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風

第五十八回 公主情義徒悵悵 良朋義重恨綿綿

就在此對,忽聽得人聲嘈雜,嘩啦啦地亂成一片!有人喝道:“阿蓋,你反了嗎?不許進去!”有人叫道:“咦,這不是三公主嗎?公主來了,住手,住手!”申斥的喝聲與詫異的叫聲混合在一起,隨即聽得“蓬,蓬”兩聲,是兩名武士給阿蓋摔倒地上的聲音!拖雷吃了一驚,抬頭看時,隻見明慧公主和阿蓋夫婦業已硬闖進來,阿蓋一馬當先,揮舞長繩開道!這一下大出拖雷意料之外,失聲叫道:“三妹、你怎麽來了?”外麵的武土不敢阻攔明慧公主,裏麵那四個武土仍在圍攻李思南,龍象法王和孟少剛的惡鬥也未停止。

此時正是李思南遭遇險招之際,明慧公主顧不得回答哥哥,也來不及跑進去阻止那四個武士,急中生智,暗腕一甩,把一柄脫了鞘的寶劍擲進圈子,叫道:“快,接著!”李思南匕首剛給龍象法王的大弟子打落,反手一掌,逼退了二弟子,龍象法王的三弟子又是一掌劈過來了。

李思南聽得明慧公主的叫聲,手急眼快,飛身一躍,把寶劍接到手中,登時如虎添翼,立即便是一招“夜戰八方”的招式,龍象王三弟子的月才彎刀正在朝著他的天靈蓋劈下,隻聽得“鐺”的一聲,月牙彎刀竟給寶劍削掉了刀頭!這把寶劍正是明慧公主以前送給楊婉的那把寶劍,楊婉被擒之後,又給拖雷繳了去的。

原來明慧公主與阿蓋、卡洛絲到了“國師府”,其時正是府中大混戰之際,守門的衛士聽說是蒙古的公主到了,由於陽天雷和龍象法王都在激戰之中,他們不敢作主,隻好慌裏慌張地找了一個拖雷的隨從出來認人。

這個隨從當然不敢阻攔公主,但又不願意給她見到李思南,隻好把明慧公主帶到拖雷的住處。

拖雷此時已經離開房間,跑到李思南被囚的所在去看出了什麽事,這個隨從尚未知道。

服侍拖雷的一個宮女是明慧公主以前用過的丫鬟,明慧公主見拖雷不在,心知有異,嚴詞逼問之下,那宮女說出了拖雷剛剛聽得李思南企圖越獄的消息因而跑了出去的事情。

明慧公主大吃一驚,連忙在房中搜出那柄寶劍,迫使拖雷的隨從給她帶路!這炳寶劍有斷金削鐵之能,吹毛立斷之利,李思南寶劍在手,吸一口氣,展開了少林派嫡傳的達摩劍法,劍光四麵蕩開,眾武士紛紛後退。

拖雷大為著惱,說道:“三妹,你這是怎麽啦?你忘記了你是咱們蒙古的公主嗎?”明慧公主道:“正因為我沒有忘記我是成吉思汗的女兒,我才回到這裏。”

拖雷道:“好呀,那你為什麽胳膊反而向外彎了?”明慧公主道:“第一,李思南和你是換了哈達的安答,不算外人,咱們蒙古有句俗語:好朋友的情誼就像阿爾泰山岩石一樣的堅固,你又怎麽忘了?”拖雷怒道:“我不能因私廢公!除非你能使得思南安答歸順於我,助我平定中原!”明慧公主道:“我不懂得你們的軍國大事,我隻知道咱們蒙古有了無垠的牧場;老百姓養牛牧羊,也盡可以過活,用不著侵占漢人的地方,大家砍殺不休,造成多少孤兒寡婦!”拖雷冷冷說道:“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說出這等搖動軍心的說話,先就要把你治罪!”明慧公主道:“我若是怕你治罪,我也不會到這裏來了!”拖雷怒道:“好呀,那麽你說,你要怎樣?”明慧公主道:“李思南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報答他的恩義,求你將他們放了!”拖雷冷笑道:“你還是要求到我麽?哼,放了?有這樣容易!”明慧公主淡淡說道:“你不放他也行,但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報答不了恩人,我隻有和他同死。”

