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勤妃傳

正文_第一百七十三章 吃的是藥渣

從自雨亭走出來到岸上,隻見兩側石階約有十來級,通到高處的一座大屋中。

正屋凸出向外,兩側的屋子倒往後縮,四麵抄手遊廊,具掛著黃木色湘簾。

三間垂花門樓,五間抱廈,都鑲嵌著大麵紅黃相間的琉璃窗格。

眾人從一側石階拾級而上,進了屋子,才知裏頭大有乾坤。

這裏頭幾間房收拾的與別處不同,竟是分不出間隔來的。

原來四麵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正如院外的遊廊一般,雕刻著各色名人典故。

木板兩側懸著不同的門簾,一側是厚實嚴密的綢布,那另一側便是輕薄的紗縷,俱用垂珠絲絛係著。

這樣的設計,夏日裏屋子通風格外地好,著實不怕暑熱。

再往裏走,一整麵牆的五彩銷金嵌寶槅子,看得人眼花繚亂。

一槅一槅,有貯書處,,有設鼎處,安置筆硯處,有供花設瓶處。

還有琴、劍、懸瓶、桌屏等各色玩器,都懸於壁上,看起來精美非常。

陳文心看得十分喜歡,鄭氏卻不容她再看,直叫她坐下歇息,喝了藥再看未嚐不可。

她便在堂中的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圓桌前坐下,眾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便有人來通傳,呂宗求見。

自從在翊坤宮發生小杜子下毒一事,呂宗就格外小心,對陳文心的藥親力親為。

不僅親自選藥煎藥,還親自端到陳文心麵前看著她喝下去,他才算交差。

堂堂一個太醫院左院判淪落至此,也叫人不勝唏噓。

呂宗似乎毫不在意,他樂得在念心園待著,好過在宮裏時不時被皇上一頓罵。

什麽,你說他不在皇上身邊容易失寵?

拜托,皇上可從來沒有對呂宗恩寵過!

挨罵倒是有他的份。

他怕什麽,他一個靠醫術吃飯的人,又不靠臉!

陳文心便命呂宗進來,又對鄭氏和曾氏道:“呂太醫與我私交頗好,就是麵目醜陋了些。一會兒母親和大嫂嫂要有個心理準備,別被嚇著。”

除非是殘疾或者畸形,難道有正常人能長得嚇到人嗎?

鄭氏和曾氏都有些好奇,不知這位鼎鼎大名的呂太醫到底長得是什麽樣子。

不一會兒,一個微微低頭,兩手小心翼翼捧著藥罐子的中年男子走來。

隻見他四肢健全,隻是一張臉又黑又紅,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若是不看膚色,單論五官還是正常人的模樣。

除了陳希亥夫婦和陳文義、陳文心,餘下眾人都起身向呂宗問好。

鄭氏和曾氏雖是婦人,修養甚好,見著呂宗的容貌也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模樣。

呂宗向著堂上眾人瞧瞧掃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

陳家這一家子都生得這麽好看,就連兩個沒長大的小公子都眉清目秀。

他到底為什麽要來這自取其辱?

他內心腹誹著,還是得給陳文心行禮。

陳文心先道:“呂太醫就不必多禮了,你手上還捧著藥罐子,也不方便。”

勤嬪娘娘還是一如既往地體恤為下者啊。

這不禁讓呂宗倍感欣慰,他躬身頷首道:“微臣多謝娘娘。”

呂宗又朝著陳希亥夫婦問好,“下官見過陳大人,陳夫人。”

接著又和陳文義和陳文仁夫婦各各問好,然後把藥罐子放到桌上,看著白露親手把藥倒到碗中。

陳希亥起身對呂宗拱手道:“有勞呂太醫對小女照顧有加,悉心照拂,連送藥這等小事都親力親

為。”

呂宗忙還禮,“不敢不敢。此乃下官本分,又有皇上禦旨,不敢怠慢。”

陳文心道:“呂太醫既然在此,請你為本宮父親把一把脈,看看他的症候要不要緊。”

呂宗道:“陳大人,請往間壁來。”

這屋中人太多,心跳呼吸的聲音都會使醫家聽錯脈。

他隻得讓陳希亥單獨到旁邊的屋子裏,好安心診脈。

鄭氏扶著陳希亥到間壁去,陳文心這裏用勺子一點一點地喝著那碗苦藥,眉頭緊皺。

陳文義一拍她的手,“藥是這樣喝的?”

越苦的藥越是要端起碗來一幹而盡,喝得越慢越是苦。

陳文心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在家人麵前,竟失去了這個果敢的勇氣。

“太苦了,喝不下去。”

她扁著嘴,看著陳文義。

“二哥去給我找好吃的蜜餞,我才要喝藥。”

間壁裏給陳希亥診脈的呂宗及時高呼了一聲,“勤嬪娘娘,這良藥苦口,吃了蜜餞藥性就要差上些許。”

這個呂宗真是陰魂不散,昨兒還想拿金針紮她,今兒又不許她喝藥吃蜜餞。

自來也沒聽說過喝什麽藥是不許吃蜜餞的!

