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風

第十回 荒村午夜驚奇變 巧計金牌退敵騎

李思南道:“奇怪,火未熄滅,人到哪裏去了?”楊婉說道:“屋裏堆滿柴草,沒人看守,這一堆火可是很容易惹起火災啊!”李思南笑道:“那咱們就替他看守吧。”

在西北的一些小村莊,往往一個村子裏隻有一個磨房,屬於村民公有,依照當地的風俗,異鄉人在磨房借宿,是無須請準主人的。

楊婉正自冷得難受,見了這一堆火,也就樂得坐下來了,心裏想道:“反正這磨房裏有人,待那人回來,我們向他解釋,想必他也不會怪責我們擅入磨房的。”

李思南把水壺放在火上,把一壺冰冷的水煮沸,笑道:“寒夜客來茶當酒,咱們連茶葉也沒有,隻好用水來當酒了。

請啊,請啊!”楊婉笑道:“我可不是客人。”

喝下幾口開水,送下幹糧,渾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楊婉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可真是有點想睡了。”

李思南道:“那就睡吧。

我替你守夜。”

楊婉道:“那人還沒回來,我睡著了不好看。

南哥,你找點有趣的事情和我說,我就不想睡了。”

李思南笑道:“我知道的隻是一些江湖上砍砍殺殺的事情,說起來可並不怎樣有趣。

可惜我又不會說故事,咦,奇怪,那人怎樣還未回來?”一陣冷風吹進磨房,隻見外麵已在飄著鵝毛般的雪花。

楊婉道:“這裏的天氣真古怪,果然下起雪來。”

李思南笑道:“朝穿棉襖午穿紗,晚上抱著火爐吃西瓜。

現在火是有了,就可惜沒有西瓜。”

楊婉道:“那就喝水吧。”

李思南笑道:“不錯,水可當酒,也可當西瓜。

但也別喝得太多了,明天路上還要喝呢,咱們人生路不熟,倉卒之間,未必找得著水源。”

楊婉道:“怕什麽,你看雪越下越大了,喝幹了水囊的水,咱們還可以喝雪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心裏可都是想著同一的問題:“天上下著這麽大的雪,那人為什麽還不回來烤火。”

楊婉忽道:“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李思南道:“說來聽聽。”

楊婉道:“卡洛絲把那鎮國王子形容作醜八怪,明慧公主那樣又美貌又嬌縱的女子,怎肯嫁給他?”李思南道:“這有什麽好笑?”停了一會說道:“她是迫於父命,不想嫁隻怕也得要嫁。”

楊婉道:“是呀。

所以我擔心她若在洞房之夜發起了脾氣來,可不是大大的笑話?”李思南默然不語,楊婉似乎也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好笑,歎了口氣道:“明慧公主其實也很可憐,丈夫相貌醜那還不要緊,偏偏這個鎮國王子又是個鄙夫。”

李思南勉強笑道:“你要說有趣的事情,你自己卻歎起氣來了。”

楊婉笑道:“南哥,成吉思汗對你可是很不錯啊。

他送你這把他自用的鐵胎弓,還要封你作金帳武士,若是那鎮國王子陣亡,南哥,你就大有做駙馬的希望了。”

李思南佯怒說道:“你怎麽胡扯一通,扯到我的身上來了。

好,看我不撕破你這張小嘴?”楊婉笑得如花枝亂顫,說道:“我怕癢,別來攪我。

你不是說明慧公主嫁給那醜八怪是沒趣之事嗎?我不過想把沒趣的悲劇變成有趣的喜劇罷了!”李思南嗬了嗬手指,作勢說道:“還說還說?好,我非得叫你討饒不可!”作勢抓下,卻忽地停手不動,臉上似乎露出詫異的神色。

楊婉怔了一怔,說道:“南哥,你——”李思南向她打了一個眼色,“奇怪,我剛才好似聽到什麽聲音,怎麽現在又不聞了。

這是風吹瓦片引起的幻覺呢?還是屋子裏有耗子走動?”李思南遊目四顧,忽然發現地上有幾點淡淡的血漬。

這幾點血漬本來是給禾草掩蓋看的,李思南剛剛抽了一把禾草加火,這才顯露出來。

李思南疑心頓起,正要搬動柴草,看個明白,忽聽得蹄聲驟至,來得有如暴風急雨。

楊婉變了麵色,悄聲說道:“敢情是那兩個西夏武土率眾尋仇?南哥,咱們怎麽辦?是躲呢還是打?”李思南道:“且看看他們來意如何,說不定隻是路過。”

話猶未了,隻聽得蹄聲竟然而止,正是停在這座磨房之前,聽得出有五六騎之多。

這夥人已經發現了他們係在籬笆之內的坐騎,有一個說道:“哈,這兩匹馬倒是很不錯呀。”

有一個道:“磨房裏有火光,這兩匹馬的主人定在裏麵,咱們進去問問。”