拖雷大怒道:“你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金枝玉葉,竟然、竟然要為一個普通的漢人殉情麽?”拖雷口不擇言,說出“殉情”二字,明慧公主又羞又惱,說道:“四哥,你、你這是什麽話?你不顧我的體麵,我也隻好不顧你的體麵,我就以公主的身份,留在漢人的地方,你又如何?”拖雷冷冷說道:“隻怕你今天來了就走不了!”明慧公主也是冷冷說道:“那也沒有什麽,反正我並不打算活著回去。

我反抗不了你,難道我自己尋死還不容易?我死了也好叫大家知道是你逼死我的!”龍象法王一招“覆困翻雲”把孟少剛逼退數步,勸解道:“四殿下,你們兄妹有話好好的說吧!”原來龍象法王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他見韓大維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楊婉和韓佩瑛的臉色已經逐漸紅潤,知道他們即將大功告成,自己與孟少剛棋逢敵手,要擺脫孟少剛去阻止韓大維運功也是不易,倘若待到韓大維能夠騰出手來,隻怕今日之戰,就難討好了,他要保住天下第一高手的麵子,故而也是有點不大願意再打下去。

拖雷忍住怒氣,說道:“明慧,我可以依你之言,但你也得聽我說話!”明慧公主道:“你說!”拖雷說道:“我放了他,你可得乖乖跟我回去,不許再胡鬧了。”

明慧公主一咬銀牙,說道,“好,依你!”拖雷沉聲喝道:“住手!”圍攻李思南的那班武士一齊退下,龍象法王和孟少剛也各自躍出圈子。

龍象法王披起袈裟,隻見裟裟上的小孔密密麻麻,好似蜂巢一樣,心中不禁駭然,暗自想道:“這人號稱神劍無敵,果然名不虛傳,久戰下去,我縱然能夠擊斃他,但若稍有不慎,隻怕也保不住要給他在身上刺一個透明的窟窿!”孟少剛插劍歸鞘,隻覺胸中氣血翻湧,腦袋陣陣暈眩,也是好生駭然,心裏想道:“倘若久戰下去,我縱然能夠刺傷了他,隻怕也是難免要大病一場了!”明慧公主把劍鞘擲給李思南,說道:“李公子,我不能喝你的喜酒。

這把劍本來是我送給婉姐的,如今物歸原主,也就權當我給你們的禮物了。”

李思南納劍入鞘,抬起頭來,隻見明慧公主眼角有顆晶瑩的淚珠,李恩南又是感激,又是為她悲傷,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韓大維噓了口氣,雙掌一收說道:“行啦。”

楊婉一躍而起,奔向明慧公主,叫道:“明慧姐姐,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應該怎樣報答你才是,但我可不放心讓你回去!”兩名蒙古武士伸出長矛將她攔住。

明慧淡淡說道:“人生有緣相聚,緣盡則散,這幾個月來我青燈禮佛,總算參悟了這點佛理,你們漢人不但是有句俗語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是蒙古人,如今,是葉落歸根,你也不必為我難過了,但願你們魚水和諧,白頭到老!”拖雷道:“三妹,走吧。”

明慧公主道:“且慢!”拖雷皺起眉頭,說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明慧公主道:“請你把弓箭手撤去!”原來在剛才激戰之際,木華黎已經把隨從拖雷的武士盡都招來。

木華黎是有名的神箭手,此次前來大都扈從拖雷的一批武士,正是他親自訓練的“神箭營”武士,人人都是精於騎射的。

蒙古武士所用的“神臂弓”,能夠同時發出十二支利箭,當時蒙古人剛剛發明火炮,尚未普遍使用,這種“神臂弓”可說是最厲害的武器了,木華黎和這班神箭手埋伏在園中的樹木山石之間,隻聽拖雷一聲令下,就要發箭傷人的。

