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勤妃傳

正文_第八十九章 永清縣

皇上笑道:“從第一次見著你,朕就覺得你和旁人不同。你不是養在深宮內院裏的那些花兒,美則美矣,失了本色。要說家裏哪種花配得上你,那就是未經修剪的白梅吧。”

自然而然,絲毫不矯揉造作。

“夫君謬讚了,妾身愧不敢當。”

她拿腔拿調,一句話說得和唱曲兒似的。

皇上被她逗笑了,道:“花雖好看,隻可惜摘下來就活不得了。再過一會子就要枯敗了。”

“未見得。”

她從皇上的身後抽出一本書,皇上不知她要做什麽,忙道:“那是宋朝的孤本。”

孤本?聽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她放下那一本,又拿了另外一本,“這本呢?”

“這是朕的枕邊書。”

皇上的枕邊書,不就是《資治通鑒》嗎?

這本書皇上都看過多少遍了,居然還要帶出來微服私訪?

這是不是就像有的人有戀床癖一樣,出門要帶著自己的枕頭才能睡得著。

她撇撇嘴,“這本書封皮硬得很,借來壓壓。”

隻見她把一枝山丹放在書皮下,鋪展開花瓣。用手指摩挲了花瓣好幾遍,才讓那些細小的花瓣保持到最好看的姿態。

而後她小心翼翼地,把書皮合了上去。

“好啦。待過些日子,這花兒幹了,就不會凋落了。”

陳文心把《資治通鑒》又放回了皇上的那一摞書裏,讓其他的書再壓壓,花瓣脫水更快。

她把那一紮子花在手裏擺弄起來,弄了一會兒,又透過車簾那道小縫隙往外看去。

“咦,二哥怎麽不在這邊了?在夫君那邊嗎?”

陳文義剛才不是一直在她旁邊嘛,這會子哪去了?

“你不是嫌他擋住你視線了,這會子怎麽又嫌他不在你那邊了?”

“哦。”

陳文心揪掉了一片多餘的葉子,“想叫他再采些狗尾巴草來著。”

……

她一開始還很有興致,總是往車外頭瞧。

後來見皇上開始閉目養神,她也乏了,索性歪在了馬車壁上,學著皇上閉目養神。

閉著閉著,她就困了,身體在馬車行進的晃蕩中慢慢滑下來,最後整個人都掉到了馬車底部的地毯上。

咚--

皇上正在神遊,被這一聲響嚇了一跳。

睜眼一看,原來是陳文心掉到了地上,頭和馬車壁發出了碰撞聲音。

撞到了頭,還是沒醒嗎?

皇上遲疑地觀察了一番她的麵色,見她嘴角隱隱有亮晶晶的反光,便放了心。

睡到口角流津,看來不是撞暈了,而是睡死了。

等陳文心自己睡醒的時候,皇上已經坐在矮幾邊上邊喝茶,邊看書了。

官道平坦,這馬車又是精心為皇上準備的,搖晃得並不是很厲害。矮幾上擺放著一套簡單的白瓷茶具,其中一個小杯裏是皇上飲了一口的茶水。

杯中的茶水微微顫抖,隨著馬車的晃動而起伏。

偏偏就是不濺出來。

陳文心盯著看了半晌,發現茶水確實是

濺不出來,有些失望。

她多想看到皇上被自己倒的茶水濺濕啊……

皇上見她一醒來就兩眼發直,隻盯著茶水看,以為她是渴了。

“先喝口茶吧。”

皇上把自己飲過一口的那半杯茶水遞給她,“放了一會兒,已經不燙嘴了。”

陳文心確實覺得口裏幹燥,便接過那白瓷小杯。放到唇邊正要喝,馬車忽然就停下來了。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傾--

茶水,濺濕了她的衣襟。

“早就跟夫君說了嘛,馬車上還喝什麽功夫茶。用個水罐衝茶喝不就好了。”

小茶杯多容易出事故啊,這不,她的衣襟濕了一大片。

皇上一臉無辜,“朕就沒被茶水濺到過……”

是你自己不會喝,還管起我怎麽喝茶來了?

外頭陳文義的聲音傳來,“老爺,永清縣的界標在此,前頭就要到永清縣的地界了。”

一路走來從京郊人煙稀少,一直到荒無人煙的官道,現在終於到了永清縣的地界。

這說明前麵人就會多起來了,他們行事說話也要注意些。

永清縣屬於直隸的範圍,是京城的近鄰。這裏地方不大,位置卻很重要,屬於交通要塞。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永清縣城門,已有當地安排的人手接引。

