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愛情故事

第151章

第151章

劉紫涵由於心情不好,所以出來走走,她在考慮是不是真的應該放棄易滄海了。天空是灰黑色的,像吐出的一層層煙霧,陰沉且低迷,她沒走幾步就下起雨來,雨雖然不大,卻很密,沒打傘的人都急著往邊上躲,隻有她,一個人茫然地走,不知道什麽時候雨變大了,又什麽時候天黑了,她渾然不覺身上已經濕透了,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

走到一家婚紗店前,櫥窗擺著今季最新款的婚紗,她呼吸一摒,頓住了腳步,前天她和易滄海還在討論要辦一個怎樣的婚禮,今天她又打算放棄了,她算什麽樣的人?

離離合合的人生。

那麽寬敞的路上,車水馬龍,行人百千,不知道為什麽,胡宏年一眼就看到了她,形蕭落索,像個小可憐。仿佛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還在紅燈那來個逆行轉彎,流線型的車身輕鬆囂張地停在了婚紗店前麵。

他打開門,優雅地下車。

雨下得更大了,他們誰也沒撐傘,卻並不顯得狼狽。

他又朝她走得更近了些,他穿的是灰色的西裝,豐神毓秀,顯得他很挺拔,每走一步都迷煞了人的眼。

然後在她身後站定。

也許,屬於他們的七秒開始了。

胡宏年臉上的表情很淡,聲音透過潤濕的空氣傳到劉紫涵耳後:“風大雨大的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易滄海呢?”他渾然不知道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語氣要多酸有多酸,儼然一個妒夫。

劉紫涵木然地看著櫥窗印上了胡宏年的影子,奪去了白紗的顏色,她咬了咬唇慢慢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與他擦身而過,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

胡宏年哪會輕易容人冷落,麵色一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低沉地說:“朋友見麵也該打聲招呼才走,這點禮貌你不會不懂吧?”雨已經漸漸停了,仍有風,她濕漉漉的長發掠過他的手,沁入心扉的涼,跟他溫熱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黑亮的眼灼灼地看著她,帶著強迫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回頭,秀眉緊皺,卻不是看他,而是專注地看著不遠處一對白發蒼蒼手攙著手過馬路的老夫婦,從心到喉嚨湧上了一抹酸澀,不答反問:“胡宏年,你什麽都有了,你對什麽事都可以瀟灑,為什麽不能瀟灑點對我呢?”

胡宏年瞬時全身僵直,沉默良久,才風馬牛不相及地猶豫地渾然不覺地放低姿態問:“喂,你……能不能對我笑一笑?別總是繃著個臉讓人瘮得慌!”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了,尷尬地別開眼,手勁也放鬆了,沒頭沒腦地攔住她就問這樣抹臉的話,他真的是為了她瘋了不是?

天色暗下來,初冬的冷風刮在皮膚上,刀割般的疼貫穿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讓人躲都沒處躲,就像這人生這命運,誰又能躲得過?

劉紫涵抬起憔悴的眼,臉上不知是雨珠還是淚珠,疊疊層層。她沒有抗拒,勾起唇彎出一個僵硬敷衍的笑容,鼓作歡顏地喃喃:“這樣就可以了嗎?胡先生。”

然後她一直笑,悲涼地笑,胡宏年終於忍不住,晃著她的手臂想讓她清醒:“夠了!夠了!”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要的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劉紫涵本就昏昏沉沉的,被雨水打濕的身體冷得直發抖,被他這麽一晃,幹脆整個人直直地倒在了他懷裏,昏倒前隻隱約地記得有個高揚的聲音一直喊著自己的名字。

這一昏就是半宿過去,她感覺自己被密實地包圍著,柔軟的蠶絲被烘得她整個人火一樣的溫熱,她好像睡了很沉的一覺,迷迷蒙蒙地醒來,頭頂上的小壁燈亮著,燈光暈黃柔和,照在白色長絨地毯上,出奇的溫暖。

看著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地方。

劉紫涵混沌的大腦有片刻的疑惑,想動,卻動不了,腰身被人緊緊環住,還聽見了不同於自己的呼吸聲,啞啞的嗓子有些迷糊:“醒了?感覺好些了麽?”胡宏年的手放到她額頭上,淺淺地笑了:“嗯,不燒了。”

其實他的手溫更高。

這下劉紫涵被嚇得連忙起身,僵著下巴說:“你!我怎麽在這裏?”她抓著被子下意識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從前留在他這兒的睡衣,她霎時臉色發白,全身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胡宏年覺得眼皮很重,可還是吃力地睜開眼睛,沒好氣地說:“別一副我怎麽了你的樣子,我沒饑渴到這地步……”雖然他的確很久沒碰女人了,好像突然就沒了那方麵的興趣,連郭弈都笑話他趕得上和尚的修為了。