拖雷心裏想道:“我放過他們,陽天雷也未必肯放過他們。

如今我要三妹回去,也不必忙在此時來對付他們。”

拖雷心裏暗懷鬼胎,口裏卻哈哈笑道:“三妹,你也忒多疑了,我已經答應了你,豈能傷害思南經答?木華黎將軍,請你撤了弓箭手,過來與公主相見。”

木華黎謁見了明慧公主,拖雷說道:“我們與你一同離開,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明慧公主定了定神,隱隱聽得有廝殺之聲,心裏起疑,說道:“這裏是金國的國師府,我還是不能放心!”拖雷冷冷說道:“我是蒙古的王子,可管不著金國的事情。

我隻能答應你,咱們蒙古的武士決不傷害這幾個漢人,至於他們有沒有本領闖出這座國師府,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當然這是拖雷的故意為難,如果他肯出頭的話,陽天雷豈敢不賣他的情麵。

李思南傲氣勃發,虎眉一豎,說道:“這國師府諒也不是虎穴龍潭,我們來得,就能去得!多謝公主好意,請公主善自珍重,不必為我們擔心了。”

拖雷說道:“好,好漢子,明慧,人家已經領了你的情了,這可該走了吧?”明慧公主道:“且慢!”拖雷皺眉道:“還有什麽?”明慧公主回過頭來,說道:“阿蓋大哥,卡洛絲姐姐——”阿蓋夫婦走到明慧公主身旁,說道:“公主有何吩咐?”明慧公主說道:“你們跟我一場,共同患難,就像兄弟姐妹一般。

但現在我與哥哥回國,可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

你們願意到哪兒就到哪兒,咱們就此分手。”

阿蓋一時未懂明慧公主的用意,躬腰說道:“公主回國,我們當然是護送公主回國。”

明慧公主噙著眼淚說道:“不是我不要你,咱們還是分手的好。

你要回國,可以先走,我有這許多武士護送,用不著你們了!”原來明慧公主深知拖雷的性格,拖雷外表豪放寬厚,其實卻是忌刻之心甚重的。

阿蓋在軍中私逃出來跟從自己,此際拖雷礙著自己的麵子,對阿蓋夫婦隻能暫時容忍,回國之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是以明慧公主必須把他們先行遣走。

阿蓋不懂,卡洛絲已是明白了公主的苦心,歎口氣道:“公主,你剛才說得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阿蓋,咱們走吧。”

說話之際,輕輕在阿蓋手心捏了一下,阿蓋恍然大悟,不禁虎目流淚,說道:“多謝公主處處為我們著想,今後隻怕相見無期,願公主多多保重了。”

阿蓋夫婦走後,楊婉咽著眼淚和明慧公主道別,大家心裏明白,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了。

楊婉說道:“公主,但願你吉人天相,遇難呈祥。

我會永遠記著你的,隻是你的大恩,隻怕我是不能報答了。”

明慧公主道:“咱們相交以心,我也沒有什麽話說了。

孟姑娘和屠姑娘就要來的,見了她們,請你為我代致歉意,原諒我不辭而行,好,祝你們夫妻白頭偕老,無複以我為念。”

說至此處,突然想起在和林之時與李思南相處的那段日子,不敢回頭,咽下眼淚,就跟拖雷走了。

這班蒙古武士跟著拖雷離開,立刻便有金國武士多人來到,齊聲呐喊,圍攏上來。

孟少剛冷笑道:“你們值不得汙我寶劍,且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長劍一揮,登時閃起了千百道光芒,隻聽得“哎喲!哎喲!”之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已有十幾個金國武士倒了下去,但隻是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並沒一人流血,原來是給孟少剛以最上乘的刺穴劍法點了穴道。

孟少剛的寶劍果然絲毫不受血汙。

韓大維笑道:“孟兄,你也該讓我過一過癮!”他剛才忍受蒙古武士的圍攻,未能一展身手,此時才把這口悶氣發泄出來,隻見他使出了大摔碑的功夫,就像餓鷹撲兔一般,那些武士一碰上他,就給他抓著頸項摔出去,不消片刻,數十名武士或是給孟少剛點了穴道,或是給他摔倒,餘眾一哄而散。

