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197米欲知乾坤離兌必破坎艮巽震

坑深197米 欲知乾坤離兌,必破坎艮巽震

“钜子。”喬占平蹙了眉頭,“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平素他難得詢問什麽,但墨九顯然另有隱情,不便相告。

考慮一瞬,她將視線重新落在他的圖紙上。

“這不是看喬工的活兒,都辦得差不多了麽?”

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墨九封住了震墓入口,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外界的任何人,可她也沒有停止對震墓的探測與研究。

然而,沒有後世的科學技術。沒有遙感儀,沒有掃描儀,沒有機器人小幫手,沒有毒氣分析儀,他們一開始隻能靠著原始的洛陽鏟,一鏟一鏟地確定位置、方道以及墓泥的情況。

一個月後,墨九就累著了。

震墓之大,比之前的坎墓、艮墓、巽墓更甚,這樣龐大的工程,單靠人力太累了。於是墨九大膽起意,想出一種叫“傻瓜探測儀”的東西,交於喬占平研製開發。這東西可以簡單化解墓室的有害氣體,也可以用於危險判定。

製作原理倒簡單——其實就是小型的墨家機關鳥。

讓小型機關鳥先於人前進入墓道,探測墓中的機弩,可直接避免人受傷害。同時,機關鳥可以攜帶中和墓內有毒氣體的藥物,對一般古墓中常見的有毒氣體,都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消解。

有時候,點子就是懶人的腦子轉個彎兒。

對墨九的創意,喬占平當然也是佩服的。

可他們都知道,興隆山這個地方,坍塌不起。

而探墓最為危險的一件事,就是墓室坍塌。

一般來說,先人為了防止被盜墓,大多都會在墓頂放置一些容易引起潰坍的巨石。

為了解決這個事情,對墓室進行力量支撐,墨九讓人準備了許多粗壯的圓木,早已放在洞外陰幹待用。但是,這種圓木重量都是噸位級,如果用人力來運輸,不僅耗時耗力,而且影響太大,不利於震墓的秘密發掘。

所以,為了解決傳輸問題,她讓喬占平做了傳送帶,從牽引件到驅動裝置,都靠機關轉輪來完成。

說來隻是一句話。

但在目前的條件下,準備這些東西,耗時已近一年。

想到這些,喬占平的臉上,有一絲猶豫閃過。

沉默片刻,他把開墓的風險與後果估算了一遍,將自己的顧慮說與墨九,“屬下以為,我們目前不必急著開啟震墓,而當全力尋找另外的乾、坤、離、兌四墓。等開完這四墓,萬事俱備之時,再來動震墓……畢竟興隆山幹係重大,我們何苦自掘家宅?”

他的話都在理兒。

一句“家宅”,也證明這一年多的時間,他為興隆山,為墨家付出之後,已經完全把這裏當成了他和尚雅的家。

按常理,墨九是講理的人。

可今兒也不知為何,喬占平說得口幹舌燥,她卻絲毫不為所動。

“喬工,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了,時機已到!”

沒有時間再等?

一年多都等了,現在為什麽等不了?

喬占平目帶疑惑,稍頓一下,審視地問:“钜子所指的時機,究竟是什麽?”

墨九略略沉吟,目光嚴肅,一臉正經。

“喬工,我不想瞞你,所謂時機,就是指對的時候。”

喬占平:“……”

墨九看著他無奈的樣子,上揚唇角,“而且,你想想啊,我們費了這麽多的勁兒,天下的消息都被網羅殆盡,派出的弟子,不說一萬,也有八千了。餘下四個墓,一點消息都沒有,那是為什麽?”

喬占平肅冷的臉上,有一絲動容。

“屬下以為,緣分未至。”

緣分?這種事兒哪來什麽緣分。

墨九哭笑不得。稍頃,她目光突然一斂,湊近腦袋,死死盯著喬占平,像個神婆似的小聲嘟囔。

“我有一個強烈的預感。欲知乾坤離兌,必破坎艮巽震。震墓不出,乾坤離兌恐怕不會現世——”

欲知乾坤離兌,必破坎艮巽震?

喬占平愕然看她,對她的邏輯一臉吃驚。

可墨九卻很嚴肅,不再解釋,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喬工,打起精神來,拿出你對尚雅的勁兒,好好幹。”

這領導也忒親切了,可這句話,好像有什麽不對?

