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295米

坑深295米

南榮兵打上來了?

一眾將軍都興奮地站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嚷嚷著要上陣殺敵。

“大元帥,末將願為先鋒!”

“大元帥,下命令吧!”

“大元帥,末將也願前往!”

不若南榮舉朝找不到幾個可戰之將,北猛這些將士,一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虎將,聽到打仗,血都是熱的,搶頭功都恨不得搶破頭了。

可蕭乾沉吟著,卻久久未動。

在眾將越來越疑惑的目光注視下,他久久才問:“南榮兵離此多遠,主帥為何人?”

“回稟大元帥,離浚縣山十裏,主帥為古璃陽!”

嗯一聲,蕭乾淡淡道:“知道了!再探——”

“喏!”

敵人夜襲,身為主帥的他,當然應該馬上迎戰——這也是在座的眾位將軍心裏的想法,可蕭乾遲疑一陣,慢慢地站起身來,卻看著他們輕描淡寫地道:“南榮兵除夕之夜前來挑釁,實在可恨。然,諸位將軍不必動氣,浚縣此地山勢,本不宜大軍作戰,古璃陽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膽敢上來捋虎須,阻止我們南下——”

“大元帥!”那瘦高個的將軍,名叫度三,早就按捺不住了,心裏癢癢得很,聽蕭乾囉嗦一堆也沒有講到實處,不由性急地打斷了他,“管他什麽山勢,南榮來了,我們就不能認慫。末將請求領兵出戰!不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就不回來見大元帥!”

“末將也願往!”

“末將願往!”

“末將願往!”

一說打仗,將軍們個個激動。

蕭乾看他們一眼,笑了,“我北猛有你等名將鎮守,自然不會怕南榮來犯。可大家不要小覷古璃陽此人,汴京城留有蕭乾當初北伐舊部,足足三十餘萬,論數量,比我們隻多不少——”頓了一瞬,他看眾將似乎不屑,又笑了笑,“本帥有一計,可智取!”

智取?

北猛騎兵靠的從來就是武力碾壓敵人。

一聽他這麽說,幾個將軍都有些搓火兒。

要不是看在麵前的美酒和烤肉的份上,肯定有人當場就有人拍桌子。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讓蕭乾在軍中已有威儀,大家夥兒心裏不舒坦,但聽完他的計劃,哪怕有些不情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好法子,而且還能解決他們很多的現實問題——比如糧草短缺。

最終,他們默默地應了,下去準備了。

山中風涼,夜幕已深。

四下裏,一片寂靜。

在這樣的夜晚,鐵蹄聲額外的清晰。

蕭乾安排好了防守的軍務,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大步去了墨家弟子的帳篷找墨九。此時,大雪似乎下得更烈了,紮帳篷用的木樁上,都堆積著一層厚厚的雪,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似的,他遠遠地看了一眼帳篷,嗬了嗬氣,正準備過去,外麵值守的墨家弟子就看見了他。

“王爺來了?”

嗯一聲,蕭乾抬抬眸,“钜子在裏麵?”

“在的。王爺稍等,弟子這便去通傳——”那名墨家弟子識得他,分外熱情,正待進去找墨九出來,簾子就被人從裏麵撩開了。

出來的人,可不就是墨九?

外麵發生的事情,墨九還不知情。

看蕭乾神色凝重,她遲疑一瞬,“王爺,發生什麽事了?”

相處這麽久,蕭乾的個性她了解。如果不是什麽緊急的事情,他不會專程跑過來找她。尤其在這樣的除夕之夜裏,他不會隨便打擾她和墨家弟子的集會。

看她一下,蕭乾目光裏似乎帶了一絲歉意,“阿九,恐怕你暫時回不得興隆山了。”

墨九微微一詫,“為何?”

蕭乾眉心一擰,看一眼黑沉沉的天際,沒有時間解釋更多,隻道:“古璃陽率兵夜襲,已到浚縣山外十裏處。我們必須馬上撤離,你速速讓弟子們準備,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其餘的事,我們路上再說!”

撤離?

不僅墨家愣住了,一眾聽見的墨家弟子都傻了!

他是領兵來打南榮的,為什麽人家打上來了,他們不乘勢迎戰,卻要撤離?

