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引

第六十五章 獨孤府的野心一

(求收藏啊,求鮮花)卻說獨孤宏願同玉瑤回到北冥,一家團聚自是欣喜非常。

因為離別時日積月累的思念、煎熬、惆悵,所以短暫的相聚更顯彌足珍貴,然君不聞“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聚後又當散,正是:歡樂聚,離別苦。怎能不讓人嗟歎!

此番回到北冥,宅院中喜悅的同時參雜著一種壓抑的哀傷,然而獨孤宏願和玉瑤都沒有覺察。

獨孤信夫婦為義兒、兒媳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席間杯來盞去,觥籌交錯,也是其樂融融。便是從不沾酒水的獨孤夫人也飲了幾小杯。

“爹、娘,孩兒幾日不在身邊,你們怎麽就清瘦了這許多,是牽掛孩兒的吧!”獨孤宏願看著二人深陷的眼眶、突出的顴骨,深情地說道。雖說有錢難買老來瘦,但這確實瘦的有些過了。

獨孤宏願哪裏知道,二老近日一直是臥病在床,今日聽得他二人回來,方才強打精神下了床,也讓眾人瞞著。其實二老也不知所為何來,近日裏食不知味,寢難入安,胸中便似鬱積著一團燥熱之氣,無名之火,無從排解宣泄。尋了幾個郎中,也診不出個所以然,隻說是“此乃心火,兼之年歲已高,若是覓得燥火之根源,尚可治得一二;否則,不好說。”

二老此下一聽獨孤宏願之言,心想是了,定是思念宏願所致,如今又可承歡膝下,心情好了不少,然而還是隻吃進了少許飯菜,便再無動箸的。

其實他們有所不知,本來後院那顆火靈珠乃是至陽之物,之前有天書散出的平和之氣與其相衝,倒也對人無害。如今天書已被獨孤宏願機緣巧合得了,火靈珠的至陽之氣無所壓製,院中年老體弱者便無由生出心火,以致寢食難安,然而寢食不安之下,心火更盛,如此惡性循環,二人身體是每況愈下,大不如前。

宴席散罷,自有下人收拾了去,又為幾人奉上香茗。

獨孤信一手捧著茶杯,一手拿著蓋兒在杯口刮弄著,懶懶地道:“宏願,回去了,家裏情況如何,都好麽?”

不曾想不提也罷,一提及此,獨孤宏願不由怒目圓睜,半晌才平定了心緒,冷冷地道了聲“都沒了。”

獨孤信搖了搖頭,也懶得去安慰宏願,一來他知道獨孤宏願有太多經曆,心智堅定非常人可比;二來想到自己也將不久於人世,不免意興闌珊。正是:方歎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也近喪。

死,很難理解的一種存在,也許隻有死過的人才有切身感受,隻是他的那份感受又如何同人分享!

死,結果並不可怕,然而這段步向死亡的過程定是一種煎熬,暫且不論自身對未知前路的恐懼,對花花世界、華堂金廈、嬌妻佳兒的不舍,便是心係心愛之人的傷心落淚,也是難以承受的。

獨孤信喟然長歎:“人生不如意十之**……”繼而又道:“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廳中氣氛沉悶至極,讓人都透不過氣來。德叔看著獨孤信夫婦二人萎靡不振,也是非常焦心,卻是直如狗咬刺蝟般無法下口,隻能幹巴巴著急上火。他道:“信,你和弟妹進去休息吧,別累著了。”於是早有小婢上前,攙扶二人慢悠悠進了後院。

德叔看著二人黯然而去蕭索的背影,不禁鼻子發酸,搖想當年,獨孤信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在北冥一帶可是跺一腳,大地都要震三震的,可是到如今又如何,垂垂老矣,如秋風中的朽木,若是風再大些,他倒下了,也許就不會再起來。

當德叔轉過頭時,與獨孤宏願對上了眼,宏願隻見德叔麵上老淚縱橫,德叔跟他共事多年,無兒無女,他敬他如父,他也待他如子,德叔是何等樣人,但聞其神秘莫測、威猛無匹,怎會做兒女之態。

“德叔,你……”獨孤宏願有些詫異,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宏願,你爹娘怕是不行了!”

“什麽,不過是清減了些,吃得少些,怎會有如此嚴重。”獨孤宏願如五雷轟頂,他不相信,他無法接受,他質疑道。

德叔咬牙抿嘴,忍住了老淚,說道:“你不知道,從你走了,二人便臥床不起,進食也少得厲害,我找遍了北冥的名醫,也斷不出所以然,都讓準備後事。”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才離開幾日?還有,爹不是也精於岐黃之道,他自己也該心中有數啊!”

