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206、第兩百零六章

第兩百零六章

閩越為百越一支, 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時期。周時曾建閩越國, 被楚國所滅。部分貴族和平民南遷, 由首領無諸統一七閩, 實現短暫複國。

秦始皇統一嶺北, 秦軍攻入百越,一路摧枯拉朽,打得百越潰不成軍,兵挫地削。

凡秦軍刀鋒所指, 越人無不臣服,閩越同不能例外。

秦始皇三十三年, 閩中郡初立。閩越王被削去封號, 掌管之地正式納入秦國版圖。

秦末天下大亂, 越人首領先後起兵反秦。

以無諸等人為首的越軍加入劉邦麾下, 因作戰勇猛, 立功頗多, 在漢立後三人封王,十三人封侯。

漢文帝時期,南海王反, 被漢淮南王劉長剿滅。

戰後, 漢軍未能長期駐紮, 南海王之地盡歸閩越王所有。

漢景帝前元年間, 七國舉兵-叛-亂,被王師擊敗。吳王劉濞逃亡百越,被東甌王誘-殺, 吳國太子劉駒逃入閩越,得閩越王郢匿其蹤跡,始終未被朝廷擒獲。

因怨恨東甌王殺其父,劉駒常鼓動閩越王發兵東甌,繼南海王之後,再奪東甌王之地。掌握相當實力,籍機聯合南越,同漢朝分庭抗禮。

“昔南越趙佗攻長沙國,拿下數縣,自稱武皇帝。大王兵強馬壯,諸部不敵,不欲更進一步,榮耀子孫乎?”

劉駒舌燦蓮花,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番五次之後,閩越王終於被說動,腦袋發熱,隨意找了個借口,就發兵襲擊東甌。

不同於閩越王的兵強馬壯,東甌國土狹小,國人不足五萬,就兵力而言,根本不是閩越對手。加上劉駒的關係,一旦城池被攻破,臣子和百姓或許可以保命,東甌王必死無疑。

情急之下,東甌王豁出去,一口氣派出十多支隊伍,向漢朝告急。

在給漢天子的表書中,東甌王不是單純的請求發兵,而是要求舉國內附。和閩越王做鄰居不保險,索性抱住漢朝大腿,全體進行搬遷。

至於留下的土地是否會被閩越王所占,東甌王完全不擔心。

南海王叛亂被滅,閩越王趁機占便宜,漢朝沒追究,不代表沒記在心上。因漢軍不適應當地氣候,且有東甌為牽製,才沒有再發大軍。

如今閩越王蹦高作死,兵圍東甌,打破漢廷“分而治之”的策略,絕對會被拍死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東甌的求援送到長安,對劉徹而言,無疑是瞌睡送枕頭。

趙嘉製出紅糖,讓劉徹看到又一條富國之路。有地有人,保證原料供應,比起能獲得的利潤,成本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未央宮,宣室內,劉徹麵前擺著兩本奏疏,一本是由趙嘉撰寫,詳述製糖之法,更列出適合種柘之地;另一本則是由會稽郡送來,東甌王聲淚俱下請求漢廷發兵,並允許東甌內附的上表。

將奏疏從頭至尾看過幾遍,劉徹按捺不住興奮,騰地從幾後站起身,在殿內來回踱了幾步,隨即召殿前宦者,命其速往丞相和大將軍府上,並召大行令和太農令一同覲見。

“敬諾!”

為節省時間,宦者出宮即躍身上馬,一路馳往各府傳天子口諭。

聞天子急召,幾人不敢耽擱,皆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衣冠,策馬馳過城南,奉召入宮覲見。

丞相、大將軍、大行令和太農令城南馳馬,尤其是年事已高的丞相衛綰,做出這般舉動,事情顯然不一般。

四人尚未抵達未央宮,消息便風傳城內。除了朝臣,抵京的諸侯王都有耳聞。紛紛開始猜測,劉徹為何這時召見重臣,事情到底有多急,連一夜都等不得。

如代王這般的朝廷鐵杆,驚訝之後,照樣吃得好睡得穩,該幹什麽幹什麽。比起天子突來的急召,更關注即將到來的秋狩,盤算著能有多少收獲,絲毫不擔心有糟心事落到自己頭上。

其他諸侯王就沒這麽輕鬆。

尤其是在鹽鐵和鑄幣之事上拖拖拉拉,暗地裏沒少動手腳的諸王,此刻心都吊到嗓子眼,唯恐劉徹突然-爆-脾氣,要對自己發難。

隨著劉徹這道口諭,長安城南,未知將有多少人徹夜難眠。

別看衛綰年事已高,又頂著“老朽”光環,認真起來,身手絲毫不亞於當年。策馬一路飛馳,先竇嬰三人抵達未央宮前。

“陛下急召我等,莫非是邊地又起戰事?”