楊婉在蒙古多年,這兩個人說的雖然都是西夏方言,她卻聽得出後麵那個人的說話帶著蒙古口音。

楊婉好生納罕,心裏想道:“蒙古和西夏也是敵國,怎的這兩個的武士卻混在一起?”心念未已,那些人已經推開那兩扇虛掩的木門,走進來了。

這些人穿的雖是武士服飾,他們日間遇見的那兩個西夏武士卻並不在內,李思南稍稍放點心。

那個帶著蒙古口音的武士喝問:“你們是什麽人?哪裏來的?”李思南答道:“我們兄妹是在龍沙堆附近居住的漢人,避難來的。”

李、楊二人這一個月來仆仆風塵,衣裳早已蔽舊,身上滿是風沙的痕跡,看來倒是很像難民。

但楊婉的天生麗質,卻依然是掩蓋不住。

那個說話帶有蒙古口音的武士半信半疑,說道:“你們當真是從龍沙堆逃難來的嗎?有沒有碰上蒙古大軍?”李思南道:“我們聞風而逃,僥幸沒有碰上。”

說至此處,楊婉悄悄地碰了他一下。

李思南霍然一省,這才聽出了這個武士的蒙古口音,同時也就明白了楊婉的示意,是叫他不可說蒙古兵的壞話。

那武士“哼”了一聲,說道:“蒙古士兵也不是吃人的魔鬼,你們就那樣害怕?哼,我看你們並不像難民!”一個西夏武士說道:“不錯。

難民哪能有這樣好的坐騎?那兩匹坐騎我一看就知道是大宛出產的名馬,大宛馬至少也要值幾百兩銀子一匹。”

另一個西夏武上道:“這雌兒也長得很不錯呀,把她帶回去吧。”

第三個西夏武士說道:“對。

這兩兄妹也不知是真的難民還是假的難民?但總之是形跡可疑的了。

帶回去盤問準沒錯。”

這個武士比他的同伴奸滑,雖然同樣是想強搶民女,他卻還要找個藉口,以免在這蒙古武士麵前,失了身份。

蒙古武土忽地喝道:“且慢!”他似乎是這一夥武士首領,一喝之下,那幾個西夏武士愕然後退。

這蒙古武士換了一副口吻,指著那張鐵製弓說:“這張弓是你的嗎?”李思南心中一動,想道:“他一定見過成吉思汗這張鐵製弓的,可是,他並不知道我是誰,可知他必然不是哲別派來緝捕我的了。”

李思南迅速地判斷了敵情,說道:“是一位朋友送給我的!”蒙古武士更是吃驚,訥訥說道:“你這位朋友是什麽人,他怎會送給你這張弓?”李思南道:“這位朋友是幾個月前我在和林結識的。

他的身份我可是不便說,承他看得起我,送了我這副他自用的弓箭,還送了我一麵金牌。”

蒙古武士忙道:“金脾在哪裏,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李思南決心冒一冒險,心想:“他若不知我是‘逃犯’身份,見了這麵金牌,決不敢將我難為。”

於是掏出金牌,說道:“你看看是可以的,但你可不能讓外人知道我有這麵金牌。”

話中之意,暗示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是蒙古的武士了。

蒙古武士大驚失色,連忙說道:“我明白了,你收起來吧。

你我心照不宣,我不會泄漏你的秘密,你也不要把今晚碰見我的事情說出去。

我想,你、你該懂得吧!”原來這個蒙古武士乃是負有秘密的任務,潛入西夏,圖謀大事,兼且要追捕一個人的。

這幾個西夏武士早就受了蒙古的收買,是他的內應。

這個蒙古武士見了“金帳令牌”,以為李思南也是和他一樣,是負有秘密任務的,但任務不同,必須各守秘密,即使明知是自己人,也不能打探。

但雖然不能打探,在知道了是“自己人”之後,則必須互相協助。

蒙古武土心裏想道:“此人有金帳令牌,還有大汗所踢的弓箭,一定是大汗親自派遣的了。

他是受命於神翼營統領木華黎的,成吉思汗親自派遣,而且持有“金帳令牌”的人,地位當然是遠遠在他之上,故此他對李思南自是不能不必恭必敬。

那幾個西夏武士不識金牌,見他們的首領突然對李、楊二人辭色謙恭,不禁都是大為詫異。

其中一人傻裏傻氣,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還在咕咕噥噥地說道:“咦,黃橙橙的,隻怕當真是金子呢!既然說是難民,卻又有如此闊綽的朋友送給他金牌,這小子一定不是什麽好路道。”

蒙古武士雙眼一瞪,喝道:“你們有眼無珠,得罪了貴人,還不快快賠禮!”李思南笑道:“不知不罪,你也不必責怪他們了。

沒什麽事,最好你叫他們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蒙古武士忙不迭地說道:“是,是。”

把手一揮,喝道:“你們都給我走!”李思南怕他看見地上的血漬,捎悄地身子一挪,倚著草堆,掩蓋了那幾點血漬,說道:“恕我不送了。”

