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引

第三十五章 掌梨山

玉璿殿內,眾人拱手作揖,紫陽幾人欣然接受,他頓而續道:“梨山老祖日前飛升,風雷大動,且所乘乃四方靈獸之中的青龍,老祖位列仙班自不必說,就是在上屆仙品也必不低。數百年間,我正道再得一修成正果之人,實是正道之幸,可喜可賀,自此,我正道必將大昌,邪魔自行退避,天下億萬生靈當可安享太平了。”紫陽一席話,說得字正腔圓,中氣十足,臉上紅光滿麵,道袍無風自鼓。

殿內諸人為紫陽氣勢所攝,也為其言語所染,都有些激動情緒。這時殿下一人說道:“有梨山仙長主持大局,什麽邪門歪道,躲在洞窟裏也就罷了,一旦敢出來興風作Lang,我天下會必叫他形神俱滅,有來無回。”

此人正是天下會幫主雄威,他的話在場眾修不以為然,但各世家和江湖門派都齊聲附和。這天下會在修真眼中雖不值一提,如跳梁小醜一般,但在江湖之上,卻是舉足輕重的一個幫會,下分鹽、漕兩大幫派,一個運鹽,一個運糧,實是掌握著天下命脈。

因此這天下會和各門各派都有著密切聯係,即便是奉為修真泰鬥的梨山,多半靠著天下會的供奉,才有今日富麗堂皇之氣象。

南山派南天對魔教最是深惡痛絕,他南山聲勢日微皆是拜百洞魔窟尊主莫衍所賜,當日之事曆曆在目,時至今日仍心有餘悸,常常午夜夢回時悚然驚醒,未有一刻得以安睡。他邁步而出,激憤道:“天下會雄幫主所言甚是,若是魔教宵小再敢為非作歹,我南山當為先驅,搗了他們的洞窟。”

紫陽笑而不語,輕捋霜須,道:“擺宴,眾位邊飲邊敘。”他語音方畢,數十名道童捧著各種時令果蔬、梨山野味和十幾壇“梨仙醉”魚貫而入,分置於眾人身前案上,一時間果紅菜綠,香氣撲鼻,分不清是肉香是酒濃,總之是色香俱全,雙重享受,無可比擬。

參宴人中,有不少在梨山大典時來過,當日也有一場飲宴,眾人記憶猶新,相較之下,遠不及此次豐盛誘人,看來這一回紫陽做足了準備,江湖早有傳聞,紫陽不日將接掌梨山,眾人心想大概便在今日。

紫陽取過酒壇,拍去泥封,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梨仙醉”端著站起身來,看著眾人道:“各位,將酒倒上,常言道‘人生得意須盡歡’,我等先浮一大白。”

眾人聞及此言,紛紛動作,頃刻間各人身前碗中盡為琥珀色的酒漿注滿,頓時殿內酒香四溢,令人聞之欲醉,卻又欲罷不能。

梨仙醉的酒力,其中不少人是見識過的,雖稱不上畏懼,倒也可說是避之不及,但此刻捧在手中,看著誘人的琥珀之色,縱是穿腸毒藥,也禁不住欲飲鴆止渴。

紫陽、青峰、青萍各執一碗,對著眾人遙遙一推,齊齊道了一聲“請”,頭一仰,清冽酒漿徑自灌入喉中。紫陽、青峰喝得豪邁,青萍是女中豪傑,雖飲得爽直卻也不失文雅。

眾人一見之下,也俱皆送盞、仰脖,陣陣咕嚕聲、砸吧聲過後,隻隻空碗放回了案上。

這時雄威再次踏出言道:“老祖飛升天闕可喜可賀,今日大夥齊聚於此,慶賀之餘,也當思量一番往後之事。正所謂蛇無頭不行,群龍不可無首,梨山之事我等不敢多說,但天下正道卻需要一位修為精絕,德高望重的領袖,大夥說是不是啊!”