對長安大佬而言,真正能火燒眉毛,讓劉徹心焦的情況,除了北邊匈奴挑釁蹦高,基本不做他想。

東甌求援之事,他們雖然知曉,可就如趙嘉所想,朝中上下均未意識到南邊有沃土,更不會將越人內部生亂放在心上。

最典型的例子,早年南海王叛-亂,根本沒用朝廷派兵,當時的淮南王發兵直接揍趴,近乎不費吹灰之力。

在四人看來,越人-內-亂,調郡兵就綽綽有餘。自然不會將劉徹召見和閩越、東甌之事聯係到一起。

寶箱尚未打開之前,在長安貴人眼中,南邊的百越基本沒多少價值,和草原的匈奴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

隨畜場開發,羊毛、禽絨和肉製品大量流入各郡,並隨商隊市往番邦,利益之豐厚,使得長安上下揍趴匈奴的決心更強,對豐美的草場勢在必得。

和草案輸送的利益相比,南邊有什麽?

歸了又叛、反複無常的蠻夷,常年不散的瘴氣,有-毒-的蛇蟲鼠蟻。

在見到劉徹之前,衛綰和竇嬰等人做過多種猜測,連匈奴不甘心戰敗,又舉兵南下的設想都在腦子轉過幾回,就是沒將事情和百越聯係到一起。

結果走進宣室,見到劉徹,天子先是推過一盒加工成方塊狀的紅糖,其後又擺出趙嘉和會稽送來的奏疏,簡單利落闡明其中關係。

“卿以為如何?”劉徹指著盒中紅糖,道,“此物由柘所製,工序不難,成本不高。所需原料,百越之地可種。”

關於稻米之事,趙嘉並未在奏疏中提及。

柘漿古已有之,滋味甚甜,由此想到熬糖,算不上超出常理。

稻米則不然。

他生在雲中郡,長在邊地,從未到過南方,如何知曉稻米種植,又如何斷定百越之地適合種稻,而且能一年兩熟甚至三熟?

若要有理有據,不使人懷疑,最好尋到當地人,取得第一手資料。

不過,即使沒有稻米,有製糖的暴-利,也足夠令人心動。

在聽劉徹闡明其中利益,傳閱過趙嘉的奏疏之後,再看東甌王的求援上表,四位朝廷大佬無不雙眼發亮,歘歘放光。

“陛下統萬國,今小國以兵困告急,請內附,當覆以德,救其困。且閩越反複無常,早有不臣之心,理當以力懲之。”大行令王恢道。

熬糖的柘是長沙王進獻,而在諸王國之中,長沙國離百越最近。由此推斷,拿下百越之地,推廣柘種植完全可行。

至於長沙國挨著的是南越而不是閩越,問題不大。

漢高祖時期,南越王趙佗向漢稱臣奉貢,南越國和漢互派使者,開互市,彼此相安無事。

呂後臨朝,朝廷下令禁止向南越市鐵器,趙佗和朝廷關係日趨緊張。朝廷派大軍南下,卻因不適應當地氣候無功而返,趙佗則派兵攻打長沙國,自立為皇帝,徹底撕破臉皮。

至文帝登基,趙佗被漢使說服,再次歸漢,重為藩屬國。隻是表麵雖然臣服,背著漢朝,仍在國內稱皇帝。

劉徹要攻打南越,借口都不用找,單憑趙佗身為藩屬,敢繼續稱帝,派兵合情合理。

至於東甌的求援,可以抽調郡兵。

在百越之地,閩越的確兵強勢壯。但同漢軍隊相比,仍如蚍蜉捍樹。

之前占下南海王的地盤,長安早就記下一筆。據東甌王遞送的表書,前吳國太子劉駒就藏在閩越,兩件事合在一起,足夠長安將閩越王砍瓜切菜,讓其徹底成為曆史。

“當地瘴氣彌漫,酷熱潮濕,蛇蟲甚多。昔隆慮侯出兵南越,未至南嶺而將兵多患疾,未有一級斬獲。今若興兵討伐,需從長計議,以防舊事重演。”

衛綰讚同出兵,但有前車之鑒,不能莽撞行事。北方士兵不適應炎熱潮濕的氣候,沒有充足的準備,倉促南下,恐會遭遇周灶大軍同樣的困境。

竇嬰附議此言。

有紅糖之利,百越之地必須拿下,可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剛經曆同匈奴一場大戰,斬獲斐然,邊軍損失同樣不小。兼諸王陸續抵京,對分潤鹽鐵之利和上交鑄幣權的態度都有鬆動,這個時候還是穩定為上。

就在這時,太農令突然開口:“陛下,臣聞長沙國盛產稻,南越近長沙國,亦能種稻。”

太農令的前身是治粟內史,主要掌管國家租稅錢穀。顧名思義,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大佬,對農事必然有一定了解。

他此前並未關注百越,自然不會想到糧食問題。劉徹召他入宮,為的是詢問甘蔗種植,同沒想到稻穀之上。

隻能說無心插柳,身為掌管糧稅的大佬,基礎知識雄厚,聽天子提起長沙國,詢問當地氣候和種植條件,腦子裏靈光頻閃。

長沙國有柘,南越同能種柘。長沙國盛產稻穀,南越與之臨近,必然能夠種植。推及百越之地,赫然又是一塊糧產地!

經過太農令一番分析,趙嘉尚無法提出的產糧地,意外被揭開麵紗,擺到劉徹麵前。

既能種柘製糖,又可能豐產糧食,為民果腹,為朝廷增加稅收,這樣的地盤,不拿下簡直天理難容!

劉徹手按奏疏,雙目灼灼。

衛綰四人明了天子之意,同時表態,隻要條件具備,解決士兵不適應環境,多患疾病的問題,大軍隨時南下,絕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