李思南忽道:“不好!”楊婉詫道:“這些金狗給咱們殺得望風披靡,還有什麽不好。”

李思南道:“這些武士都是二三流的貨色,陽天雷的國師府怎會沒有能人?”楊婉霍然一省,說道:“不錯,那些高手哪裏去了?”李思南說道:“拖雷剛才說有咱們的人給陽天雷的手下包圍,隻怕是真的了?”此時在他們周圍的武士都已散了,孟少剛凝神一聽,說道:“西南角和東北角都有人廝殺,西南角是高手拚鬥,東北角似是混戰!”韓大維道:“混戰的恐怕必是丐幫弟子。

西南角一定是褚雲峰和穀涵虛他們。

我與瑛兒去助陸幫主一臂之力,少剛兄,你與思南賢侄去鬥一鬥陽天雷吧。”

“國師府”占地數十南,東北角與西南角相距有數裏之遙,李思南被囚之處則是園子當中的一個偏僻處所,孟少剛能夠聽出何處是高手比拚,何處是混戰,這樣的聽聲辨器本領確是高明之極,眾人無不佩服!李思南掛念褚、穀二人的安危,趕忙說道:“好,咱們現在分道揚鏢,突圍之後,在東北角會合。”

且說褚、穀二人與陽天雷拚鬥,此時正是到了最吃緊的關頭,陽天雷獰笑道:“你們膽敢犯上作亂,如今知道我的厲害了嗎?你們服是不服,否則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辰了!”褚、穀二人開聲說道:“殺身成仁,舍身取義,大丈大死而何!縱使我們今日不能清理師門,你也終須難逃公道!”陽天雷冷笑道:“死到臨頭,還要口響,哼,你們要殺身成仁是不是?好,我就成全你們的心願吧!”說到“成全”二字,呼的一掌劈來。

這一掌是他留作致命的一擊的,全身氣力都已在這一掌上。

褚雲峰緊咬舌頭,噴出一口鮮血,穀涵虛紅了眼睛,眼中也好似要噴出火來,兩人各出一掌,合成一道圓弧,也是使出了最後一招的殺手“雷電交轟”!陽天雷隻道他們已經筋疲力渴,不料褚雲峰咬舌噴血,竟能把殘餘的精刀都凝聚起來,和他作最後的一拚!加上了一個尚有五六分功力的穀涵虛,這一招“雷電交轟”,實是非同小可。

陽天雷不禁心頭一凜,想道:“我這一掌縱然擊斃了他們!隻怕也是難免要大病一場,耗損一年功力!”但此時雙方都在離弦之箭,誰也不能避開!眼看就要兩敗俱傷,而褚、穀二人定將傷得更重,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忽見白刃耀眼,一條人影閃電似地掠來,來的正是江南大俠孟少剛。

孟少剛插在中間,唰的一劍向陽天雷刺去,左掌輕輕一推,使了一個巧勁,將褚雲峰推開,右腳一撥,又擰開穀涵虛的身形撥得打了一個盤旋,恰恰脫出了陽天雷掌力的籠罩。

隻聽得轟的一聲,孟少剛身形連晃,斜退數步,陽天雷的衣袖卻給他的寶劍削去了一截,在劍光疾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原來孟少剛因為與龍象法王惡鬥了一場,內力已是耗損不小,陽天雷激戰褚、穀二人,內力雖然亦有耗損,畢竟不如他耗損之甚,而孟少剛又要分出內力救人。