有個比較精細的西夏武士起了一點疑心,說道:“這間磨房地方倒是不小啊。

不知這位貴人是什麽時候來的?來的時候,屋子裏有沒有人?”李思南冷冷說道:“你是要盤問我麽?不錯,我是收藏了一個人在這裏,你來搜吧!”蒙古武士斥道:“你別羅嗦,給我滾開!”西夏的幾個武士都走了出去之後,蒙古武士賠笑說道:“西夏韃子,不懂禮貌,你老哥可別見怪。

不過,我們的確是要緝一個緊要的人,這人約有三十歲年紀,左頰有一道三寸長的刀痕,老哥倘若碰見此人,還望你助一臂之力,將他拿下。”

李思南道:“好,我替你留心就是。”

蒙古武士去後,楊婉笑道:“想不到這麵金牌到了西夏也還大有用處,居然把他們嚇退了。

但瞧你剛才的神氣,卻似這屋子裏當真是藏有人似的。

連我都在懷疑你是在使用兵法上虛虛實實的戰略呢。”

原來楊婉並未發覺地上的血漬,她倒不是真的懷疑屋內有人。

李思南道:“朋友、請出來吧!”話猶未了,隻聽得“哩”的一聲,人未出來,一支飛鏢先出來了。

幸而李思南早有防備,輕輕一推,使了個勁,把楊婉推過一旁。

那支飛鏢從楊婉鬢邊飛過,楊婉嗅得一股濃烈的腥氣,這是一支淬了劇毒的飛鏢!楊婉驚魂未走,回過頭來,隻見草堆裏鑽出一個人來,楊婉叫道:“這屋子裏當真有人!”防他再下毒手,連忙拔劍指著他的咽喉,喝道:“你是誰?”那人嘶聲說道:“便宜了你這兩個小賊,你把我殺了領功就是,多問什麽?”楊婉這時方始定下神來,仔細一看,隻見這人渾身血汙,大約有三十歲左右年紀,左頰有一道三寸多長的刀疤。

楊婉恍然大悟,收回寶劍,說道:“你就是剛才那些人所要捉拿的逃犯吧?我們救了你的性命,你為何恩將仇報?”那人冷笑道:“你們和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你當我不知道嗎?大丈夫死則死耳,豈能受辱?你們幹脆把我一劍殺了,我領你們的情。

你們若是想把我拿去獻給成吉思汗,嘿,嘿,那就來吧!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他手中捏著一支光華燦爛的金鏢,和剛才所發的那支鏢一樣,發出腥氣,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許李、楊近身。

李思南看出這人所用的暗器和屠百城的獨門暗器“毒龍鏢”一式一樣,心裏頗為詫異,於是笑道:“朋友,你誤會了。

我早已知道你躲在這兒,若是想要出賣你,你剛才還逃得過嗎?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快說實話,你是屠百城的什麽人?宋鐵輪夫婦你可認得?”那人“哼”了一聲,又冷笑道:“你別想花言巧語,套我口供!你那麵金牌,我已經瞧見啦!”原來這人躲在草堆裏麵,李思南和楊婉的說話他都聽見了。

他聽見楊婉提起明慧公主的事情,又聽說成吉思汗賜他弓箭,後來又見了那麵金牌,自是不能無疑。

他把李思南當作了賣身投靠蒙古韃子的魔犬之輩,因此,不論李思南如何分辯,他都不再相信的了。

李思南正自無計,忽聽得又是一陣急驟的蹄聲,向著這個磨房奔來。

楊婉驚道:“難道那個獼子信你不過,去而複來?”李思南道:“不是剛才那一撥,這次來的隻是三騎。”

那人冷笑道:“圖窮匕現了吧?好啦,看你還說什麽!”李思南道:“你別慌,快躲起來,我給你應付。”

話猶未了,三騎快馬已經來到,大叫道:“這小子在這裏了!”隻見來的這三個人,一個是麵肉橫生的大漢,一個是披著袈裟的喇嘛,還有一個是五短身材的漢子,從他的形貌和服飾可以判斷他定是漢人。

麵肉橫生的那大漢叫道:“哈,我看見那小賊啦!”原來屋內那受傷的漢子還未來得及爬入草堆,火光熊熊之下,給他瞧見了側影。

李思南早已出了院子,此時在暗處突然現身,守著簷階,那大漢給他嚇了一跳,大怒喝道:“你是什麽人?給我滾開!”他說的是的西夏土話,口齒又不伶俐,李思南一個字也聽不懂。

身材矮小的那個漢子看見李思南是個漢人,怔了一怔,叫道:“且慢,你是哪條線上的朋友?”這人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他料想李思南必有來曆,故此要那西夏漢子慢些動手,以便他進行盤間。

