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勤妃傳

正文_第一百二十五章 猜疑

陳文心據實以答,“柳嵐似乎對我有意,他還想帶我回南明去。臨走那日我說既然要啟程去南明,要出去見人我連件衣裳都沒有怎可?”

她被擄走那日身著男裝,連一隻釵環都沒有,更別提衣裳了。

“我隻是抱著一線希望和他一說,他竟然真的答應了。那珍珠是他假稱珍珠商人的掩飾,我想在衣裳上留下與他相關的印記,好引起你們的注意。”

柳嵐既然對她有意,為她製珍珠衣也不算什麽難事,並不能證明他們有肌膚之親。

“再者,這些人雖是逆賊,以我這些日子和他們相處的打探,他們都是前明官家的後人。皇上細想想,那柳嵐若是這樣無恥之徒,那夜在畫舫之上為何隻殺皇上?”

“一個無恥之徒,還介意順手把拱衛皇上的李德全殺了嗎?”

她一下子講了太多話,略歇了一歇又道:“皇上,你若不信便查一查他們的行李。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知道禮義廉恥的人,還是會尖吟婦女的無恥之輩!”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所住的船艙是柳嵐的。

怪不得紅柳能從那船艙的箱子裏取出自己的繡鞋,那麽桌上那些書,想必也是柳嵐的。

這足以證明,他也是一個飽讀聖賢書的男子。

她說到後頭眼圈都紅了,別過了臉不去看他。

皇上聽她條條說來,皆有道理。

她在自己麵前從來沒有說過謊,自己的枕邊人,如果一下子能說謊說得如此高明,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心中已有八九分相信了。

他並不愚蠢,柳嵐的話能夠令他動怒,卻不會令他喪失理智。

如果柳嵐真的和陳文心發生了什麽,他不應該蠢到告訴自己。

這不僅會讓陳文心受到冷遇,還會讓他更添上一條大罪。

他柔聲安慰她道:“朕隻是問問,你別想那麽多。朕沒有懷疑你,你說的話,朕都信的。”

陳文心緩緩地轉過臉來,她的麵上,早已淚水連連。

“皇上聽了什麽人的歪話,還是突發奇想,又跑來質問我?”

他忙摸摸她的腦袋,安撫著她,“是朕不好,朕給勤嬪娘娘賠禮了。你瞧你,一生氣連朕的名字也不叫了,叫聲玄燁聽聽?”

陳文心噗嗤一笑,“慪人氣的也是你,慪人笑的也是你。”

皇上見她笑了,便道:“你少看些書,別累著了。一會子喝了藥還是歇著好,朕去瞧瞧那些逆賊審得如何了。”

“你去罷,我就歪著了。”

皇上給她掖了掖被角,便走出了房門。

待皇上走出,陳文心麵上的笑意盡皆消散。

她愣愣地望著那扇已經關起的房門,想著皇上離去時的身影。

他給她道歉,說他不好,不該懷疑她。

可她知道,皇上還沒有完全相信。

一旦懷疑的種子埋進了他心裏,是很難消除的。

或許這也不能怪皇上,在這個時代,女子的貞潔是多麽重要。

明朝的清官海瑞,因為自己七歲的女兒被男仆抱著喂餅吃,便活活餓死了她。

陳文心被賊人擄走數日,自然難保

貞潔。

她對所謂貞潔的觀念是鄙夷的。

在她原本生活的現代,不會有人認為一個女子被賊人弓雖暴,就活該被丈夫拋棄。

可她不能跟皇上說這話。

皇上畢竟是大清朝的皇上,他再開明,也無法像幾百年後的現代人一樣,認同女子沒有貞操一樣有價值。

一旦她這樣說,皇上更會覺得,她是在為自己的失貞而辯駁。

除了解釋,她無法再做什麽。

她的確是依附於皇上存在的,沒有皇上,哪有什麽勤嬪娘娘?

假如她從未進宮從未見過皇上,嫁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她也一樣要受貞操之見的約束。

這時代,不容易她一己之身有什麽例外。

縱然她從未失貞,一旦被這樣懷疑,她便等於被判了死刑。

不,她不能讓這顆懷疑的種子,一直種在皇上心中。

她沒有做錯,她一定有辦法,一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白露!”

她朝著門外喊了一聲,白露連忙走進來。

“主子,你哪裏不舒服?”

陳文心叫得這樣急,她以為是她身子不適。

“你快去請我二哥,還有皇上,快去!”

皇上剛剛離開,怎麽又這樣急著請他呢?

