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勤妃傳

正文_第一百六十二章 借病邀寵

待皇上和眾嬪妃一走,繡**的陳文心睜開了眼。

白露上前掀開帳子,將低垂的藕合色床簾掛在兩側的金鉤之上,彎腰將陳文心扶起。

“我是裝暈的,沒那麽脆弱。”

她安慰著白露,自己從**起身,走到屏風之外。

白露何嚐不知她是裝暈,從她在呂宗手上劃字之時就知道了。

可呂宗方才所說的那些症狀,其中半數都是真的。

“主子的確是吃的比從前少了,睡的也沒從前多了。方才在長春宮被玉常在氣急了,不也是真的麽?”

白露扶著她走出來,問呂宗道:“呂太醫,現在皇上和娘娘們都走了。您說說,我們主子這病症到底打緊不打緊?”

不等呂宗開口,陳文心便道:“有什麽打緊,吃的少了是因為夏天熱,胃口不佳。睡的少了是因為你主子我現在失寵,要是叫人抓住睡到日曬三竿的把柄,豈不多生事端?”

白露覺著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呂宗道:“娘娘也別要強,這吃食和睡眠還是其次。娘娘從前都比尋常人多了太多,現在少一些,也不妨事。”

陳文心有些麵紅,吃食和睡眠比平常人多了太多,這翻譯過來就是她好吃懶做唄。

“隻是娘娘最近心神不寧、氣血鬱結是大事,方才娘娘是不是覺著一口氣提不上來,所以借機假裝昏迷?”

她笑道:“我何嚐就心神不寧了,方才確實有些喘不過氣來。假裝昏迷,實在是不知那樣的局麵如何收場了。”

“還沒多謝呂太醫替我圓了這個謊,不枉南巡時我給你燉的鯽魚湯。”

呂宗的臉顯得更黑了,他嚴肅道:“娘娘在我這個醫者麵前何必逞強?是不是心神不寧,臣一把脈就知道了。”

她麵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呂太醫醫術精湛,如何瞞得過你。”

曾經山盟海誓,鶼鰈情深的人,明明同處一宮,卻如不曾相識那般。

她豈會無動於衷。

無論她用多少理由安慰自己,什麽皇上畢竟是皇上,他負心薄幸也是尋常。

什麽她是獨立女性,不必依附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想了很多種理由來安慰自己,但獨自在梅花中乘涼之時,聽到翊坤宮宮人的私語,還是有些淒楚。

“你們說,咱們主子到底是為什麽失寵的?南巡回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皇上還說主子有救駕之功呢!”

“主子肯定是犯了大錯,皇上才會驟然拋棄了唄。”

“什麽大錯能鬧到這步田地?我看主子也沒有請求皇上回心轉意的意思,難道是自知無法彌補的大錯?”

“能有什麽無法彌補的大錯啊,難不成是偷人養漢嗎?哈哈。”

幾個小太監嘻嘻哈哈笑做一團,陳文心站在假山上的小亭裏,把自己的身影向黑暗中又藏了幾分。

怪道說,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她能夠擋得住皇上的刻意冷落,擋得住妃嬪當麵的譏諷挖苦,又要如何擋得住這滿宮的悠悠眾口?

連她自己翊坤宮的宮人都能做出如此惡毒的猜

想,更何況是其他地方的?

她忽然發現,這座皇宮是多麽肮髒。

如果皇上為她考慮過半分,就不會縱容這些奴才私底下的不敬。

皇上在宮中遍布眼線,他若不想,沒人可以亂嚼舌根。

他苦苦相逼,不就是為了讓她先低頭認錯嗎?

二阿哥說,皇阿瑪教他,腦袋是不能讓人**的。

摸了,你就矮那個人一等了。

從前皇上摸她的頭,她總覺得那是寵溺,是疼愛。

自從聽了二阿哥的話,她忽然覺得無比惡心。

原來從前享受的寵溺,始終是皇上不對等的,恩寵罷了。

恩寵,天子之恩,君上之寵。

那是一種賞賜,而不是感情。

她今日假裝昏倒,不僅僅是為了解一時的困境,而是為了博取皇上的憐憫。

就像那次秋獵,皇上對她心有誤會,不肯主動來問她。

她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皇上為什麽生氣。

後來她因為腹中積食,騎馬顛簸,皇上以為她懷有身孕,嚇得趕緊來看她。

幸虧有這個契機,否則皇上自己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悶氣。

如今也是一樣,皇上的心或許涼薄,但不是對她完全沒有感情。

她借這一病,讓皇上抹開麵子主動送她回宮。

這算是給了彼此一個台階下,她也不需主動去求和,皇上也不需再試探她的耐心。

這是她不得不行的一步。

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竟然也會假病邀寵,像她看不上的後宮妃嬪一樣。

從前是她自視過高,瞧不起後宮裏那些嬪妃為了爭奪權位,使勁渾身解數。

她自己如今還不是一樣,又何曾是為了權位。

隻是曾經滄海,叫她如何忍受眼前的良人別戀,物是人非。

更何況,這後宮之中還有無窮無盡的明刀暗劍,讓她心生疲憊。

她此刻,隻想逃離這一切。

“想來現在娘娘令尊已經見到皇上了吧?”