那西夏漢子並不聽他的話,氣呼呼地已是向著李思南奔去。

楊婉冷笑道:“你是這磨房的主人麽,為什麽我們就要避開讓你?”楊婉比李思南矮半個頭,剛才她站在李思南背後,黑夜之中,那西夏漢子隻看到李思南,還沒有注意及她。

此時他看見了楊婉清麗的姿容,不覺睜大了眼睛,連忙把身子一側,占了適當的位置,借著屋內透出的火光,把楊婉看了個飽,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小娘子,你別害怕,我們是來捉這個小賊的,與你無關,你躲過一邊,就沒事了。”

身材矮小的那漢子暗暗罵聲:“好糊塗!這兩人和那姓龍的小子同在一起,豈能無關?”殊不知這西夏漢子因為是生長在蠻荒之地,幾曾見過這樣標致的姑娘,他不是糊塗,而是好色。

那披著大紅裟裟的喇嘛一直沒有作聲,此時忽地走到李思南麵前,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可是從和林逃出來的李思南嗎?”說的是漢話,卻聽得出他是蒙古人。

李思南吃了一驚,這個蒙古喇嘛是他從未見過的,卻一見麵就說出了他的名字。

李思南一驚之後,隨即省悟,心裏想道:“是了,他一定是從龍沙堆來的,他已經在鎮國王子那裏見過我的畫像。”

身份己然揭破,金牌自是不能再作護符,李思南索性也就不加隱瞞,傲然說道:“不錯,我就是李思南,我不喜歡住在和林,往哪兒是我的事,你待怎樣。”

紅衣喇嘛哈哈大笑:“你不喜歡住和林,大汗可是要你回去哩!哈哈,今晚咱們可是交了好運道了,這小子是大汗要的人,隻怕比那姓雷的小賊還更重要呢!這小子交給我,你們進去捉那小賊!”說罷,一抖九環錫杖,就向李思南脅下點去。

陡然間,隻見劍光一閃,叮叮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宛如響起了一片銀鈴。

紅衣喇嘛的九環錫杖給李思南一劍挑開,似乎頗感意外,微“咦”一聲,錫杖一抖,一招“烏龍擺尾”橫掃李思南雙腿,李思南抬足一耀,唰的一劍,便指到了紅衣喇嘛的咽喉。

這一招使得凶險之極,倘若李思南的足力踏不穩他的錫杖,登時便要折腿殘肢;紅衣喇嘛倘若閃避不開,更有利劍穿喉之禍。

就在這生死俄傾之間,雙方都顯出了非凡的本領,紅衣喇嘛身形後仰,喝聲:“倒!”錫杖一挑,隻見李思南騰身而起,他不是倒下,反而是跳起來了。

原來紅衣喇嘛是要把李思南挑翻的,李思南輕功超卓,卻借他錫仗挑起之力,使出了“燕子鑽雲”的上乘輕功。

紅衣喇嘛雖然避開了他穿喉的一劍,頭上的八角僧帽,卻已給劍尖挑開,跌落地上。

雖無傷損,這一招至少也是輸了半招了。

說時遲,那時快,李思南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淩空下擊。

紅衣喇嘛橫杖一擋,李思南的長劍在錫杖上一拍一按,再一個翻身,安安穩穩的著地,錫杖上的九個銅環,響個不停。

那個漢人見了李思南這三招劍法,吃了一驚,說道:“原來是穀平陽的高徒,好,我來會會你的達摩劍法。”

這人身材矮小,十分嬌捷,聲到人到,使的是一雙判官筆,在劍光杖影之中,倏地便撲了進來。

雙筆一分,左點“期門”右點“血海”,這兩個穴道,都是人身的死穴。

李思南喝道:“好狠毒的點穴功夫!”身形一個盤旋,使出“抽撒連環”的劍法,挑開了紅衣喇嘛的錫杖,又架住了這漢子的判官筆,這漢子也不得不由衷佩服,讚了一聲:“好功夫。”

楊婉正要來助李思南一劈之力,那個麵肉橫生的西夏漢子已跑上了幾級石級,待要進屋拿人了。

李思南道:“不可讓他進去。”

楊婉亮劍出鞘,喝道:“給我滾下!”這漢子最初還不以為然,色迷迷地笑道:“小娘子,怎的這樣凶啊!”他怕傷了楊婉,想要空手奪她的劍,蒙古西夏的武士大都擅長‘摔角’之技,另有一套功夫,個中高手,用摔角的技巧來奪敵人兵器,絕不亞於中原武學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這西夏漢子以為楊婉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領?不料楊婉的劍法卻是由她哥哥所授的峨嵋派的嫡傳劍法。

峨嵋派的劍法以輕靈奇泥見長,楊婉劍鋒一偏,陡然間從那漢子意想不到的方位削來,劍光一閃,削下了那漢子的半截小指頭。

這西夏漢子痛得哇哇大叫,又驚又怒,那漢人卻笑道:“你暫且收起憐香惜玉之心,把這雌兒弄到了手再說吧!”西夏漢子一聲怒吼,喝道:“好潑辣的小妖精,看你逃得出逃不出老子的掌心!”抽出腰刀,舞起了一圈銀虹,刀中夾掌,向楊婉猛撲。