是以他本來可以稍勝陽大雷一籌的,結果卻變成了他似乎吃虧更大了。

這時才聽得“哎喲,哎喲’之聲此起彼落,原來是給孟少剛闖進門來之際,用快劍刺傷的幾個武士,此時方始倒在了地上,叫出聲來。

陽大雷雖然並未吃虧,甚至還略占上風,但看見孟少剛的劍法如此精妙,也是不禁心頭一震,在大驚之下,同時又是暗暗叫了聲“僥幸”。

要知倘若不是孟少剛恰好在這最緊要的關頭來到,將褚、穀二人拉開,誰人能夠化解他們的這一招死鬥!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受傷的武士聲聲慘叫聲中,李思南、楊婉二人也殺了進來!陽天雷這間密室,有富貴人家的地方那麽大,但畢竟也還是地方有限,隻能容得十數個人捉對兒廝殺,陰天雷剛才沒有出聲,那是因為一來形勢於他有利,二來他和褚、穀二人拚鬥內功,誰都不能擺脫的緣故,如今孟少剛已將他們拆解,陽天雷要出去無人能夠阻攔,形勢逆轉,對他來說,也是與其困在室中,不如闖出去,來場大混戰的有利了。

李思南、楊婉雙劍合壁,卷起了一道銀虹,向陽天雷疾刺過去,孟少剛喝道:“哪裏走!”長劍一橫,截住陽天雷的去路,他顧住身份,沒有和李、楊聯手,但他截住去路,等於是給李思南押陣,陽天雷焉得不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陽天雷打定主意,雙掌開出,呼呼風響,蕩開了李思南和楊婉的兩柄長劍,突然一個退步抽身,隻聽得“轟”的一聲,響若雷鳴,在他身後那堵牆壁,竟然給他用天雷功撞開一個大洞,剛好能夠容他穿過。

泥塊紛飛,磚瓦雨落之中,陽天雷已是到了外麵了。

孟少剛恐怕無人能夠製他,如影隨形地立即追去,褚、穀二人喘過口氣,見陽天雷突然破壁而出,呆了一呆,也就馬上跟著追出去了。

此時在房子裏的還有兩對廝殺未休,一對是柳洞天和陽堅白鬥劍,柳洞天稍占上風;一對是崔鎮山與白萬雄拚掌,卻是崔鎮山十分不利。

李思南一聲叱吒,寶劍揚空一閃,唰的便是一招“白虹貫日”劍光如練,向自萬雄徑刺過去,喝道:“你這老賊,你從前在白家莊是怎樣對我說的?你說你從此金盆洗手,革麵洗心,為何如今又來此助紂為虐?”白萬雄奮力解了三招,叫道:“李盟主高抬貴手,容我回鄉,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李思南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誰還能夠相信你的說話?”白萬雄陡地一個飛身疾撲,趁著李思南說話之際,向崔鎮山猛下殺手,心裏想道:“隻要抓得住這人,李思南不能不投鼠忌器。”

哪知他快,李思南的劍招更快。

李思南見他如此狠辣!怒從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覷個正著,唰的一劍,就劍穿了他的琵琶骨!白萬雄像根木頭似的,晃了兩晃,“卜通”倒地,李思南喝道:“饒你不死,以後好好做人吧!”白萬雄琵琶骨削斷,武功被廢,已是成了廢人。

李思南手狠心慈,故而饒他一命。

另一邊,楊婉對陽堅白亦己出手。

她曾受過陽堅白的欺侮!此時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劍走連環,招招都是殺手。

陽堅白對付柳洞天已是力不從心,此時加上了一個本領和他差不多的楊婉,如何還能應付?不過十數招,隻聽得“哢嚓”一聲,陽堅白左手五根指頭,全給楊婉削斷!陽堅白一聲慘叫,右手長劍擲出,柳洞天一招“橫雲斷峰”,擊落他的長劍,追上去待要取他性命,陽堅白已經逃出去了。

金國武士蜂擁而上,攔住柳、楊二人。

陽堅白在重傷之下,居然逃出了性命,也可算得是僥幸之極了。

陽天雷逃了出去,一聲長嘯,召集手下,忽見一個禦林軍軍官匆匆跑來,說道:“這幾個小賊不足為患,外麵來了兩幫人馬,業已攻了進來,請國師前往督陣要緊,這裏有一營弓箭手料想已是足以對付。”

陽天雷大吃一驚,心道:“怪不得西北角上廝殺之聲在這裏也聽得清清楚楚。”

