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烈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淩海幾步跑過來拉住了田燕子的馬韁,一臉不解的看著田燕子:“我說田當家的,您老這是啥意思?好不容易把你盼進城裏來了,咋還往外走啊?龜尾太君還等著您呢,再不進去茶就涼了。”

這邊淩海拉著田燕子的馬頭,街對麵那婦人則拉著梁丹不由分說往東街走去,一邊走嘴裏還一邊碎碎的說著什麽,盡是些油鹽之間的事情。再看那婦人手上還挎著菜籃子,裝著兩根剛買的白蘿卜,實足是個普通的婦人,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就算田燕子目光毒辣,但是這樣的尋常婦人滿街皆是,沒什麽值得注意的。然而田燕子的眼神卻一直沒離開梁丹,他眼看著梁丹被那婦人拉住時曾微微的一愣,盡管時間極其短暫,卻逃不過田燕子的眼睛,田燕子可以立刻斷定梁丹與這婦人肯定是不認識的。

而馬前麵淩海抓著田燕子的韁繩不放,一個勁的讓田燕子快點進內城。雖說這隻是個小小的翻譯官,但畢竟是鬼子的人,田燕子不得不停住了戰馬,卻拿眼睛陰陰的看了看淩海,等抬起頭時,梁丹和古一風已經隨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婦人走遠了。

“田當家的,您快點吧,一會兒龜尾太君等急了,我可擔待不起啊。”淩海連連的催促。

“淩長官擔待不起,咱姓田的到是能擔待一二。”田燕子的聲音聽起來幹幹巴巴,就好象是山尖上的冷風從破樹洞中吹過一樣,“告訴龜尾,降與不降隻在我田某人一念之間,別跟我玩這陰的,老子殺人的時候,你小子還沒生下來呢。”

說罷,田燕子一扭馬頭,向身後的騎手呼喝了一聲:“走。”催動戰馬一騎當先,絕塵而去。不過那婦人是拉著梁丹往東街方向走的,田燕子則故意的帶著人往西街而去,連頭都不回一下。

“這咋走了?這咋走了?”淩海故意提高聲音喊了兩下,卻拿眼睛往東邊越走越遠的梁丹看了看,瞧著那個拉著梁丹的婦人,淩海也一臉的迷惑。

正在這功夫,警察局長鄭森帶著兩個人從內城跑出來,鄭森挺著那如同懷胎十月的大肚子一臉的興奮,嘴裏還嚷著:“哪呢?哪呢?”

可是跑出來一看,隻有淩海一個人站在那裏,鄭森不由感覺到有些奇怪,走過去問道:“淩老弟,我聽說田燕子來了?在哪呢?這老家夥成名的時候咱還吃奶呢,算是同昌地麵上一杆大旗了,咱得見識見識啊!”

“晚了。”淩海收回目光看向鄭森,“走了。”

“走了?”鄭森大感意外,“沒見進內城啊,咋走了?不說是來見龜尾太君談投降的條件嗎?咋的,這就談完了?”

“談個屁。”淩海皺了皺眉,“這老家夥,也不知道吃錯了啥藥,一句話都沒摞下,拍拍屁股走了,咱也不知道啥意思啊。”

“是嗎?”別人撓腦袋,鄭森卻撓肚皮,“咋的,一點麵子都不給?”

“別鬧了,我個破翻譯官,人家能給我啥麵子?”淩海長歎了口氣,“這老家夥我是沒整明白,連龜尾太君的麵都不見,他可來幹啥來了?”

“這事吧,都說不定。”鄭森甩甩腦袋在那裝大明白,“人家畢竟是同昌地麵上最老的當家,算是國寶級的了。可能覺得龜尾太君沒親自迎出來,丟麵子了唄。嘿嘿,要我說這田燕子可能裝得有點大,也不看看同昌地麵上是誰說了算,真要惹急了皇軍,夠他喝一壺的。不過話說回來,可著同昌地麵上,還真沒有誰比他輩大。他要是真投降了皇軍,什麽西山獨立團,什麽白馬梁丹,全是白給!”

看著鄭森一臉的得意,淩海到是不以為然,湊到鄭森耳邊說道:“鄭局長,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這田燕子要是真投降是皇軍的話,皇軍不能讓人家當小兵吧?”

“那當然了。”鄭森大點其頭,“官小不了!”

“咱城裏可不剩幾個官了。”淩海壓低了聲音,“獨立團的楊花腸兒帶著石本太君來投降,那是多大的功勞?現在龜尾太君有意讓楊花腸兒當保安團團長,讓李西侯當副團長。你說這田燕子要是來了,龜尾太君咋安排?”

鄭森不其有此一問,愣愣的說道:“那能咋安排呀?難不成還能……”說到這,鄭森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一看淩海,正斜眼睛看著自己,鄭森隻覺得頭皮發麻,“不能把我警察局長的位子,讓這個老東西坐吧?”

