現紮布日與塔塔敏的“曖昧關係”,就算她不想卑鄙地把塔塔敏當成人質,也不得不如此。

她很清楚,如果她的手上沒有塔塔敏,形勢將極為被動。

為了自己這一行人的性命,她管不了旁的,當猜測變為現實,當紮布日看到擊西扶住塔塔敏就發作,當塔塔敏隔著飛雪傳給紮布日那一股子走投無路的絕望一一落入她的眼睛時,她就知道,不管他們這一對是被現實逼得有緣無分的情侶,還是被禮數教條硬生生拆散的鴛鴦,她都必須得想法子了。

抬手示意擊西一下,她吩咐他把塔塔敏拖到自己的馬後,然後笑望紮布日。

“四皇子,人都看仔細了吧?如今該談談我們的事兒了。”

紮布日一雙深目沉了沉,聲音帶著刺骨的冷意,“你等如何?”

墨九悠哉悠哉地打馬往前走了兩步,神態極是輕鬆,似笑非笑道:“本來我隻想帶著七公主去南榮吃香喝辣,過我們的逍遙日子,可如今被四皇子擋在這必經之路上,我突然就改了主意……”麵色一沉,她冷笑剜向紮布日,“四皇子神通廣大,墨九自歎弗如。想來你有辦法擋在這裏,對我的事情一定了如指掌。有些話,咱們就可以開門見山的說了。”

寒風徐徐刮過,微微斑白的天際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照得紮布日黑瘦的臉上,神色更為複雜。

遲疑一瞬,他突然道:“钜子是個明白人。”

嗬嗬冷笑一聲,墨九懶洋洋地搖了搖頭,手指勾纏著馬鞭,像是隨意悠然,半點都不在意目前危險的處境,可嗓子卻繃得極冷,一字一句刀子似的剜向紮布日,“四皇子過獎。我若真是明白人,又怎會剛入汴京,地皮子還沒有踩熱,就差一點死在四皇子的刀下哩?”

那天晚上遇襲的事兒,她知道是北猛人幹的。

可到底指使黑衣人的是紮布日,還是北猛其他人,她不敢肯定。

待她說完,紮布日冷哼一聲,對於這個事情,他好像不肯認賬,卻也不知出於什麽考慮,沒有反駁,隻冷冷掃了墨九一眼,對她的指責視而不見,將視線投向呼嘯而過的寒風,搜索著塔塔敏的身影。

這個紮布日是一個有情人呐?

奈何,他有情,墨捃卻同情不已。

不論紮布日怎麽看,墨九始終擋在前麵,他的視線裏也就隻有她懶洋洋的笑臉與那一匹啃雪的馬。

而他想看的塔塔敏,卻隻露出一角火紅的衣裳。

“唉,世情冷暖,可見一斑呐。”墨九把玩著馬鞭,淺淺一笑:“四皇子幾次三番要取我性命,我卻以德報怨,對七公主好吃好喝的招待著,沒有讓她吃半分苦頭。然而,四皇子不知感恩,還將我攔在半道,欲致我於死地,可歎可歎!~”

“我何曾三番五次要取你性命?”幾乎未加思索,紮布日便怒吼出口,那一張黑黑的冷臉上,滿是不屑的憤怒,“钜子為人,紮布日佩服!今日攔在此處,也不作他想。隻要钜子肯放回舍妹,紮布日自當為钜子放行,不傷你分毫,至於其他人麽?”

緩緩掃視一眼她身後的人,他攥緊了腰刀,“若是南榮兵,那就休怪紮布日心狠手辣了!”

“哈哈!”墨九大笑起來。

這個紮布日看著凶狠,暴躁,其實性子比較簡單,衝動。

他狡辯的那一句話回答太快,基本上可以令她信服……那個要取她性命的人,不是紮布日,而是其他人。

天光慢慢亮了,雪映的銀光,刺目得讓墨九半眯了眼,“四皇子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麽?你說放人就放人?我若把人交給你,又焉有命在?罷了罷了,有七公主做擋箭牌,我怕什麽?又憑什麽與你交換?哼,四皇子還是莫要逼我,若逼我太甚,少不得要讓七公主受些委屈,吃些苦頭了!”