呂宗猜得出來,陳希亥會和皇上說什麽。

陳文心讓他告訴皇上,她的病不適宜在宮中養著,那並不是白說的。

“呂太醫,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所幸你方才所言,半真半假。就算皇上起什麽疑心,想來也不至於連累你。”

她不能把什麽話都告訴呂宗,哪怕呂宗已經猜到了。

呂宗急道:“娘娘說的這是什麽話?臣敬重娘娘品格,所以相幫。又怎會是個怕事的人,怕娘娘連累臣呢?”

呂宗剛才在皇上麵前裝一本正經,一時有些沒改過來。

他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況且啊,皇上已經夠嫌棄臣了。”

陳文心見呂宗苦著一張臉,禁不住笑道:“呂太醫,上回我讓你向皇上要的南海珍珠,你敷麵了不曾?”

呂宗眼前一亮,“敷了敷了,娘娘瞧著如何?是否比從前白了些?”

這要是靳輔那樣風吹日曬的黑臉,用南海珍珠碾成粉末敷臉,興許能白得很快。

像呂宗這種天生又黑又紅的臉,還真是成效甚微。

陳文心為了不打擊他,鄭重點頭道:“我瞧著不錯,比從前白了些。”

呂宗樂嗬嗬一笑,“臣先去給娘娘抓藥,嘿嘿。”

待呂宗走後,陳文心又回到繡**躺著。

她的確覺得,心口有微微的不適。

玉常在的咄咄逼人她並不在意,她難過的是,皇上幫著玉常在逼她。

皇上說,二阿哥坐回自己的席位去。

皇上說,日後隨意取用冰山這種事就免了吧。

皇上說,勤嬪,你是對朕心有不滿,所以不笑嗎?

……

是,她對他,心有不滿。

“主子,你好生歇著,待呂太醫送藥來,奴婢再喚你起身。”

白露心中懊惱,什麽裝病,這不就是真病嗎?

陳文心微微一笑,顯得麵色蒼白。

“白露,你很快就能見到你妹妹鶯兒了,你高興嗎?”

白露幾乎是含著淚點頭,“高興,奴婢高興得很,我去給主子打些熱水來擦臉。”

假如陳文心不病,她一定更高興。

她急匆匆走出寢室之外,隻見劉嬤嬤和鄧嬤嬤她們在殿外等候著。

見著白露,兩位嬤嬤連忙問道:“主子現如今怎麽樣了?”

白露眼圈兒泛紅,遲疑了一下。

隨即她嘴一扁,眼裏滾出淚水來。

“主子她……兩位嬤嬤晚些時候再來罷,主子現在不好見人的。”

她說著抹了抹眼角,端著銅盆就要打水去。

鄧嬤嬤忙道:“既然這樣嚴重,你快進去守著主子吧,這些小事我來做就成了。”

鄧嬤嬤接過她手中的銅盆,便拉著劉嬤嬤去打熱水。

白露輕聲道:“那就多些二位嬤嬤了,我去看著主子。”

她轉身朝寢殿內室走去,待兩位嬤嬤走遠之後,將寢殿的門合上。

光線晦暗中,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微芒。

她刻意在兩位嬤嬤麵前傷心落淚,是因為她忽然想到--

這兩位嬤嬤是皇上所信任的,也是皇上特意安排來幫襯自家主子的。

她們始終是皇上的人。

從前主子信任她們,是因為她和皇上毫無嫌隙。

如今時易世變,她不得不對這兩位嬤嬤提高警惕。

這兩位嬤嬤若是會把自家主子的情況告訴皇上,她還是,哭得慘一些好。

她匆匆走進內室,到陳文心床前半蹲在地,輕聲道:“主子,一會子兩位嬤嬤要送熱水進來。主子就裝著昏迷未醒吧,一切有我。”

陳文心聽懂了白露話中的顧忌,“她們方才有何不妥麽?”

白露抿著唇搖搖頭,“隻是我一點小心思,主子現在這般光景,還是防著些人好。”

劉嬤嬤和鄧嬤嬤在翊坤宮中,享受的是白露等四個大宮女,和小桌子、富貴兒兩個同樣的待遇。

甚至因為她二人年長,陳文心對她們的敬重更多一些。

那是因為,從前陳文心和皇上不分彼此。

如今既然分了彼此……

那她們是誰的奴才,自然也要分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