“你說呢?”淩海反問了一句,又拍了拍鄭森的肩頭,“鄭局長,可別說當兄弟的沒提醒你啊。”說完,淩海一轉身回了內城,隻扔下呆呆的鄭森在城門口。

雖然天氣還沒那麽熱,鄭森已經滿頭大汗了,嘴裏喃喃的說著:“不能吧……不能吧……”說著,突然又狠狠的一咬牙,“操他娘的,田燕子有啥了不起?敢搶老子的位子?不行,我得去找藤田太君,田燕子當了一輩子土匪,這種人皇軍招他幹啥?應該就地剿滅!”想到這個主意,鄭森扭頭就往憲兵隊跑,一邊跑還一邊想著,到底淩海這小子夠朋友,能事先給自己提個醒,這個人情可得找機會還上才行。

內城門前的人轉眼走了個幹淨,沒人去注意田燕子的動向,更沒人去理會梁丹去了哪裏。

其實梁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往哪走。

梁丹是劉龍台人,對於同昌城並不陌生,雖然去奉天讀了幾年書,後來又去朝陽做了巡官,可是這同昌城還和小的時候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

隻是拉著他的這個婦人卻著實的沒有見過,梁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無論聲音還是相貌居然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古一風幾次拿眼色問梁丹,梁丹也隻是搖頭。

但那婦人對同昌的大街小巷極為熟悉,三轉兩拐從東街又轉到了南街,又從南街轉到了北街。嘴上雖然和梁丹說著家常話,眼睛卻不時的向後麵瞄著,一直到確定真的沒有人跟蹤他們了,才突然又轉回到了東街麵上鑽到一條胡同裏。推開一扇門,將梁丹和古一風讓了進去。

這裏看上去象是某戶人家的後院,但前麵應該是臨街的,街上人來人往的聲音不時的傳進來。象這樣的房子,前麵的門麵大多是租出去做生意,而後院裏還有三間平房,才是住人的。梁丹轉過胡同前的時候,隱約記得這前麵的門麵似乎是一家書店,但匆忙間沒有記清楚。

“進屋吧。”婦人推開後麵的房門,做了個請的動作。

梁丹又看了那婦人一眼,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把自己從田燕子的手中救出,總歸不會害了自己,便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古一風跟在梁丹的身後,又仔細的去打量那婦人,婦人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直視著古一風,笑道:“古三爺,您甭看了,您是真不認識我的。”

進了屋子轉到正房,屋內的家俱到也簡潔,看起來似是同昌城中的中等人家。也不必人請,梁丹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心想到要看看這婦人是何方神聖。難道是老六派來的?但在心裏又搖了搖頭,肯定不是。

等古一風也進了正房之後,婦人卻沒有跟進,自己留在外屋地也不知在弄些什麽。梁丹聽到一些水聲,心道這婦人的講究可是不少,出門回趟家還要洗臉啊?

不多時,門簾一挑,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對著梁丹笑道:“梁司令,好久不見!”

“喬……喬姑娘?”梁丹一下子站了起來,“是你?”

無論聲音還是相貌與剛剛的婦人都完全不同,隻是衣服還是那身衣服,站在梁丹麵前的正是楊欣所領導的旋風支隊的交通員喬曼。

“你們不是在東園嗎?”梁丹心中驚訝,這楊欣的隊伍已經潛到同昌城裏來了?

“楊隊長說了,東園的鬼子懸賞他才三千大洋,同昌城給五千,所以他決定把支隊搬到同昌來,誰讓龜行看得起他呢。”喬曼笑道。

古一風也已經站起,正拿眼睛看著梁丹,梁丹這才介紹道:“三哥,這個就是喬曼姑娘,我和你說過的。”對於東園的事情,梁丹沒有仔細的和丁雄說過,卻全都告訴了古一風。

古一風對梁丹口中的喬曼還是有印象的,便抱拳道:“原來是喬姑娘,不愧是平劇的名角,這化妝的本事真是巧奪天工啊!”

“古三爺過獎了,雕蟲小技。”喬曼還了個萬福,“兩位長官先坐著,我給你們倒茶去。”說完,挑簾出去,心中卻暗暗驚訝。這古一風一語就能道破自己的本事來曆,果然心思周密。楊隊長也說過,古一風心機深沉,絕不是個好相與的。

眼見喬曼出去,古一風與梁丹對視了一下,緩聲說道:“高手。單憑這手化妝的本領,同昌地麵上就找不出第二個來。你說那個楊欣的手下還有一個大盜燕子飛?這個楊欣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居然能收攏這麽多高手替他賣命?”

“不是賣命,他們把這個叫主義。”梁丹答道。

“什麽主意?”古一風沒聽明白。

“不是主意,是主義。”梁丹又說了一次,“楊欣和我說過一些,說實話我也不非常明白。但我知道,這些人為了他們的主義,敢上刀山下火海,個個都是英雄。”

“這到是個收攏人心的好辦法。”古一風喃喃的說道,“有機會咱得學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