看來他已是接受了同伴的意見,即使斬傷楊婉,也是在所不惜的了。

楊婉冷笑道:“叫你知道姑娘的厲害!”青鋼劍揚空一閃,使出以巧降力的手法,劍尖輕輕一挑,把敵人的厚背撲刀挑開,劍鋒倏地就向他手腕削下。

西夏漢子起初空手對敵,給楊婉所傷,還隻道是自己大意所致,不怎這一個美貌的小姑娘有什麽真實的本領,此時方始知道厲害。

百忙中急急一個“大彎腰,斜插柳”,硬生生地把腰軀一拗,飛腳來蹋楊婉的劍,隻聽得“嗤”的一聲輕響,這西夏漢子的護手皮套已給劍尖劃穿。

但楊婉見他這一腳踢得凶猛,不願硬拚,也隻好暫避其鋒。

雙方由合而分,又再由分而合。

西夏漢子吃了兩次虧,哪裏還敢有絲毫輕敵,楊婉知道對方的氣力比她大得多,也是不敢粗心大意。

一個勝在氣力充沛,一個勝在劍法輕靈,各有所長,本來是難分高下的,但因這西夏漢子一上來就吃了虧,一隻指頭被削了去,雖無大礙,使刀亦是稍有不便,不過數招,給楊婉殺得手忙腳亂。

李思南那邊以一敵二,卻是險象環生。

那身材矮小的漢人身手十分矯捷,一對判官筆盤旋飛舞,居然在劍光寵罩之下,屢次乘暇抵隙,欺到李思南身前,近身搏擊,武學有雲:“一寸短,一寸險。”

他這對判官筆隻有二尺八寸,卻比那紅衣喇嘛七尺多長的九環錫杖更難對付!近身搏鬥,每一招都是指向李思南的要害穴道,任誰稍有不慎,都有血濺塵埃之險。

那紅衣喇嘛所使的招數沒有這漢子的狠辣,但卻也另有一功。

鬥到緊處,隻聽得他杖上那九個銅環響個不停,鈴聲雜亂無章,擾得李思南心神煩亂,好幾次險些給他打著。

楊婉看見李思南形勢不妙,銀牙一咬,劍走輕靈,閃過那西夏漢子的刀鋒,倏地一個“鷂子翻身”,掌中劍“倒打金鍾”,“三環套月”,“玉女投梭”,一連三招迅捷無比淩厲非常的劍法,刺咽喉,掛兩肩,其疾如風,其銳如箭!殺得那西夏漢子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楊婉將他迫下了十幾級石階,和李思南已是會合一起。

李、楊兩口子以二敵三,形勢較為好轉。

但還是處在下風。

楊婉力弱,惡鬥了數十招之後,禁不住頰掛汗珠,嬌喘輕籲。

西夏漢子哈哈大笑道:“殺那男的,這雌兒留下!”那漢人笑道:“哈圖上人早已堪破色空,我也不會和你來搶。

你急什麽,是你的總是你的。”

兩人一吹一唱,簡直是把楊婉看作囊中之物,楊婉氣得肺都炸了。

高手比鬥,最忌沉不住氣,楊婉疾風暴雨般地刺了一十三劍,都給那漢人的雙筆一一架開,那西夏漢子乘機又施展他的“摔角”本領,楊婉險險給他抓著。

李思南一招“左右開弓”,挑開紅衣喇嘛的九環錫杖,劍柄一撞,把那西夏漢子逼退三步,說道:“狗嘴裏不長象牙,別理他們!”楊婉聽李思南之勸,沉住了氣,心裏想道:“拚得一個就是一個,倘若是拚不過,我就自己了結。

決不落在他們的手中。”

眼看形勢越來越險,忽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音,李思南抽眼一看,卻原來是那個受傷的漢子從磨房裏爬出來。

李思南大吃一驚,心道:“你傷得這麽重,爬出來不是白白送死嗎?”沒有辦法,隻好拚命搶攻,希望絆得住三個敵手,不讓他們抽出身子,跑去拿人。

受傷的那漢子一級級地爬下了石階,鮮血一點點地滴在地上,終於給他爬到了門口。

紅衣喇嘛在李思南淩厲的劍法威脅之下,不敢轉身,急得大叫道:“不能給這小賊逃跑!”那漢人道:“大師不用擔心,我去把他拿來!”雙筆一起,指東打西,看似點向李思南的前胸,筆峰忽地一轉,卻向楊婉衝了過去,楊婉遮攔不住,身形微側,那漢子衝開了缺口,倏地就從楊婉身邊掠過。

這人以為那姓龍的漢子已受重傷,隻要自己一到,還不是手到拿來?擒人之後,回過頭來,還可以再擒楊婉,最多不過耽擱片刻,料想在這片刻之間,自己這兩個同伴總不至於就給對方傷了。