他們當夜要到永清縣的南哥驛住下,南哥驛就在縣衙邊上。

皇上微服出巡沒有通知沿路各地的地方官,隻有部分驛站知道消息,方便安置人手和皇上的住宿。

驛站歸兵部統領,各地驛站的站長基本上和當地地方官是平級的,就是為了讓驛站傳遞的情報不受地方勢力幹擾。

皇上微服私訪,如果讓各地的官員都知道了,那就失去私訪的意義了。

馬車直接駛入驛內,驛內人員謹肅,跪地迎接,想必都是知道車中人身份的。

地下的差役初次見駕,心中都緊張萬分。

他們低著頭,眼角的餘光,隻見皇上的馬車車門一開,露出了一抹桃紅的裙角。

李德全立於馬車旁,躬身伸手攙扶。一隻瑩白若雪的芊芊素手探了出來,而後走下一個貌若天仙的華服女子……

一時間,偷看的差役都驚呆了。

仙女兒一抬她的手臂,似乎要迎風飛去,又慢慢地把手放了下去。

陳文心從馬車上下來,見著滿地的差役跪在地上,心想不能失態。本想伸個懶腰,動作做了一半生生又放了下去。

一個嗬欠猶如洪荒之力,將要從她的身體噴薄而出,偏偏半路打斷了。

好氣啊。

皇上隨後下車,見著地上諸人一臉呆滯樣,皺了皺眉。

這一皺眉,李德全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精神了起來。

“趙站官如何管教下屬的,怎的禦前如此失儀?”

當著皇上的麵敢偷瞧皇上的妃嬪,瞧也就罷了,還看傻了眼。

皇上想當做沒看見都不成。

管理明哥驛的站官叫做趙天一,正七品官職,看起來還頗為年輕。

永清小小一個縣城,明哥驛自他接任以來,

連個王爺阿哥都沒來過,如今一來就是皇上親臨,他戰戰兢兢。

手底下這些差役更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見著陳文心居然看傻了眼,叫趙天一也著急。

皇上的嬪妃,那是萬裏挑一的,能不美嗎?

別說這些差役,就連趙天一自己險些都回不過神來。

“皇上恕罪,請恕差役們未曾得見天顏,一時喜得神思恍惚了。”

趙天一說著伏地磕頭,跪在身後的差役忙跟著他磕頭,眼神都埋到了土裏,再不敢亂看。

皇上見陳文心一臉倦色,奔波了一日,她身子怕是受不了了。

“朕念初犯,姑且饒之。一路勞頓,先引勤嬪娘娘去歇息吧。”

皇上背手而立,聲音毫無倦意。

同是坐了一日的馬車,皇上怎麽就這麽精神?

“是,皇上請隨臣來,由賤內錢氏引娘娘到內院歇息。”

趙天一身邊跪著的婦人頭戴和合二仙銀簪,再一福身,謙卑地低頭引路,“娘娘這邊請。”

陳文心早就想趴到**好好鬆鬆筋骨了,白露白霜二人上前扶她,跟著那錢氏往後院走去。

在馬車駛入驛站之內前,陳文心悄悄看過街上的情景。較之京城的繁華,永清縣顯然是鄉下地方了。

房屋低矮,百姓的衣裳皆是粗布素衣,街上的店鋪也很少。

大概普通平民百姓都是穿這樣的衣裳吧,隻是京城的街頭非富即貴之人太多了。

驛站原是用於各地傳遞信息的,比如軍報、地方官員的奏折或者皇上的密信。

再者是傳送緊急物品,例如唐朝時給楊貴妃送嶺南的荔枝,據說就累死了各地驛站的許多馬。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說的就是這個典故了。

驛站的主要功能並不是用來住人的,有時官員出差或者調任,路上會需要借宿一下驛站罷了。

自然不能和皇宮相比,但比陳文心想象的好很多。

到了陳文心的內院,小小的一進院子,難得在它是獨立的,有院牆圍起來。

屋內裝飾樸素,一應被褥衾奩都是嶄新的,看到桌上一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陳文心滿意地點點頭。

錢氏福身道:“回稟娘娘,院中一應閑雜人等都清理了,隻留下粗使的幾個婆子掃地洗衣。不知娘娘還有什麽需要或是不滿意的地方,民婦立刻回稟外子替娘娘辦來。”

官員的夫人中,有誥命的都自稱臣婦,身無誥命的等同庶人,隻自稱民婦。

陳文心此刻隻想休息,屋子幹淨就罷了,她對陳設沒有什麽要求。

隻住個一晚上而已,何必叫人家折騰,弄些自己根本看不了幾眼的陳設呢?

“這樣便很好了,有勞夫人。”

陳文心微微點頭,白露上前給了錢氏一個荷包,“娘娘賞夫人。”

荷包是內造的布料,上頭繡工精致。掂在手裏,重量不輕。

錢氏看得出陳文心一臉倦怠,她一福身,“民婦謝娘娘賞賜,娘娘若有事便請姑娘來傳民婦。”

後半句是對白露說的,白露一點頭,錢氏識趣地福身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