這一次非但幾個世家和江湖中人,便連些個小的修真門派都隨聲附和,另一些人紛紛側目,心中重新估量起這位雄威幫主的分量。

紫陽麵帶微笑,望著眾人,看似心如止水,實則心潮起伏。這時一個華服老者沉步而出,眾人一看竟是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天,他向眾人一抱拳道:“大夥能否聽老夫說上兩句,紫陽道長道法精深,德高望重,現下又掌有無妄仙劍,梨山掌門自然非他莫屬,梨山一直為正道泰鬥,梨山掌門一直也是大家默許的修真領袖,依我看,無論如何,紫陽道長都是不二人選。”

紫陽強自按下心中激動,搖頭笑道:“慕容兄過獎了,紫陽多謝大夥抬愛,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次除了南山、北海外,其餘諸派人眾紛紛站起,齊道:“此乃眾望所歸,道長務需推辭。”

紫陽臉色變幻不定,他暗覺時機成熟,開口道:“承蒙各位抬愛,我再不接受,便是矯情了,今日我忝為掌門之位,不過尚要征得我師弟師妹首肯。”

青峰、青萍此刻正各懷心思,不想被紫陽一下推到風口Lang尖,心中對紫陽恨了個千百遍,但當此形勢,又如何能說出一個“不”字。

二人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師兄順理成章攝掌門之位,我二人絕無異議。”

“好,上酒,諸位滿飲此碗,哈哈哈哈!”紫陽飲幹碗中酒,放聲大笑,如釋重負。自此他終於登上了夢寐以求的高位。

此時殿中有一錦衣中年男子鼻中冷哼,顯是對此嗤之以鼻。

這位是北方獨孤世家的家主,名叫獨孤宏願,不過而立之年,便執掌了一個顯赫世家,傳聞他背後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傳奇,此處不做贅述。他看著眾人,心中暗道:“什麽世外高人,清心寡欲,一幫烏合之眾,還有些個權欲熏心,且看來日我如何將你等一一取而代之。”

玉璿殿中,飲宴看來一片祥和,實則已是暗流湧動。

南山,坐忘峰,如擎天一柱,頂天立地。峰巔經年隱於雲霧之中,令人難見真容。

此刻,峰頂之上,有一落魄少年,衣不遮體,血汙斑斑,蓬頭垢麵,胡須淩亂。他躺在石上,仰觀千丈青冥,心中坦坦蕩蕩,無喜無悲。

這少年便是金正宇,他曆盡千萬辛苦,舍死忘生,用了多日,方才登上這巍巍孤峰。他如此這般躺了半日,已是日上中天,一輪金烏將她點點滴滴光和熱無私地灑向大地山川,金正宇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他費盡了半日來積攢的氣力,支起身子,站了起來,側目四顧,想看看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所在。

映入眼簾的盡是令人心曠神怡的綠意,撲鼻而來的是沁人心脾的清風。金正宇有些支持不住,再次席地而坐,不過久已平如古井的道心卻有了一絲激動,身邊周圍有數棵參天巨樹,不知生長了幾千萬年,也許循其而上,可以窮盡碧落。無數小草生在青幽幽的岩石上,間雜著各種不知名的小花,一片盎然生機。金正宇的右方橫出一道飛瀑,如玉帶倒掛,巨型匹練落入無底淵潭之中,雷聲隆隆,不絕於耳。

有山有水,便有了靈氣,便成了福地。金正宇喜極而泣,這正是自己要尋覓清淨之所,雖經曆一番周折,卻終能得償所願。

金正宇約莫估計了一下,峰頂約有百丈方圓,他所處之地樹木稀少,是一處空曠所在,但在瀑布的對麵是深不見底的林子,林木遮天蔽日,無從成行。

望著無限美景,金正宇不僅又來了精神,再次勉力站起身來,這時一陣山風吹過,他突感涼徹心扉,而這絲涼意是從下身傳入,他低頭一看,縱是道心穩固,也不免動容,原來本已破爛不堪的衣物不知何時已離體而去,他此刻幾是**立於天地之間,他灑然一笑,自己刻下真如山中野人一般。突然,他想到一段佛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是無一物,何以惹塵埃。他感覺形容刻下的己身情形最是貼切不過。

金正宇極目四顧,望出周身數十裏,看到不遠處有一木屋,他蹣跚而行,用了足一個時辰,方才走到近前。這確是一個木屋,可屋頂已腐去大半,看來山中濕氣太重,門也沒有一個,山風灌入,又從屋頂而出,發出呼嘯之聲。金正宇心想,這該是采藥山民或山中獵戶臨時休憩之所,不過觀其破敗至此,怕是久已無人居住了。

金正宇心中又是一喜:“也好,這也免去我一番準備,看來這次選擇上峰是對了。”他舉步而入,屋內僅一張木板,簡易支起,權作床鋪,地上有一堆散材,也已腐爛不少,還有些個壇壇罐罐,他略作檢查,竟覓得一男子外衫。

自此,金正宇身著青布衣衫,披散頭發,日升而出,日落而歸,餐風飲露,不食煙火,終日坐於飛瀑旁的一方青石之上,冥思苦想,參詳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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