喬占平愕然呆立,看著她放在肩膀上的手,一動也沒動。這時,院長辦公室的門兒“吱呀”一聲響了。墨九一抬頭,就看見尚雅端著個托盤進來。

“額!”墨九趕緊收回手,負在身後,“右執事來了?我工作交代完了,這就走,二人世界留給你們小夫妻。”

她年紀比尚雅小得多,可派頭卻挺大。

尤其那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還有她生怕瓜田李下惹她誤會的舉動以及喬占平怪異僵硬的身子,讓尚雅稍稍一愣,忍不住“噗哧”一聲,妖嬈地笑了。

“哎喲,我這剛端來酸梅湯,你怎麽能走?坐下,吃口湯冷靜一下。”

“得了吧你,假不假?”

墨九掃她一個飛毛眼。

“你這湯就一碗,是給我喝,還是給喬工喝?”

“是哦,這可怎麽辦?小九,你等著,我這便回去取。”尚雅笑眯眯地走近,把托盤裏冰鎮過的酸梅湯放在案上,轉頭就要走,卻被墨九拉住了。

“得了吧你!”墨九瞥一眼她挺得高高的肚子,翻個白眼兒,冷聲道:“腆著這麽一個大肚子跑上跑下的,要讓人看見,還以為我虐待孕婦呢?這樣的罪名我可擔不起。不想讓我德行有虧,你就給我好好坐下。”

懷著孕的尚雅,早就沒了往事的銳氣。

……而且,似乎腦子都沒那麽溜了。

被墨九唬得一愣一愣地,好半晌兒她才反應過來,一把摁住墨九的肩膀,讓她坐回了椅子上,“好啦好啦,一碗酸梅湯,你忒得這樣多說法。”

大白眼珠子一橫,她看向喬占平。

“你要吃,自己去盛啊,這湯沒你的了。”

她的模樣兒少了以前的媚氣,卻多了些少婦的嬌嗔。

“是是是,你啊,趕緊坐下吧!”喬占平語帶責怪,神態卻滿是寵愛,“往後別再熬什麽湯了,咱這興隆山那麽多人,偏就缺了你熬湯是不?逞什麽能!”

尚雅三十多歲的“高齡”懷孕,莫說喬占平緊張,就是墨九都替她緊張,平素真的是半點兒都不敢累著她的,可她偏生不服“老”,不僅財務上的事兒親力親為,就連喬占平的生活起居,也親自照顧,舍不得讓別人代勞。

“喬工說得對。”墨九把桌上的酸梅湯拿過來,“所以啊,這碗湯,我幹了!往後你就別再熬了啊。就算要熬,也隻能熬給我一個人喝,別讓他看見,要不然可心疼壞了。”

喬占平:“……”

尚雅:“……”

看她淺飲的樣子,神色極為輕鬆,尚雅與喬占平交換了個眼神兒,臉上不由浮出一抹笑意。印象中,墨九有好些日子不曾這般鬆快的玩笑過了。

她問:“小九今兒是有啥好事吧?”

墨九搖頭,含糊道:“好事兒沒有,興許還有壞事。”

壞事還能這樣開心?

尚雅不信,可看她並不想多說,也沒多問,隻就湯論湯道:“我熬這湯,口味如何?你可還喜歡。”

“不錯。”墨九點頭。

“真的,太好了。”尚雅一副小婦人的欣喜,喜不自勝地瞄一眼喬占平,又笑道:“先頭我給你家阿娘和阿姐都盛了一碗過去,說是都喝光了呢。”

方姬然的身子一直不好,情況竟然比織娘還要糟糕。而織娘大概有兩個女兒在身邊,興隆山日子又悠閑,失顏症雖然嚴重,可心態好,胃口也不錯,竟是沒有繼續惡化。

反倒是方姬然,一日比一日差,基本上每天的食物,都是淺嚐即止。從住入興隆山,她基本都不曾出門見人。而且,除了伺候在她身側的墨靈兒和墨妄,她也不願意人家靠近她——包括織娘和墨九。

所以,聽得這話,墨九倒也鬆口氣。

“她能吃就好。辛苦右執事了。”

“小事兒,我現在懷著身子,也幫不上什麽忙,能做一點是一點。”

尚雅一臉小女人的幸福模樣兒,笑過了,撫著高高凸起的肚子看向喬占平,見他嚴肅著臉,一直注意著桌上的圖紙,好像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不滿意地嘟唇。