紮布日一聽,當即惱了,“老子信守承諾,豈會欺騙婦嬬之輩?說到做到!”

看他性急的狡辯,似乎生怕塔塔敏在她手上吃了虧,墨九卻不急,似笑非笑地剜他一眼。

“那這樣好了,你先放我一馬,我一旦安全,就把七公主放回來,也一樣說到做到,你可會信我?”

這個矛盾與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個道理,她不相信紮布日,紮布日自然也不會相信她。

臉色微微一變,紮布日又低罵一聲,沉沉冷哼:“钜子不肯信我,那就怪不得我了。”冷冷掃視著墨九與她身後的部叢,紮布日拔高嗓子,大吼道:“隻要老子在這裏,你們誰也別想離開!說到做到!”

“唉,你這又是何苦?”

幽幽的歎息聲,從墨九的方向傳來。

但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墨九,而是墨九馬屁股後麵的塔塔敏。

由於她一直沒有掙紮,也沒有插言,擊西也就沒有束著她。

於是,歎息後,她慢吞吞走到了墨九的馬側,目光緊緊盯著紮布日,頭上那一朵鮮豔的大紅花顯得異常奪目。

“四哥,你走吧!”

在她銳利的視線裏,紮布日內心的情緒幾乎崩潰,“不,敏敏……?”

“你走吧!”塔塔敏加重了語氣。雪光映在她的臉上,將她冷漠的神色襯得越發不近人情,更無半點回旋的餘地,“就算墨九願意放我離開,我也不會跟你走。四哥,我是永遠都不會再跟你走的了。”

四哥,我是永遠都不會再跟你走的了……

她的聲音婉轉於冷冽的寒風中,既絕情、又無奈。

紮布日高大魁梧的身軀微微一僵,好一會兒,他才囁嚅著嘴唇,問:“敏敏,你在怨我?”

塔塔敏微微眯眸,抬頭望向天際的微光,適時掩飾了眼睛裏流露的情緒。

“沒有。四哥一直對我很好,比父皇對我還要好,我又怎會埋怨四哥?”

“那你為何不肯跟我走?”他語氣幾乎狂躁,似乎為了看清塔塔敏的臉色,他朝她的方向越走越近。

此時,他離墨九的距離比離他身後的北猛騎兵還要近上幾分,塔塔敏看一眼墨九,整個人突然緊張起來,低低朝他吼了一聲。

“站住!不許再過來!”

紮布日急躁之中,顯然沒有察覺到她的警示,而是執著地喃喃。

“說啊!為什麽?為什麽不肯跟我走?”

“我讓你站住!”塔塔敏冷著臉的樣子,很有幾分公主的高傲。

她本就是一個有氣魄的人,這一吼,紮布日當即澀然的停下了腳步。

“好,我不過來,但你得告訴我理由!”

見他二人僵持的樣子,墨九挑了挑眉梢,偏頭看了塔塔敏一眼,笑得極是曖昧,卻沒有吭聲兒。而她這一眼落在紮布日的眼裏,卻因為分別與多疑衍生出了無數的意思。

狠狠攥緊韁繩,他勒著馬兒狂躁的原地踱步著,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冷笑。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不就為了南榮那個小白臉兒?為了他,你都不舍得回營了,為了他,你連臉都不要了,死乞白賴的要留在人家身邊?”

他長長的頭發被風吹得高高揚起,五官輪廓由於極端的憤怒,顯出更為深邃的輪廓。不算特別英俊,卻極為有型而個性。

這一刻,墨九突然明白了塔塔敏為什麽執意要留下來。

也許不單單隻為了千字引而接近她,還為了……這一段無緣的姻緣。

墨九想:他與塔塔敏,其實是極為般配的,很有夫妻相。

轉瞬,墨九又想:不,他們是兄妹,有些相似也是自然,太沒有夫妻緣。

忍不住歎息一聲,她慢慢牽開笑容,趕在塔塔敏之前,笑臉看向紮布日,戲謔道:“四皇子,不必耽擱時間了。你都看見了,七公主不願意跟你走,我也沒有辦法是不是?不如這樣好了,你先放我走,等我們離開之後,我再好生勸七公主,讓她與你和好,是不是比較兩全其美?”