對此,墨九也滿肚子的疑惑。

不過看蕭乾目光冷厲,似乎很著急,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多說。

她嗯一聲,回頭對墨妄道:“事不宜遲,我們聽王爺的吧。大家趕緊準備,半個時辰後撤離!”

“好的。”墨妄說著,就開始安排下去。

這就是信任了!

墨九對蕭乾的信任,墨妄也有著對她的信任。

不問原因,就完全遵照執行。

墨家弟子統共二十多個人,打包行李而已,收拾的速度很快。而蕭乾的大軍,二十多萬人,居然也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足半個時辰,就已然全軍準備妥當,從浚縣山後麵的一條茶馬大道悄悄地撤了出去。

那麽多的人,居然半點聲音都沒有。

而此時,奉命出戰的度三,已經在浚縣山外十裏處,和領兵夜襲的古璃陽部展開了一場如火如荼的殊死之戰。

如此,浚縣山之戰,也就成了北猛南下以來,和南榮的第一戰。

度三是北猛有名的虎將,麾下騎兵個個久經沙場,戾氣極重,悍勇而凶狠,而古璃陽率領的都是蕭乾當年北伐時的舊部,亦是老兵出身,閑的時間久了,遇到外敵來侵,也熱血沸騰,自然不肯退讓半步。

於是,這一戰,居然曆時三天三夜之久,打得難分戰負。

浚縣山,仿佛成了一個重要的堡壘要塞。

一南一北兩支軍隊打得難解難分……

打仗打仗,越打越急眼兒。

從一開始的畏懼,到打出了火氣,骨子裏的血性也就上來了。可很快,北猛軍中就有人發現,事情不對勁兒啊!為什麽他們要在這裏和南榮兵打來打去的,這是在做什麽?他們不是要南下的嗎?第一道屏障都突破不了,被一個古璃陽擋在了汴京城外,多丟人啦?

還有,他們的大元帥呢?

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候,不派人來增援?

士兵們有疑問,可沒有人敢問。

度三是一員狠將,一個瞪眼就能把人嚇尿。

殺起人來,更是眼都不眨。

他說:大元帥的行蹤你等也敢問,要不要來坐一坐老子的位置?

於是,不僅沒有人敢問,也沒有人敢多說。

盡管他們心裏都覺得很詭異!

……

在浚縣山的夜色掩護之下,蕭乾大軍早就已經遠離了汴京,一路往西行去。

宿夜不分的行路,大軍披星戴月,以急行軍的速度進發著,在第三日天光未亮時,就已經到達了西部重鎮隴州。而此時,這一座城牆斑駁的古城還安靜地沉睡著,根本就不知敵人已經站在了家門口。

“大元帥!”

這樣的“智取”,讓隨從都很興奮。

一個叫格森的將軍,翻馬上將,拜倒在蕭乾的馬前。

“末將願為先鋒,攻下隴州!”

蕭乾倨於馬上,目光透過晨起的薄霧看著隴州城,一雙冷眸危險地半眯。

“你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一個時辰,攻下一座城?

這換了別人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對於他們來說,一個時辰也並非不可以。

格森的熱血被點燃了,大聲喊道:“末將領命!”

他聲音未落,蕭乾卻道:“你隻有一萬人馬!”

“啊!”那將軍一怔,“一萬?”

“你是不願,嫌少了?”

“不!大元帥,一萬就一萬!老子這就去幹他娘的!”格森眸子裏燃燒著的都是狼性,他已經憋了太久,早就恨不得上陣廝殺。對隴州這座古城來說,他們突然從天而降,占盡了優勢,一萬人馬不多,可也不少。如果他打不下來,真的不用見人了。

“一萬足夠!”

“嗯。”蕭乾目光一厲,然後再一次補充。

“本帥在乾州等你,望將軍凱旋!”

“末將必不辱命!”