這人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明知對方毫無反撲之力,還是不敢大意。

當下把一支判官筆收起,另一支筆仍然持在手中,跑到那漢子的身邊,一抓就向他抓下。

他見這漢子傷得重,怕用判官筆會把他戳死。

他已經是有所防備的了,不料還是著了那漢子的道兒。

那漢子手中扣著一枚小小的毒龍鏢,雙掌相交,“噗”的一聲,毒龍鏢的鏢尖已是刺破了那漢子的手心。

那漢子的受傷雖然不假,但傷得那樣沉重卻是裝出來的。

那漢人大吼一聲,左手判官筆插了下去,可惜已經遲了。

要是他先用判官筆點對方穴遣,那受傷的漢子決逃不了。

如今才用判官筆,一筆剛剛戳出,雙眼已是昏花。

原來那“毒龍鏢”乃是見血封喉的暗器,中毒之後,發作得非常之快,這一戳失了準頭,受傷那漢子一個“懶驢打滾”,使盡殘餘氣力,滾過了一邊。

那漢人腳步踉蹌,判官筆失手墜地。

受傷那漢子拾起了判官筆,喝道:“原物奉還!”飛筆一擲,那漢人應聲而倒。

受傷那漢子爬到他的身邊,冷笑道:“你想害我,現在你可知道毒龍鏢的滋味了吧?怎麽樣,好不好嚐?”那漢人中了毒龍鏢,此時已是劇毒大發,身體內就好似有千百條小蛇,在他五髒六腑中亂咬亂鑽。

那漢人渾身冷汗,咬著牙叫道:“龍爺,你做做好事,一刀把我殺了吧!”姓龍那漢子道:“殺你?有那麽便宜的事了你是不是陽天雷的門下架子,你那賊師父呢?快說!”那漢人道:“我的師父早已回到大都養傷了。”

姓龍的漢子“哼”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們師徒早已勾結金虜,如今又來私通蒙古韃子。”

那漢人叫道:“冤有頭,債有主。

你要報仇,有膽的去大都找我師父。

卻何苦將我折磨?求求你,快快把我殺了!”姓尤的漢子冷笑道:“你急什麽?你還有半個時辰,待到毒氣侵入心房才“會斷氣。”

那漢子呻吟道:“我、我可是受不了啦!”姓龍的漢子道:“害我師父的除了陽老賊之外,還有何人?我們幫中,誰是你們的內應,你一招出來,我就給你一個爽快!””他以為這人受不了折磨,定然如實招供,不料這漢人忽地厲聲叫道:“我反正是活不了,你還能夠將我怎樣?哼,姓龍的小子,算你夠狠,但老子歸天之後,諒你這小子也活不了多長!”蓑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得那姓龍的漢子滿頭滿麵。

原來他不願多受熬煎,於是拚受一時之苦,咬斷舌尖,自散功力,功力一散,毒氣散發更快,登時七竅流血而亡。

那口血是有毒的,噴了這姓龍的漢子一麵,雖然不致便有性命之危,但因他本來已受重傷,再給這毒血一噴,腥臭之氣撲鼻,他又不能閉了呼吸,因此也是極為難受,幾乎就要窒息。

這漢子強自支持,吸了一口腥氣,心中想道:“但盼師妹快點到來!”當這漢子向那漢人迫問口供的時候,紅衣喇嘛和那西夏武士要想過來援救,可是給李思南、楊婉兩口長劍迫住,自顧不暇,哪裏能夠抽出身子。

楊婉恨那西夏漢子對她無禮,手中的青鋼劍狂風暴雨般地向他攻去,驀地喝道:“著!”卿的一劍,穿過了那西夏漢子的喉嚨,抽出劍來,那口劍都染得通紅了。

紅衣喇嘛見同伴被殺,耳邊驀地又聽得那漢人的厲呼,百忙中回頭一看,隻見那漢人亦已死掉,紅衣喇嘛獨力難支,心膽俱裂。

火光映照之下,楊婉那把染得通紅的長劍又刺了過來,紅衣喇嘛嚇得魂飛魄散!閃著血光的寶劍駭人心魄,紅衣喇嘛正在抵禦李思南的連環攻勢,眼看這一把通紅的寶劍刺了過來,劍勢淩厲,無可抵擋,不由得魄散魂飛,大叫一聲:“吾命休矣!”但學武之人,到了生死關頭,雖然明知抵擋不住,出於求生的本能,也還是要盡力掙紮的,紅衣喇嘛的九環錫杖架著李思南的長劍,抽不出兵器,便飛起腿來,踢楊婉這把血劍。

以楊婉的劍勢力道,這一劍本來可以削斷他的一條腿,紅衣喇嘛自己也不敢存著僥幸的念頭,不料一踢之下,隻聽得“鐺”的一聲,楊婉這把血劍竟然給他踢落,大出紅衣喇嘛意料之外!原來這是楊婉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殺人,在她一劍刺進那西夏漢子喉嚨之時,由於氣怒交加,還不覺怎麽。