他說完這話又閉上了眼睛,呼吸很渾濁,仿佛是累壞了。

而劉紫涵也根本不想多看胡宏年一眼,起身在房裏找了半圈,沒找著自己原來的那身衣服,她猶豫了一下,打開衣櫃才發現他買給自己的衣服還在,而且疊得整整齊齊的,她拿到浴室迅速地穿戴好,稍稍打理了頭發才出來,斜眼看去,他還安安靜靜地躺在**。

掛鍾顯示現在是淩晨兩點,她的手機沒電了,連開機都開不了,她想了又想,低聲喊道:“我,我先回去了。”跟他處在一個空間總有種不安全的感覺。

可胡宏年沒有丁點兒動靜。

劉紫涵管不了那麽多,拉開門把想走,可不知怎麽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巧胡宏年熱得掀了被子,翻過身子難受地囈語著,聲音小得她聽不見,忍不住走過去,卻聽得他喊:“紫涵,紫涵……”

她立在原地幾乎站不穩,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滿臉潮紅的胡宏年。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時候,此間思念可直達靈魂最深處,也最為真實,他想的念的都是劉紫涵,隻是他自己沒發現而已。

劉紫涵疑惑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額,病火滾燙的一大片,還涔涔的發著虛汗,原來發燒的是他。她推推他的肩又喊了一遍:“胡宏年?”哪知他隻是咕噥著去抓著那隻手,根本沒半分意識。

她費了點勁才把手抽回來,終究是心軟,歎了口氣,去浴室拿了條熱毛巾幫他擦汗,再添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穩穩地掖好,又喂他咽下了退燒片,去廚房取來了冰袋置他額上敷著。胡宏年睡得不安穩,火燒火燎的感覺讓他像個孩子似的亂折騰。她忙進忙出的,等坐下來的時候又是一小時過去了。

她靜靜地坐在靠著窗台的椅子上,遠遠地打量著胡宏年,他睡得很沉,濃黑的長眉微微緊皺,那雙犀利的眼閉著,總是說傷人的話的嘴唇有些泛白裂開,整個人虛弱地蜷在那裏,這個安靜的胡宏年她不熟悉。他總是不管不顧地迫著她,所以她甚至是恨他的。

有時候她真不明白,她和胡宏年怎麽會糾纏到一塊兒?不過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和易滄海誌趣相投,愛得深,不一樣是情深緣淺?她又開始覺得頭暈,到廚房倒了杯溫開水暖了暖胃,這才覺得舒服一些。

她捧著杯子,靜心地環顧這個裝載著她太多不堪的地方,後知後覺地發現本來它又跟之前有很大不同,本來主打黑白的設計全換了明亮的暖色係,家具也全新的,就連窗簾都變成了柔和的輕紗,這種顏色,這種布局,這種設計,怎麽感覺那麽熟悉?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又很快甩甩頭呢喃著:“不可能的。”自己還沒那麽重要。

驀地,房間裏傳來響聲,好像是什麽東西倒下去了,她遲疑地上樓開門,胡宏年狼狽地坐在地毯上,手還捂著額頭,見到劉紫涵仿佛不認識似的,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她:“原來你還沒走?”那剛才自己半昏半醒的時候是她守著自己?不是幻覺?

“嗯。”劉紫涵簡單地應了一聲,站在門口那一動不動。

胡宏年最惱她這種不慍不火不喜不怒的樣子,好像冷漠得要跟自己劃清界限一樣,他脾氣一上來又忍不住嚷嚷:“還嗯什麽?快拉我起來啊!”他執拗地朝她伸出手來,眼神有種讓人讀不出的情愫繁衍滋生著。

偏偏劉紫涵是榆木,忽視他不說,更急得踉蹌扭過頭拋下一句:“既然你醒了,我也該走了。”

他慢慢地站起來,無奈自嘲:“你就那麽不喜歡跟我呆在一起嗎?難道我就那麽惹你討厭?”

劉紫涵沒有回答,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往樓道走去,然後忽然被不知何時追上的他從後麵猛地摟住,手抓得死死的,她怎麽也無法掙開。

他即使在病中也不減氣勢,沙啞著聲音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怎麽辦呢?劉紫涵,我愛你,可以用生命愛你。”

過了一會兒,劉紫涵終於開口:“你愛我?愛我什麽呢?其實我要求不高,隻是想找一個彼此相愛的人安定下來。”她推開了他的手,轉過身來與他對視,過分尖細的下巴微揚:“而你,卻不是那個人,我們不合適。”她的聲音不輕也不重,在偌大的樓層回響著。

胡宏年嘴角輕輕慢慢一撇,雙眸緊緊睨著她,情緒隱動。

劉紫涵站起身,凝視著胡宏年,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也沒能力追究。以後即使再見我們也當彼此是陌生人,這樣對誰都好。”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空氣也仿佛靜止了。

她攏了攏內襯了小羊羔毛的大衣汲取溫暖,這才慢慢走到玄關那裏,穿好了鞋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他劃破沉寂的聲音說:“劉紫涵,我不會放手的。”她怔忡著苦笑了一下,堅定地拉開門離去。

愛情要來,無人能拒。

愛情要走,也無人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