冷冷一哼,紮布日沒有看她。

哪怕墨九這般的絕色美人在他的麵前,也似乎也懶得多看一眼,目光完全被塔塔敏冷漠的麵孔吸引了過去,真實的演繹了什麽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也演繹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步遇上錯誤的人,是一種怎樣深濃的悲哀。

靜靜凝視著塔塔敏,他每一個字都似乎帶了傷感。

“敏敏,你都想好了?”

塔塔敏睫毛微垂,表情複雜,音色卻淡:“是。”

紮布日哈哈苦笑兩聲,又斂住神色,澀然地問:“你一定要隨她去南榮,嫁給那個風流成性的小王爺?”

又一次,塔塔敏淡淡道:“是。”

除了墨九,沒有人發現她緊攥的拳心,也沒有人發現她顫抖不停的睫毛。

寒風呼嘯而過,氣氛一片冷滯。

片刻,紮布日赤紅的眸子又盯在塔塔敏的臉上,啞聲道:“你,還是敏敏嗎?”

輕輕咽一下唾沫,塔塔敏依舊故我,隻有一個字:“是。”

“好,很好。你很好!”紮布日像是瀕臨崩潰的邊沿,慢慢抬起右手,隨之拔出的腰刀,閃著鐙亮的寒光,一如他野獸般受了刺激不斷充血的眼,緊緊盯著塔塔敏,那執拗的樣子,粗暴,狂妄,幾乎帶了一點歇斯底裏,“你知道的,背叛我的下場!”

背叛兩個字,沉如巨石。

他衝動的說出口,顯然已經不要臉了,也不在乎旁人知道他的心思。

塔塔敏麵色雪一般蒼白,直視著他,動了動嘴皮,卻沒有說話。

這樣**裸的表白,讓在場的人,都受到了一點驚嚇。可生死麵前無大事,哪怕一些愚鈍的人剛剛知曉他們兄妹之間的問題,也沒有人流露出半分的詫異,隻擔心著自己的性命安全,任由寒風颼颼的吹,感到脊背生冷……

因愛生恨的人,最是可怕。

紮布日這舉動,是準備不管塔塔敏,甚至同歸於盡?

對他們的關係,墨九想了許多,卻愣是沒有想到紮布日如此絕決。

心裏寒了寒,她垂著眼皮兒,剜一眼紮布日手上的彎刀,正尋思想個法子穩住他,就聽見呼嘯的寒風中,有一陣“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海潮似的湧了過來。

眾人也都察覺,徐徐遠去。

隻見澗水河的方向,一群執銳披甲的禁軍潮水似的湧了過來,最前麵那一匹戰馬尤其迅速,風馳電掣一般,幾乎快成了一個影子,駿馬上的男人,身形頎長精壯,一身精鐵的甲胄,一襲純黑的披風,一雙點漆般的墨眼在晨曦的風雪裏,如同雪域高原上最為高傲的雄鷹,威風凜凜、孤絕肅殺、氣吞天下……

“蕭六郎?”墨九一喜,大叫一聲,朝他揮了揮手臂。

呼吸的寒風吞沒了她的聲音,蕭乾沒有聽見,醃下駿馬騎得如同飛一般快速,不過轉瞬間就衝了過來。

墨九打馬向前,揚起聲音高喊,“蕭六郎,你怎麽來了?”

無數人的眼睛都緊巴巴盯在蕭乾的身上,他沒有回答墨九,隻“馭”一聲,緊緊勒住狂奔的青驄,朗星般的眸子掠過她風雪帽下紅撲撲的小臉兒,幾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便轉頭剜向了紮布日,徐徐的聲音,如冰川繃裂,寒風卷雪,帶著難以言狀的肅殺之氣。

“四皇子慢了一步,再想帶人離開,恐是沒有機會了。”