殺人之後,拔出劍來,血光映入眼簾,方始嚇得慌了。

跟著向紅衣喇嘛刺出的那一劍,不由得手也發軟,看似淩厲,實是無力。

紅衣喇嘛又驚又喜,連忙向楊婉衝過去,楊婉跌落寶劍,霍然一省,閃過一邊。

李思南喝道:“哪裏走?”紅衣喇嘛一抖九環錫杖,哨哨連聲,九個銅環,一齊飛出。

原來他仗上的銅環也是可以當作暗器使用的,平時決不輕易使用,此時為了救命,隻好使出最後一招。

楊婉跌了寶劍,李思南恐她空手無法招架,當下忙舞起長劍,劍光化作了一道光輪,保護楊婉。

隻聽得哨哨之聲,不絕於耳,九個銅環,都給李思南打落。

但那紅衣喇嘛也逃出去了。

李思南道:“婉妹,你怎麽了?”楊婉拾起寶劍,揩抹幹淨劍上的血漬,說道:“沒什麽,隻是我初次殺人,有點心慌。”

李思南笑道:“你隻要這麽想:我不殺他,他就殺我,那你就不會害怕了。”

李思南扶起那受傷的漢子,給他止血敷傷。

那漢子道:“朋友,你不必費神了,我不成啦!隻是,隻是——”看來他是有事交托,但氣衰力竭,說話已是抖不成聲。

李思南道:“婉妹,咱們還有半支人參,請你拿出來,削成一片片。”

楊婉道:“是!”削下了十多片人參,一片片的納入那漢子口中。

這是野山人參,保氣培元,功效最佳。

李思南要楊婉把它削成碎片,那是利於這漢子容易咀嚼吞服之故。

過了一會,這漢子精神稍振,說道:“龍剛多謝救命之恩。

原來你就是穀平陽的弟子李思南!”李思南道:“不錯,你現在信得我了吧?你這樣問,敢情是聽誰說過我的名字?”龍剛歎口氣道:“孟姑娘說你是好人,果然不錯。

孟大俠卻是誤會你了!”李思南又驚又喜,道:“你見著了孟大俠了?”龍剛道:“正是。

孟大俠父女從蒙古回來,曾特地來到我們山寨報訊,交出了毒龍鏢,我才知道師父他、他老人家已經不幸被人害死。”

李思南道:“哦,原來你是屠大俠屠百城的弟子。

怪不得你會使毒龍鏢。”

楊婉插口道:“那位孟大俠呢?”她口裏問的是孟大俠,其實是想知道孟明霞的消息。

龍剛道:“孟大俠有要緊的事情,必須趕回江南,所以隻在我們的寨子裏住宿一宵,第二天就獨自回去了。”

楊婉聽了“獨自”二字,心裏想道:“孟明霞呢?”但是她怕太著痕跡,這一句話在她舌尖打滾,卻還沒有問出來。

正在她想問未問之際,李思南已先問道:“龍兄,那麽你此次想必是為令師報仇而來的了。

但隻你一個人麽?”要知屠百城乃北方的綠林之雄,門人弟子親友下屬,本領高強的不知多少。

是以李思南料想若為屠百城報仇,不應隻是龍剛一人。

龍剛道:“孟大俠來報訊之時,隻有我和一位師弟留在山寨,另外幾位同門都分別到各地辦事去了。

我們迫不及待,是以隻好一麵派人向同門報訊,我們第二天就立即下山,我們本來共有四個人的,我和四師弟和兩位山寨的頭領,唉,但現在卻隻剩下我一個人啦!”說至此處,麵如金紙。

李思南猜想那幾個人一起是在路上遭了不幸,不願引起龍剛傷心,於是把水壺遞到龍剛口邊,說道:“你喝一口水,慢慢再說。”

龍剛喝了一口水,繼續道:“我們得知噩耗,決意為師父報仇。

不料仇人是誰還未知道,我們就給他的人綴上了。

李公子,要不是你剛才出手相助,此刻我恐怕也不能和你說話了。

請恕我不能向你行禮。

你的大恩,我隻好待來生再報啦。”

李思南道:“你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

先找個地方養傷,我再替你設法尋醫。”

李思南心想有那半支野山人參,最少可以保得住龍剛兩日的性命。

龍剛苦笑道:“我的傷我自己知道,趁我還有一口氣,你讓我把要說的都告訴你吧。”

龍剛拒絕上路,李思南隻好說道:“好,那你就在這裏再歇一會兒。

慢慢說吧。”

心裏一麵盤算,要如何勸說,才能鼓舞起龍剛求生的意誌,跟他離開。

龍剛道:“我們在路上接連和仇家鬥了幾場,四師弟和那兩位頭領都不幸死了。

我也受了重傷,不過,總算給我探出了仇人的名字!”李思南怦然心跳,問道:“那人是誰?”要知殺得了屠百城的自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李思南當然也想知道這個神秘人物是誰了謎底揭開,龍剛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道:“是陽天雷!”李思南心中一動,沉吟自語:“陽天雷?這名字我似乎聽誰說過!”驀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十二年前,他剛入師門未久,有一晚,半夜三更,有幾個人匆匆來找他的師父,師父和那些人立即就走,臨行時叫他小心看守門戶,說是三兩無就可回來。