“整天就曉得盯著這個,若是我不來找你,肯定你連我是誰都給忘記了。怪不得人家都說,這男人呐,一旦到手,變心就快了……”

這貨抱怨起來,是一個嘴碎的。

一句一句連珠炮似的砸過去,聽得喬占平張了幾次嘴,像是想解釋什麽,結果也隻能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好在钜子在這兒,若不然我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行啊喬占平,我是女子,我肚子裏是小人,你難養了是吧,不想養了是吧?好哇,那你就不要我們娘倆兒好了。”

又是發嗔,又是埋怨,這虐狗模式的恩愛秀,讓墨九直呼受不了。

拍拍額頭,她蒙住眼睛就往外走。

“你倆繼續,等把子醜寅卯都說明白,再工作。”

出了洞口,從林間灑下來的,全是細碎的陽光。

墨九眯了眯眼,抬手遮在額頭,耳邊依稀傳來喬占平的無奈與尚雅的嬌嗲……

太虐了!

換以前,她肯定得大嘴巴呼丫的,讓他倆閉嘴。

可如今心境到底不同了。

如果她再大嘴巴呼丫的,隻能證明——她嫉妒了。

嫉妒他們彼此,曆盡艱辛,還能擁有。

可事實上,能與心愛的人吵架,為一點小事兒你撕我辯,又何嚐不是人世間最生活、最富有人情味兒的體驗?

兩個人今兒還能在一起鬥嘴、吵架、扯皮、放嗲。

明兒還有沒有機會再重複這些雞毛蒜皮,又有誰知?

“哎喲,爺!可算找到您了!”

她正對著一片樹葉兒發神,一高一矮兩名弟子就笑嬉嬉地走過來了。

這兩個人,身子板兒結實,一臉都是憨直的笑,那模樣兒表情,完全江湖草莽漢子的樣子。可也就是這樣兩個人,墨九給他們取的名字,一個叫軟玉,一個叫溫香。

為此,軟玉和溫香曾經一個月不敢見人。

好在,叫著叫著習慣了,他們反而驕傲得很,逢人便說名字是九爺取的,洋氣。

“爺,你趕緊去會客廳,趕緊的,急事兒急事兒。”

這大粗嗓門兒一出來,墨九便想吐槽。

那麽柔媚的名字都拯救不了他們,實在不幸。

無奈一歎,她問:“咋啦?軟玉。”

那個叫軟玉的漢子嘿嘿笑著,撓了撓腦袋,“左執事讓我來通知您,您要的人上山來了。要煎,要炸,還是煮……讓您趕緊過去。”

要煎,要炸,還是煮?

“好,我馬上就去。”墨九抬頭看一眼天色,朝軟玉擺了擺手,卻沒有像她嘴裏說的那般,馬上就過去,而是領著溫香繼續往千連洞的左側走去。

先視察了一下她的武器帝國,又琢磨了一陣震墓的墓道,等天兒完全黑下來了,她方才慢慢悠悠地往會客廳去。

等人,是一件焦心灼肺的事兒。

墨九知道,可她就是想讓蕭大郎等。

想想以前在南山院,不都是她在找、找、找?等、等、等嗎?

總得讓他也嚐嚐滋味兒,方才公平。

墨家有大大小小好幾個會客廳,墨九在溫香的帶領下,去的是一個建在她居所附近的一個小會客廳,這裏四周都是綠樹,夜風一掃,燈籠晃動,顯得格外幽靜清爽。

墨九過去的時候,墨妄正焦急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像是等了她許久。

一看見她的身影出身,就急不可耐地衝過來。

“我的小祖宗,你總算來了。”

“有點事兒耽擱了。”

墨九的聲音不疾不徐,可墨妄又怎會聽不出來她的言不由衷?

縱容的一歎,他接過溫香手裏的燈籠,前頭引著路,“掌櫃的身子不好,一直咳嗽著,我怕待久了,一會出點啥事兒,那可就麻煩了。”

“能出啥事兒啊?”墨九一邊說,一邊邁過門檻,沒好氣地道:“早就要死的人了,已經掙紮了這麽久,還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這嘴也太毒了。

墨妄尷尬地笑著,開不了口。

會客廳的屋中,一把搭著隔簾的竹背椅裏,那頎長的人影子微微一僵,咳嗽兩聲,帶著笑的聲音沙啞而深幽。

“钜子對親夫,怎生這個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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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給孩兒他爸燒最後一個七,如果沒有更新,小主們後天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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