說道:“哪裏來的兩幫人馬?”那軍官道:“一幫是叫化子,另一幫卻不知是哪裏來的草寇。”

陽天雷道:“好,我馬上就去!”話猶未了,假山石後忽地跳出一個老叫化,喝道:“不用費神,老叫化來找你了!”陽天雷認得是丐幫的幫主陸昆侖,又驚又怒,喝道:“朝廷容許你們這班叫化子在大都立足,你們不感恩還要道反!”陸昆侖斥道:“放你媽的屁,我這打狗棒認得你!”陽天雷一掌劈出,陸昆侖捧中夾掌,棒打脛骨,掌劈胸膛。

隻聽得“蓬”的一聲,接著“卜”的一響,雙掌相交,陸昆侖抵擋不住他的“天雷功”,給震退一丈開外。

但陸昆侖的打狗捧法神妙無比,陽天雷在連番劇戰之後,卻是閃避不開,給他結結實實地在膝蓋打了一下。

就在此際,弓箭手已經調來,陽天雷喝道:“放箭!”登時箭如雨孟少剛、李思南、楊婉等人業已會集一起,看見陸昆侖來到,又喜又驚,孟少剛運劍如風,蕩開箭圍,衝過去與他會合,說道:“韓大哥父女呢?”陸昂侖道:“沒有見看。

丐幫兄弟給擋在外麵,我是一個人殺進來的。”

原來丐幫原定的計劃是並不準備興帥動眾襲擊“國師府”的,但見日已落山,孟少剛等人尚未回來,情知有變,故而不能不冒險來援。

“國師府”與皇宮相鄰,他們剛剛攻破花園的兩道門戶,禦休軍就開來了,丐幫弟子善於各自為戰,不識陣法,而且眾寡懸殊,是以雖然攻了進來,卻陷入了禦林軍與“國師府”衛士的包圍之中。

陸昆侖是豁出了性命獨自進來想救李思南的。

眾人會合一起,李思南說道:“陸幫主,為了我連累貴幫兄弟,叫我如何能夠心安?”孟少剛道:“現在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殺出去要緊!”這營弓箭手都是金國的善射之士,其中還有數十張從拖雷那裏借來的神臂弓,一發就是十二支,強弓硬弩,甚是不易抵擋!孟少剛奮起神威,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見識見識我的箭法”這一喝恍如晴天霹靂,平地焦雷,把那營禦林軍的吆喝聲都壓了下去,震得他們的耳鼓嗡嗡作響,不由得都是大吃一驚!但孟少剛手中並無弓箭,卻如何“見識”他的箭法?是以敵方雖然吃驚,隻當孟少剛是虛聲恫嚇。

大喝聲中,孟少剛把手一抄,將神臂弓射來的三支長箭接到手中,振臂一甩,喝道:“看箭!我這三支箭要穿過你們三名神箭弓箭手的咽喉!”話猶未了,隻聽得聲如霹需,箭似流星,在假山上當中的三名神臂弓箭手,果然都給利箭穿喉而過!孟少剛以甩箭法擲出的箭,腕力之強,竟然勝過用彈簧發射的長臂弓,這一下登時嚇得那些弓箭手魂飛魄散!李思南揉身疾上,截住一名掉隊的兵土,搶了他的鐵胎弓,喝道:“我這一箭要射瞎你們統帶的眼睛!”那名禦林軍軍官正在呼喝手下不許慌亂,聽得此言,大吃一驚,剛剛蹲身避箭之時,那支箭已是射個正著,恰恰射瞎了他右邊的眼睛!李思南發箭之際,早料到他要蹲下身子,箭法的神妙,當真是無以複加!而且他用的不過是一把尋常的鐵胎弓,射程本來是遠不及神臂弓的,但從李思南的手中射出,勁道卻比神臂弓還強。

這手功夫一發,那些本來就已慌亂了的弓箭手,哪裏還能壓得住陣腳。

孟少剛、李思南開聲喝道:“誰敢放箭,我就射誰!”霎時間數百張弓都停了下來,鴉雀無聲!孟少剛這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的便硬闖過去了。

