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人參果（七）
孫悟空仔細聽了一會外麵動靜，笑道：“師父莫鬧，那童兒都睡去了，隻等他睡著了，我們連夜起身。”
沙僧道：“哥啊，幾層門都上了鎖，閉得甚緊，如何走麽。”
孫悟空笑道：“莫管，莫管！老孫自有法兒。”
朱悟能道：“愁你沒有法兒哩！你一變，變什麽蟲蛭兒，朝格子眼裏就飛將出去，隻苦了我們不會變的，便在此頂缸受罪哩！特別是師傅，要是人家家長趕了回來，送去官府，到時候隻怕要打上八十大板，你師傅這細皮嫩肉的，如何能耐得這一頓板子喲。”
三藏聽得這話，心中更是煩躁，道：“他若幹出這個勾當，又丟下我們，不同你我出去啊，我就念起舊話經兒，看他怎麽奈何得了。”
沙憎聞言，又愁又笑道：“師父，你說的那裏話？我隻聽得佛教中有卷《楞嚴經》、《法華經》、《孔雀經》、《觀音經》、《金剛經》，不曾聽見個甚那舊話兒經啊。”
朱悟能拉過沙憎，低頭說笑道：“師弟啊，你這可不知道，那話兒經呢，就是說男人那話兒，一念起來，可算是疼痛難當。師弟你當年做妖精的時候，也沒找個母妖精回來享受享受，否則就知道那話兒是啥了。”
孫悟空耳尖，聽到朱悟能的說話，又怒又好笑，一腳踢了過去，隻把他踹得翻滾在地，笑道：“兄弟，你不知道，我頂上戴的這個箍兒，是觀音菩薩賜與我師父的。師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來，叫做《緊箍兒咒》，又叫做《緊箍兒經》。他舊話兒經，即此是也。但若念動，我就頭疼，故有這個法兒難我。師父你莫念，我決不負你，管情大家一齊出去。”說話之間，都已天昏，不覺東方月上。行者道：“此時萬籟無聲，冰輪明顯，正好走了去罷。”
沙憎道：“哥啊，不要搗鬼，門俱鎖閉，往那裏走？”
孫悟空道：“你看手段！”好個猴頭，把金箍棒撚在手中，使一個解鎖法，往門上一指，隻聽得突槁的一聲響，幾層門雙簧俱落，呼喇的開了門扇。朱悟能笑道：“好本事！就是叫鐵匠使那萬能鑰匙，便也不象這等爽利。”
孫悟空得意洋洋的笑道：“這個門兒，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門，指一指也開了。”他請了師父出門，上了馬，朱悟能挑著擔，沙僧攏著馬，徑投西路而去。
孫悟空道：“你們且慢行，等老孫去照顧那兩個童兒睡一個月。”
三藏道：“徒弟，不可傷他性命。不然，又一個得財傷人的罪了。”
孫悟空道：“我曉得。”孫悟空又摸了回去，來到清風明月的房門外。伸手在腰見掏摸出幾隻瞌睡蟲子，原來這是當年在天庭時，和那增長天王打賭贏來的東西，甚是好用，隻要沾上了，絕對要睡上一個月，才能醒來。拿了兩個，朝著床眼裏彈過去，兩隻瞌睡衝聞得生人氣息，撲閃撲閃的飛到清風明月麵上，咬了一口。二人頓時昏昏沉沉睡去，再莫想得醒。
孫悟空這才才拽開雲步，趕上三藏，順大路一直西奔。這一夜馬不停蹄，隻行到天曉，三藏道：“這個猴頭弄殺我也！你因為饞嘴，帶累我一夜無眠！”
孫悟空笑道：“不要隻管埋怨。天色明了，你且在這路旁邊樹林中將就歇歇，養養精神再走。”那長老隻得下馬，倚鬆根權作禪床坐下，沙僧歇了擔子打盹，朱悟能枕著石睡覺。孫大聖偏有是缺少心眼，夜間不睡，跳樹扳枝頑耍。
“糟糕，糟糕！該死的原始！你不是說那猴子最多隻是翹翻我的果樹，泄點靈氣，最多那人參果功效不再那麽好麽，怎麽他連我那靈根都去掉了！”鎮元子正和原始天尊坐而論道，交流混元正果，忽然覺得心神不寧，掐指一算，卻是算出這果樹，已經被人斷了根，取了靈，哪怕是治好，日後也再也長不出果子來。頓時怒罵原始。
原始聽這一罵，急忙驅散四周徒弟道童，隻得二人在屋內，細細斟酌，這才道：“怪事，怪事，明明破壞這天道規則的棋子，是那孫悟空，怎的取了你那靈根的又不是他，誰還有這手段不成。”
“這怎麽知道，你們三清三個老家夥，在盤算這些什麽天啊道啊的事情，卻是拿我這果樹來開涮，要你們說個明白，你們又不肯！那你找玄都師兄問一問，不就得了？”鎮元子急道。
原始天尊搖頭道：“大師兄他坐閉生死關，若是成了，就能求得鴻均祖師的下落，否則鴻均祖師一日不出，道家一日不穩，隨時有傾覆的可能。眼下佛家勢力越來越大，隻怕千年之後，唉。”
鎮元子忙道：“莫非玄都師兄已經有望得成鴻均？莫非是如今佛道之間的矛盾就不能遏止，終有一日，世人皆信佛，那時候再無人間存在。如此顛倒天理，可惡，實在是可惡。”
“唉，這等事情，實在麻煩得緊，阿彌陀佛，燃燈古佛，藥師王佛已成混元無上正果，已經能跟我三清互相抗衡，若是中央娑婆淨土如來再斬卻三屍，成就聖人果位，到時候道教，再無翻身餘地。隻可恨鴻均祖師，多年前已經仙影渺渺。而接近聖人果位的菩提如今隻能蝸居，隻要他有動靜，就會被如來所覺察，一切安排，都功虧一簣，否則我還想找他來問一問。”原始歎息道。
鎮元子奇道：“又關這菩提何事，他不是佛家中人麽？不過玄都師兄也是麻煩，當年為了順應天數，將那多寶，帶出函穀，化胡為佛，也不會有如此麻煩。我雖然身為地仙之祖，但卻離斬化三屍，遙遙無期，唉。”
原始道：“非也，非也，他這小子，天縱奇才，佛道儒兼修，皆是修到了巔峰，所以他最是能看清這身後千年之事。他修佛，所以看透佛性，認為佛家一切都是虛妄，哪怕阿彌陀佛，即使已經斬卻三屍，得成不死不滅之身，成就混元無上之正果。終於有一天，依舊會走想寂滅，殺劫之後，天地之間，再無任何生靈存在。所以，我們才要阻止啊。五百年前，安排下了孫悟空這顆棋，隻望能夠在這無情天道運轉之間，尋求一線生機，但五百年後，事情又隱隱發生了變化，孫悟空不再是孫悟空，天道茫茫，我雖為聖人，但這天道，又哪是我能全部計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