“乖,聽太醫的。”

陳文義沒有理會她可憐巴巴的眼神。

這回連陳文信都不站在她這邊了,學著他二哥的話道:“三姐姐,我吃藥都不怕苦的。乖,聽太醫的。”

陳文禮也看著她眨巴眨巴眼睛,讓她有些麵紅。

這可是當著自己兩個弟弟的麵,她得拿出些做姐姐的威信來。

想到這裏,她把藥碗端起來,咕嚕咕嚕地就往喉嚨裏麵灌。

陳文信聽見她喉嚨裏咕嚕咕嚕的聲音,嚇得身子一哆嗦。

其實他剛才是騙三姐姐的,他吃藥的時候也怕苦得很,一定要含著蜜餞才喝得下去。

那藥碗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等她終於喝完了藥皺著眉頭把碗放下來,才看見陳文義一手托著一個牛皮紙包。

裏頭是幾塊金燦燦的糖漬金桔,一個個小圓球裹著細密的白色糖沙。

他壓低了聲音道:“別叫呂宗看見。”

她連忙拿起一顆放入口中,嘴裏的苦味被金桔酸酸甜甜的味道迅速覆蓋。

呂宗這時從隔間走出來,陳文心連忙把金桔胡亂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這動作還是叫呂宗瞧見了,他眉頭一皺,疑問道:“娘娘嘴裏在嚼什麽?”

“是藥渣。”

陳文信和陳文心異口同聲道。

鄭氏扶著陳希亥也走了出來,陳文心忙問道:“呂太醫,我父親的病症如何?”

呂宗拱手道:“陳大人此症,乃屬情誌失調,肺腑氣血陰陽失衡。肝氣鬱結,肝火、肝風走於下……”

呂宗說了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詞兒,她到底還是沒聽明白陳希亥究竟是什麽病。

“呂太醫隻說,要不要緊?現如今怎麽治?”

陳文心看向鄭氏和陳希亥,二人麵色如常,想來並不要緊。

呂宗撚須,故作深沉道:“要緊倒不太要緊,陳大人已過不惑之年,有這個病症也是尋常。最重要的還是保持情誌舒暢,心境豁達。”

“再者飲食上要避忌肥甘厚味,辛辣酒水。下官再為大人開上些**、玄參、天麻和夏枯草等藥,大人按時服用。”

她仔細想了想,呂宗描述的,大概就是類似現代的高血壓之類的病。

陳希亥今年四十又三,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中老年人了

她記得曾經看過資料統計,清朝的人平均壽命是三十七,蓋因醫療條件差的緣故。

可陳希亥不同,他是堂堂朝廷三品官,有太醫診脈開藥。

就算得個高血壓,也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她對陳希亥道:“父親要遵醫囑行事,母親要時時勸父親開朗心情才好。”

鄭氏笑道:“現如今你在跟前,你父親還有什麽不放心?這病自然就好了。”

怪道鄭氏說陳希亥這是心病,這還確實就是心病。

隻要情緒不過分激動,大抵是沒事的。

“娘娘若無別的吩咐,臣先告退。”

這一家人其樂融融,呂宗十分知趣地行禮告辭了。

聽雨閣外腳步聲此起彼伏,原是小桌子領著宮人們把她的起居動用之物都抬來了。

小桌子快步趕上來,打了一個千兒道:“請主子金安,請諸位大人夫人安好,請小少爺安好。”

眾人都知道小桌子是陳文心身邊的心腹,見他這樣有禮,都笑著讓他免禮。

小桌子起身道:“主子,是不是把您給家人備的禮物先送進來?”

小桌子不說,她險些忘了。

“抬上來罷。”

小太監們從門外魚貫而入,個個高高捧著鋪著紅綢的托盤,上頭是陳文心為家人準備的禮。

那手持禮單的小太監正要高聲唱禮,被陳文心一個眼神阻止了。

這是她送給家人的禮物,不是賞賜。

她不希望由太監來唱禮,然後她的家人再一一跪下給她磕頭謝恩。

她朝白露看了一眼,白露會意地對太監們道:“放在桌上吧,不必唱禮了。”

麵前這張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圓桌極大,差點還是擺不下那麽多的禮。

白露先端起一個托盤,上頭是一個卷軸模樣的東西,不知道是字還是畫。

“皇上說這是懷素真跡,我也看不懂,特送來父親相看。”

陳希亥眼前一亮,他是最喜歡這些古玩字畫的,尤其是草書。

懷素是和張旭都是草書大家,有顛張狂素之稱。

白露白霜二人上前將那字畫展開,陳希亥細細地看了許久,才道:“這的確是懷素真跡。你們看,這下筆連綿不絕,鼓蕩而下,又不離魏晉法度。”

眾人看去,隻覺這字跡千變萬化,狂放不羈。

陳文仁道:“盛唐有書記載,懷素運筆迅速,如驟雨旋風,飛動圓轉。隨手萬變,而法度具備。”

“今日一見,所言非虛。”

陳希亥簡直愛不釋手,恨不得將那卷軸上每一個字的筆畫都看進腦中,牢牢記住。

陳文心又把給鄭氏和曾氏的頭麵送上,一套頭麵包含挑心、頂簪、掩鬢、小插和分心等。

若是一整套戴起來,格外華麗高貴。

鄭氏的是金嵌寶石鳳凰紋樣,曾氏的是金嵌寶石蝴蝶趕花紋樣。

各自都十分符合年紀和氣度,鄭氏的雍容,曾氏的嬌豔。

女子對於首飾總是難以自持的,更何況是曾氏這樣青春少艾的新婦呢?

她不禁從一套金嵌寶石蝴蝶趕花頭麵中,拿出正中的那枚纏花蝴蝶挑心。

金絲纏花,靈動精致。

蝴蝶的兩翼展開,金底鑲著各色圓潤的燦爛寶石,紅藍相間,華彩奪目。

她嫁入陳家前就被封為四品誥命,成親那日就有鳳冠霞帔的殊榮,羨煞世間多少女子。

那時榮耀的鳳冠,也不及眼前這套金嵌寶石蝴蝶趕花頭麵精美。

(本章完)