其實這營弓箭手若不慌亂的話,幾百張弓開發,他們本領再強,也決計難保不中一箭,隻因怯意一生,人多也沒用。

孟、李等人突圍而出,殺到了西北角。

隻見禦林軍和“國師府”的衛士,布成一道防線,丐幫的弟子和另一幫人正在勇猛進攻,但因敵眾我寡,防線沒有攻破,傷亡在敵方箭下的已是不少。

李思南一出現,丐幫弟子認識他的紛紛告訴同伴,登時爆出了轟天似的呐喊:“盟主來啦!”孟少剛和李思南兩柄長劍開路,裏應外合,不消片刻,殺出重圍。

李思南道:“陸幫主,為我一人,累了貴幫許多兄弟,快快下令撤退吧!”丐幫之眾,本是為救李思南而來的,如今李思南已經脫險,當然是可以撤退了。

陸昆侖道:“盟主休要如此說,弟兄雖有傷亡,韃子的損失卻比咱們更大,這一仗咱們可並沒有賠本!”當下陸昆侖下令撤退,禦林軍傷亡的更多,但求他們退走,哪裏還敢追擊?兩幫人退出了“國師府”,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走過來說道:“屬下劉大為謁見盟主!”李思南一看這人,卻是不認得。

褚雲峰喜出望外,跑過來道:“大為兄,原來是你!”當下給李思南介紹,李思南這才知道他是北芒山的義軍首領之一,也是劉瓊姑的哥哥。

劉大為連忙問道:“我的妹妹怎麽樣?”李思南強抑悲痛,說道:“劉兄,我這次得回性命,都是虧了令妹,令妹雖死猶生!”當下將劉瓊姑壯烈犧牲的經過,簡略地告訴了她的哥哥。

楊婉咽哽說道:“令妹臨終之際,托我傳話給你,說她並沒辱沒家門,求你原諒,她還叫我代她問候褚大哥。”

劉大為捶胸泣道:“隻怪我來遲了一步。”

原來屠龍昨晚連夜叫人把劉瓊姑那封信送到北芒山去,卻不知這封信內有玄虛,劉大為一看就知妹妹是在被人挾持之下寫的,於是把那使者一刀兩段,立即帶了一隊人馬快馬馳來。

也幸虧有他這隊人馬及時趕到,丐幫的弟子才不至於給敵人消滅。

褚雲峰更最傷痛,說道:“劉兄,我對不住令妹,昨晚我已經見著她的,可恨我不擅言辭,勸不動令妹和我一同逃出魔窟。”

劉大為咽下悲痛,說道:“這怎能怪得褚兄,我這妹妹一向性子倔強,不過她這次雖然行差踏錯,最後卻能手刃仇人,也不愧是我劉家的女兒了。

唉,隻是可惜她沒有福氣。”

說罷,忍不住又是虎目流淚。

陸昆侖道:“劉兄、褚兄,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咱們須得趕快闖出京城,這才能夠給死難的兄弟和令妹報仇。”

要知丐幫這次參加圍攻“國師府”之後,在金國的京城自是不能立足,故而必須把總舵轉移,幸好禦林軍大部分在“國師府”不敢追來,小部分要保護皇宮,也不敢出動。

守城門的一營兵卒攔不住這群好似下山猛虎的丐幫弟子與北芒山義軍,他們是從東門闖出去的,待得九城兵馬調來,他們早已去得遠了。

在離大都一百多裏的密雲縣的一個名叫“黃竹坑”的山村,沒有丐幫的分舵,此地在群山之中,甚為荒僻,從大都撤退出來的弟子正好在此安身。

安頓停妥之後,第二日各人分道揚鑣,劉大為率領那隊義軍回北芒山,韓大維父女則往揚州投親,李思南與孟少剛商議是否即回琅瑪山,楊婉想起一事,說道:“明慧公主臨走之時,說是屠姐姐和孟姐姐就要來的,咱們不如多留幾天,免得彼此錯過。”

正是:迭起風波誰把握,良朋未至起憂疑。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