蕭乾孤傲的身影立於薄薄的飛雪中,如鋼似鐵,昂首挺腰,帶著巨大的壓迫力,森然而冷漠。

此時天兒已經大亮,灰蒙蒙的天空被薄薄的飛雪遮擋,視線不太清透。在蕭乾的背後,成千上萬的禁軍,戴著頭盔,穿著統一的南榮軍服,手執“蕭”字旌旗,隊列整齊,黑壓壓一團,步兵、騎兵、弓兵,各有各的位置,顯然已經排開了戰爭的陣型,有著防禦的穩固,又有著銳不可當的攻擊力,不論從人數、武器、還是陣營的戰鬥力,這一支隊伍在擅長攻擊,卻不擅防禦的北猛騎兵麵前,勝率實在太高。

皺眉冷哼一聲,紮布日撣了撣手上的鋼刀,並沒有露出半分懼意。

他瞳孔微微一收,恨恨地看向蕭乾,意有所指地冷笑道:“蕭乾,別人怕你,我卻不怕你。”

墨九被他這一眼,慎得心慌。蕭乾卻似不在意,深邃的視線望向紮布日,脊背挺得筆直。

“四皇子本就無須怕我!你可以繼續高傲地做我的俘虜。”

哈哈一聲大笑,紮布日顯然不認同他“高傲的俘虜”一說,半威脅半認真地緩緩道。

“蕭乾你信不信,隻要我一句話,就會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在蕭乾麵前這般狂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紮布日原就處於弱勢?

在場的無數人輕輕抽氣,都覺得他把牛吹大了。可墨九心底卻無端一熱,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火苗兒似的在她心窩裏胡亂竄動,幾乎灼燒了他的心髒。別人不清楚,她卻聽出來了。這個紮布日曉得蕭乾的身份,他在用蕭乾北猛世子的身份來威脅他……

一旦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北猛世子,會怎樣想他“潛入”南榮,手握兵馬的目的?會對他的人品產生怎樣的置疑。

一旦南榮的景昌帝曉得了他北猛世子的身份,又如何待他?可不可能再任用他來領兵?還有南榮數百萬軍中將士,又會怎樣看待他們的兵馬大元帥,可還會一如既往的認同他的調命與安排?

古人的民族主義與忠義之心都極為濃鬱,呂布“三姓家奴”的罵名流傳了千古,而蕭乾的身份一旦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知曉,他在澗水河又吃了敗仗,那他的一世英名,都將毀於一旦。

讓墨九更為擔心的是,不僅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他的宏圖大誌與一身抱負,也都將毀於一旦。

……畢竟事到如今,紮布日代表的是誰的利益,還未可知,北猛大汗的立場,也不清不楚。

而權力之巔,親情總會屈服於人性,一切都變得**裸的現實。

隱隱的,墨九突然產生了一個直覺:蕭六郎這個**的身份,經此一仗,恐怕再難保密下去了。

墨九心髒冷颼颼刮著風,不由自主瞥向蕭乾,見他靜靜地看著前方,指尖扶在長劍之上,麵容有一絲絲的寒氣,卻沒有太多的憂色,又暗自定了定心。

想來他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果然,她剛剛收回視線,蕭乾的聲音一沉,便徐徐響在耳側。

“四皇子的話,我信。”

略一遲疑,他唇角一牽,又涼涼地笑開,“隻可惜,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紮布日握住彎刀的手,狠狠一緊,“你要做什麽?”

蕭乾笑了。曼妙的雪花輕輕落在他冷峻的眉峰上,為他冷漠的麵孔顯了一絲淡淡的暖意,讓他看向紮布日的目光,不再如先前冷冽,和煦的笑容,也似乎在與久別重逢的朋友討論晚上吃什麽菜喝什麽酒,無半分棱角與生硬。

“來人啦!把四皇子請回去,莫要慢待了。”

“蕭乾,你也太狂妄!你憑什麽?你不要忘了,我是什麽人!”一道嗜血的冷光從紮布日的眼睛裏激射出來,如同貓頭鷹在掙紮狂吼,他不敢相信,也不甘心地怒罵著,“就算你拚著人多俘了我,又能如何?澗水河一戰,你敗局已定,你以為跑到這裏來占了便宜,完顏修就會放過你嗎?還有我駐紮在采石坡的二十萬北猛騎兵,他們會放過你嗎?還有大汗,你以為你……”

他話裏隱隱透出了蕭乾與北猛的關係,但他似乎也有顧慮,不太敢當眾明言,說了一半就停下,目光冷颼颼盯視蕭乾。

“識趣的,放我和敏敏離開,我會為你保密!”