“正是因為他自己有數,才讓我去準備身後事的。”

“怎麽會,不可能,不可能!”獨孤宏願頹然搖著頭,身軀發抖,虎淚欲滴。

“唉!”德叔歎了一聲道:“人生自古誰無死,但真到了這一日,又有誰能夠從容而去。想我都活了幾百年,見過多少生離死別,到如今還是這般看不透,看不開的。幸得你回來,總算有了個發喪扶靈之人,若是你不回來,你爹也不會讓你知道。”

“爹~~~”

獨孤宏願瘋狂的奔向後院,到了獨孤信的房間門口,轟然跪倒。膝下褲管盡碎,皮開肉綻,隱現白骨;地麵上數寸厚的青石板也碎裂下沉。獨孤宏願不為所動,挪動著膝蓋,往獨孤信床邊行去。

玉瑤也跟了過來,隻見長長兩道血轍伸進房中,她也心中悲痛,見宏願如此,早已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晶瑩淚滴。“宏願~~~”她翩若驚鴻地飄入房中。

“爹,怎麽會這麽嚴重?你為什麽不告訴孩兒?孩兒不孝啊!”說罷在床前“咚咚咚”磕起響頭來,也不知一口氣磕了多少個。

玉瑤趕過來扶住他時,見其額頭已爛,血流滿麵。忍不住心疼,叫了一聲“宏願”後,低頭啜泣不已。

“宏願,吾兒,快快起來!”獨孤信老淚縱橫,掙紮著要坐起身來,獨孤宏願趕緊站起將他扶住,觸手盡是冰冷突出的骨頭。“天哪!”宏願強忍淚水:義父竟然幾日下來,便瘦的皮包骨頭了。

獨孤信靠在宏願的身上,虛弱地說道:“吾兒,能在臨走之前見你一麵,爹也可以瞑目了。想想爹一生無所建樹,倒是因緣際會,認了你這個義兒,也許是天可憐見,當日救你真是爹一生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這七八載也是你爹娘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你呀!”獨孤信陷入冥想,麵上凝著淡淡的笑意,大概是想到昔日與宏願相處時有趣的光陰。

“爹,孩兒本是個將死之人,是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孩兒這裏大恩未報,也未來得及盡人子之孝,您怎麽就要去了嗎?”獨孤宏願哭訴道。

僅僅是讓義父靠在自己的胸前,獨孤宏願都感覺到被突出的骨頭擱得生疼。獨孤信身上的脂肪真是被熬得點滴不剩了。

父子二人就這般靜靜的靠著,勿需什麽語言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此時無聲勝有聲。獨孤信一生未有子嗣,自從認了宏願後便視如己出;而獨孤宏願也非忘恩負義之人,一直認定獨孤信是自己要養老送終的父親。二人相互依偎著,確切的說是父親偎在兒子的懷中,兩顆心從未有過如此貼近,獨孤宏願靜靜感受著他義父柔弱無力的心跳。

另一邊,玉瑤坐在獨孤夫人,也就是她婆婆對麵,看著數日前尚且富態豐滿的身姿,如今也是皮包骨頭,心酸的一個勁抹淚。而獨孤夫人卻笑著看著她,心道:真沒想到,臨了臨了,還有這麽一個英武的兒子、俊俏的媳婦送終,也知足了。

“宏願,夜了,帶玉瑤回去休息吧!你們風塵仆仆回來,也累了。我和你爹沒事,還能熬幾天。”獨孤夫人臉上洋溢著親切的笑,讓兩個年輕人看了心酸。

獨孤宏願輕輕的將獨孤信放下,躺好,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又同樣為他義母做了這一切,然後滿懷悲慟地牽著玉瑤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中,玉瑤拿來一壺酒和一些紗布,細心的為獨孤宏願處理著觸目驚心的傷口。她心痛地處理著,那麽的小心翼翼,深怕將他弄疼,而他卻枯坐在那裏,目無表情,如同一座雕塑。也許是心中痛到極處,身體上這些便微不足道了。

當午夜的沙漏顯示已經三更天的時候,玉瑤終於抵不住困意,自己上床睡去。而獨孤宏願還是那般枯坐,直到聽見一聲雞啼。新的一天又來到了。

“少爺!”有人敲門道:“少爺你起了嗎?老爺說有話要同你說!”

“什麽,這麽早!”獨孤宏願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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