白露雖然不懂她為何這樣做,還是答應道:“主子別急,我馬上就去。”

她讓白霜去請陳文義,皇上就住在這個院子的正屋,她去請也快得很。

皇上剛走,陳文心又派白露來尋他。

他以為是她的病有什麽問題,邊大步走邊問白露,“怎麽回事?你們主子身子不好了?”

白露步子小,跟在皇上身後有些吃力,“回皇上,主子似乎無礙。奴婢也不知道她為何如此著急……”

皇上走到門口,見陳文義也著急忙慌地趕來,兩人在門口碰了一個麵,都有些驚訝。

陳文義行禮道:“微臣請皇上聖安。”

“免禮。”

皇上也不再多問,陳文心就在門裏麵,有什麽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走進去,見陳文心正從**起身,隔著一層紗簾隻看得到她模糊的身影。

皇上趕上前道:“什麽事這樣著急?你躺著說就是了,不必起來走動。”

陳文心淡淡一笑,有些許苦澀。

她朝著外頭問道:“二哥來了嗎?”

皇上在這,陳文義不便上前,便站在外間應了一聲。

她對皇上道:“皇上且請到外頭一坐,容臣妾換件衣裳再來。”

她話裏的稱謂生疏得很,對著他又稱皇上,又自稱臣妾。

她這是,在怪自己懷疑她嗎?

皇上一愣,已經被白露請到了外間的座位,才想起來應該勸她別起身的。

罷了,她既然執意如此,想必是下定了決心。

很快,陳文心換了一件家常素色衣裳,一頭墨發隨意綰起。

她又在梳妝台上取了一盒白玉胭脂,打開來在唇上輕輕塗抹了些。

被胭脂染得紅潤的唇,越發顯出麵色的蒼白。

她走到外間,

皇上和陳文義都同時抬起頭看她。

她看向陳文義,“二哥,那些逆賊,你可有分別關押嗎?”

“為防逆賊串供,是各人單獨關押的,牢房也相距很遠。”

陳文心笑著點點頭,“既然如此,勞煩皇上和二哥,配合我演一場戲。”

陳文義見皇上麵色不佳,她對皇上又顯得格外生疏,便猜出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點頭道:“念念讓二哥做的,絕不會是什麽錯事,二哥自然允你。”

“謝謝二哥。皇上對此事生疑,所以,我想讓你親自審給皇上看看。”

這話聽得皇上心裏不是滋味,陳文義都能如此相信她,自己卻做不到。

她的的確確,從未欺騙過自己啊……

皇上為她冷漠的態度而越發自責起來,如果她欺騙了自己,又何來這樣的膽量反而怪罪自己不信任她?

他忙道:“朕相信你,不必你再辛苦走一趟了。更何況那柳嵐嘴硬的很,蘭襄再審他也未必會說實話。”

“況且。”

皇上定定地看著她,“朕已命人堵了他的嘴,他不會亂說話的。”

皇上是以為,她提出審問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而已?

陳文心冷笑了一聲。

原來,是柳嵐和皇上說的那些話,那些汙她清白的話。

他連正式審問都沒有,就想讓柳嵐不再開口,可見是相信了他的話。

他為了不讓柳嵐繼續亂說,損失他的顏麵,竟然打算不再查下去。

陳文心的清白重要,還是皇上的顏麵重要?

皇上選擇了後者,並且選擇了,永遠在心裏埋藏那一顆懷疑的種子。

她看著這個自己的枕邊人,第一次覺得,他是那麽陌生。

他此刻是皇上,也許,從此以後都是皇上。

那她的玄燁,玄燁呢?

她扭過了頭,不再看他。

“臣妾不是說審柳嵐,是其他人。除了柳嵐,還有四個活口。若肯審訊,總能知道些什麽。”

“還是……皇上連審都不審,便要讓臣妾永無翻身之地?”

皇上盯著她,眉頭緊鎖,有些慍怒。

哪怕陳文義是他極喜愛的臣子,是陳文心的親兄,那也是外臣!

她在自己麵前怎樣胡鬧無所謂,怎麽能在外臣麵前對他這般不敬,語出諷刺!

皇上還未開口,陳文心連忙下跪請罪。

“臣妾失言,皇上恕罪。”

她低頭斂目,口中請罪,唇角卻在陰影之中勾起一絲不屑的弧度。

她是太衝動了,眼前是輕易能決定她生死的人,她豈能沉不下心來?

她必須好言解釋,讓皇上有機會聽進去。

但她也不能一味屈意承歡,那樣更顯得她心虛。

她要對皇上有怨,有惱,卻不能有恨。

“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皇上何嚐不想,她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呢?

她抬起頭來,眼中含淚,對著皇上輕聲道:“謝皇上……”

皇上有些不忍,上前親手扶她起身。

“你放心,朕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