“不必保密了!”蕭乾慢悠悠歎一口氣,似帶了重重的無奈,“紙包不住火,風也藏不住話……該來的,始終會來。”

斜睨一眼,他整肅表情,厲色道:“動手!”

“蕭乾!你敢!”紮布日顯然沒有想到,他連身份也不顧及了。

輕笑一聲,蕭乾唇角微勾著,像是在笑,可一字一頓卻不帶半分感情:“我敢不敢,你很快就會知道。”

“蕭乾,你這麽決絕,輸定了!”紮布日回視他,這句話帶著斬釘截鐵的寒冷,卻無一點畏懼的驚慌,就好像一切都被他操縱在手一般。

“哦?”蕭乾眉梢一揚,依舊不溫不火地笑:“天要滅我,我隻能另尋生機。即便我輸,也無人敢贏!”

擲地有聲的話,響徹天際。這樣的蕭乾,確實是狂妄的,皚如雪,皎若月。

冷風呼嘯,場上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他,蕭乾,這個立於萬軍之中卻孤傲如鷹的男人。

他黑色的披風輕輕上揚,飛動的弧線飄搖而冷漠,似孤注一擲的決然,又似久經風雨的淡泊。

每一個人看見這樣的他,都有一個不同的心思。

塔塔敏緊緊抿著雙唇,麵色一片蒼白,她看著紮布日,目光裏有一抹異樣的無助,寬大的衣袖下緊攥的拳心,也在微微的顫抖。

就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緒,紮布日驀然抬頭,仰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長長一歎,又低頭望向塔塔敏。

這一眼,深情似海。

這一眼,又如暮鼓敲響……

漫天的飛雪下,他的手指慢慢劃過彎刀鋒利的棱角,臉孔上情緒莫名複雜,聲音卻軟化下來。

“落入你的手裏,我死而無憾!但是,蕭乾,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說罷不待蕭乾回應,他緩緩注視著塔塔敏,目光滿帶愛慕,似乎他從漠北策馬揚鞭到此,就是為了赴這一場情深。

“放了敏敏,我都依你。”

蕭乾不置可否,靜靜凝視著他,久久,微微一笑。

“換了你,會嗎?”

紮布日目光不動,站在他的對麵,臉上並沒有多少受挫的憤怒表情。事到如今,萬事都由不得他選擇,他隻能接受這樣的宿命。

“白雲蒼狗,人生無常!輸贏本就未有定論,一個放不下情分的人,總會一敗再敗。我承認,我不如你,蕭乾,你比我狠!”

這句話,紮布日是帶著微笑說的,還若有似無的瞥了墨九一眼。這讓墨九心裏“咯噔”一下,便感染了某種情緒。男人重利,女人重情,如果這一局是蕭乾有意為之,那麽她墨九,也成了一顆棋子。但憑她對蕭乾的了解,她不願意如此來定位他,定位他與她之間的關係。

她輕抿嘴角,帶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心裏卻充斥著好多難以消化的信息……塔塔敏與紮布日的關係已經夠令她費解的了,蕭乾明明讓她走,明明對戰爭沒有把握,為什麽又會突然領兵前來,助她於危險之前?還有,澗水河的大決戰,是已經結束了嗎?蕭乾是贏,還是輸?

緩緩偏過頭,她狐疑的目光望向蕭乾。

正好,他也轉頭看他,深深的眸中,有一抹輕鬆,以及釋然與憐愛。

“回去再說。”

這是一種基於信任之下的自己人談話。

墨九不想輕易受人“挑撥”,而且是受敵人的挑撥,這個世上,有太多自己得不到幸福,也不願意看別人幸福的人了,紮布日難免就不是。念及此,她眉梢一揚,朝蕭乾點了點頭,嘴角輕輕一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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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計算錯了日子,嘿嘿嘿,總是犯二的存在著,大家見諒見諒,這一回,明天真的是兒童節了,祝姐妹們家裏的小朋友都開心快樂,姐妹們自己也都要開心快樂!不管我們長到多少歲,都保有一顆童心,愛著這個世界,也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