不料一去,去了七天,方始回來。

回來的時候顏容倦怠,身上還帶著血!李思南驚問緣故,這才知道,那天晚上,師父是被那些人拉去參加圍攻一個大魔頭的。

師父說,這個大魔頭是從北方來的,來到江南,做了幾件傷天害理的案子,殺了好幾個著名的武林人物。

江南的俠義道於是聯合起來,誓殲這個魔頭,不料一戰之下,那魔頭雖然受傷,卻依然給他脫逃,而江南的俠義道,輕傷重傷的也有十幾人之多。

這個大魔頭的名字就是陽天雷。

李思南說出這件事情,龍剛說道:“不錯,就是這個陽天雷,那次他跑到江南,給令師用大力金剛掌打傷,逃回來後,就此沉寂,一晃過了十幾年,江湖上無人發現他的蹤跡。

有人說他是傷重而死,有人說他是隱姓埋名,苦練了一種歹毒的功夫,準備練成之後,再到江南,不但要報一掌之仇,還要做天下武林的盟主。

真相如何?無人能加以證實。

“如今我才知道,原來這大魔頭當真是還活在人間,他不是在深山隱姓埋名,而是受了金虜之聘,進了金宮充當了大內高手。

“我們這次來為師父尋仇,沿途碰見的敵人,就是這大魔頭陽天雷的黨羽,其中有他的弟子,有金國的武士,甚至還有蒙古的武士。

金、蒙本是敵國,何以有蒙古的武士在內,這個我也是弄不明白,說不定這陽天雷暗中還和蒙古韃子私通,要做‘看風駛舵’的所謂‘俊傑’。

“陽天雷和他的兩個得力助手,在戈壁遇上我的師父,一場劇鬥,陽天雷的兩個助手給我師父打死,他本人也受了重傷,如今已經逃回大都養傷。

可憐我的師父孤身一人,受傷之後,無人料理,倒斃沙漠。

“這些事是我在前兩天捉到一個俘虜,審問出來的,不過還有些細節尚未知道。

剛才我從這個漢子口中,才問出全盤真相。

這個漢子名喚榮彩,是陽天雷的弟子。”

龍剛氣喘籲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漸漸幾乎聽得不大清楚了。

李思南暗暗吃驚,心裏想道:“怎的他吞服了半支野山人參還是不濟事。”

於是說道:“龍大哥,你有話以後慢慢說吧。

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給休養傷的好。”

龍剛抬頭一看天色,東方已露出魚肚白,龍剛忽地歎了口氣,說道:“我要等待的人,隻怕是等不到他們來了。

李公子,我拜托你兩件事情。”

李思南道:“你是約了他們在此見麵的麽?先找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你躲一躲,我在這裏等他們好不好?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會活著見他們的。”

龍剛道:“不,你不知道,我是等不及的了,這兩件事情很緊要,我必須趁著現在還有口氣,趕快對你說了。”

李思南不相信龍剛就有性命之憂,但他既然說得如此嚴重,李思南為了使他安心,隻好說道:“好吧,你先告訴我也好。

你等待的是什麽人,我怎樣和他們聯絡?”龍剛道:“其中一個是你認識的,她、她就是孟大俠的女兒孟明霞!”此言一出,李思南和楊婉都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龍剛約會的人竟然是孟明霞,此事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龍剛道:“我一路留下標記,他們會跟著這些標記找到這裏來的。

第一件事,請你告訴他們,殺我師父的仇人是陽天雷。”

李思南道:“好。

第二件呢?”龍剛喘了口氣,說道:“這、這第二件事……唉,我該怎麽說呢?……”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欲說還休。

就在此時,忽聽得急驟的蹄聲,已是隱隱傳來。

楊婉失聲叫道:“你看,來的是不是孟姑娘?”龍剛驚喜交集,叫了一聲:“呀,真的是她來了!”也不知是由於毒傷發作,還是受了突如其來的驚喜刺激,一口氣轉不過來,雙眼忽地翻白,暈了過去。

李思南大吃一驚,抓著龍剛雙肩搖道:“龍兄,醒醒!”正要設法救治,那騎馬已經來到。

那騎在馬上的是個紅衣女子,李思南回頭一看,這個女子他並不認識,心裏好生詫異,想道:“怎的龍剛又說是孟明霞?嗯,莫非這個女子隻是一個不相幹的過路人。”

楊婉從未見過孟明霞,卻以為來的是她,不由得心亂如麻,茫然地迎上前去。

那紅衣女子忽地喝道:“好呀,你們膽敢害了我的師兄!”把手一揚,一柄飛鏢倏的飛了出來,向楊婉當頭抓下。

正是:塞外又逢奇女子,天涯同是亂離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