蕭乾沒有在隴州停留,大軍連帳篷都已經沒有了,他們原地歇息一下,吃了點隨身帶的幹糧,一刻鍾後,在格森領軍衝擊隴州城門的時候,繼續南下乾州。一路所經之處,像一片黑壓壓的螞蟻,聲勢震天撼地——

這樣的消息,不過一刻鍾就傳入了隴州城的守將耳朵裏。

外麵攻城聲音不斷,聽說北猛蘇赫帶領的幾十萬大軍突降隴州,他連城牆都沒有爬上去,喃喃幾聲“完了完了,天要亡我矣”,就領著一眾將領開城投降。

這光景,反倒把格森給嚇了一大跳。

“他娘的,一個時辰還早啊?這就不打了!”

“……是的,將軍,隴州守將降了!”

“降他娘的!”格森是個狠人,腰刀一揮,“殺!”

“啊!”

“啊!”

投降也沒有換來平安,蕭乾大軍剛剛離開隴州不遠,格森就帶著他的隊伍在隴州城大開殺戒。一時間,殺聲震天,哭聲動地,此起彼伏的悲呼聲,響徹了天際!

夜幕降臨時,蕭乾領北猛騎兵到達乾州,同樣的措手不及,同樣的手法,乾州守將不僅沒有投降,還狠狠地拚殺了一場,可哪怕他拚盡最後一人,又怎會是蕭乾的對手。最後時刻,守衛咬牙在城樓上,對著北猛騎兵破口大罵之後,正欲輕生,卻被從雲梯爬上來的北猛兵製止了。

“算你命好!大元帥要留你狗命!”

“有種殺了俺啊,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找死?”北猛兵一拳頭打暈了這廝。

一天時間,隴州和乾州,兩座城池陷落。

而兩個守將,卻有著完全兩種不同的命運。

趙聲東一直跟在蕭乾的身邊,憑著他對蕭乾的了解,當然知道他不會胡亂下一些命令,所以,對這樣的結果,有些好奇,“王爺,你為什麽留下乾州將軍的命,卻派了好殺的格森去攻隴州,擺明了不要他活命的啊?”

蕭乾淡淡看著烽火連天的城池,淡淡一歎。

“乾州守將是人,隴州守將是畜生。畜生豈能和人一樣看待?”

是因為他們平日為官的品行?

趙聲東恍然大悟,點點頭,沉吟了片刻,方問:“我們可還要繼續行軍?”

“不!”蕭乾眉鋒一蹙,“事不過三,將士們都乏了,需要休憩,恢複體力。正好,這隴州和乾州,皆是南榮富饒之地,通令下去,大軍留下,吃個飽飯,睡個好覺,再圖明日!”

“屬下遵命!”

同一時間,宋熹率大軍到達了汴京。

在浚縣山和北猛軍酣戰了三天三夜的古璃陽,可謂功不可沒。宋熹從接到古璃陽主動出戰北猛兵的奏報開始,就一直很詫異,到這個時候,聽說古璃陽已經與北猛兵打了三日,這心裏的疑惑,也已經達到了峰值。

他從來沒有想過古璃陽會出戰。

但這樣的結果,對一個禦駕親征的帝王來說,自然是滿意的。

風塵未洗,他便披上戰袍要前往浚縣山。

然而這時,古璃陽卻領兵大捷歸來,引汴京全城高呼。

“古大將軍,戰無不勝!”

“古大將軍,揚我國威!”

在此之前,古璃陽與度三打了三天三夜,沒有分出勝負,可就在宋熹到達汴京之前的一個時辰,古璃陽棋高一著,終於擊退了抵死頑抗的度三,令其倉皇敗退回浚縣山的駐地——

如此,膠著了三天三夜之後,南榮兵在古璃陽的帶領下,獲得了首次大捷。

而這時,已經戰至疲態的南榮兵也要休整,不可再戰。

於是,古璃陽搬師回城了。

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裏,滿城都在喜呼“古大將軍大捷”,消息傳入宋熹這裏,他詫異之餘,立馬召見古璃陽,大行表彰之事,而後欲給汴京駐軍嘉獎慶功。然而,這邊慶功的聖意剛剛下去,就傳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北猛軍一日之內,連奪隴州與乾州兩城。

等宋熹再派兵前往浚縣山北猛兵的老巢時,那裏已經空無一人。

就連被古璃陽力挫銳氣的度三“殘兵”,都不知所蹤!

------題外話------

孤王寡女一歲了。

365天,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